事实上,连萧极清都怔愣,替白见微取着头饰的手微微顿住,脸上仿佛是被滤干了的空白,完全不敢去想,这代表什么含义。
白见微像是随口提起:“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直播间更热闹了。
但白见微却仿佛不解风情般,啪嗒一下关掉直播间,宛如断掉了观众的念想,他们又再次转移阵地,在微博上熟练发起疯来。
热度以相当快的速度提升。
白见微不无心虚地想着,桑姐怕是又有得忙活了……
只有站着一旁的萧极清,看见了白见微微红的耳尖。
萧极清抿了抿唇,手指忍不住蜷缩,最终还是抵抗不了内心的诱惑,问出了声:“……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声音压得有些低。
白见微心重重一跳。
距离一贴近,声音宛如在耳畔轻喃低语,沉沉的,带着一点金属的质地,白见微大脑轰的一声,热气腾起,逐渐蔓延全身五脏六腑,传遍四肢百骸。
……有点过于近了。
白见微别扭瞥过头,轻柔的发丝正好擦过萧极清修长的手指,留下微弱的触感。
他声音很小:“你自己猜去吧。”
下一刻,在萧极清还没反应过来了一刻,白见微迅速站起身,将背影留给他,故意大声道:“爸,妈,我们去摄影地吧。”
萧极清:“……”
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只能按耐不动,隐忍,只能是隐忍。
他用牙齿顶了顶上颚,无端口干舌燥。
白韵迎着白见微大大的笑脸,连心情都好上些许,大声说道:“宝贝,今天妈妈帮你跟导演请假了,咱们一家人出去好好吃一顿!”
说罢,白韵又看了眼慢慢站起,从白见微身后慢慢露出一点的身影,咬着牙补充道:“小萧也跟着一起吧。”
时隔不知道多少天,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白韵对萧极清的称呼,又一次变成了小萧。
萧极清刚刚缓过来的大脑再次宕机,生平第一次,脸上连续出现空白。
白见微这下是真的惊喜了:“好!”
白韵皮笑肉不笑。
一家人浩浩荡荡出发。
白韵设想的很好,目前儿子关系与他们已经开始逐渐缓和,此刻,只待一个高潮,他们便能完全解除隔阂,成为亲亲爱爱的一家人!
今天,她必拿下!
至于某个附带的家伙,她也设想的很好。
今晚晚餐、娱乐、温泉、住宿都有,她得先观察品行,再考察人品,最后确保对方能过重重险关后,再约谈话,一切只看今晚。
白韵在车上坐着,兴致相当高昂,一会给白见微塞点车上的小饼干小零食小饮料,一会又迫不及待介绍起了今晚的流程。
“宝贝,今晚的厨师是从全世界各地请来的大厨,你爱吃的法式小羊排、意式培根奶油面、黑松露野菌烩饭等等,妈都请了最好的大厨!”
“当然,咱种花家的美食也不少,之前你不老馋那些地方的街边小吃,甜品之类的吗?我也都请过来了,今晚,你好好吃顿饭!”
白韵说到兴起,豪气万千,用力拍了拍白见微的肩膀。
白见微被肩膀抖了抖,手中拿着的果冻差点飞出去,带着笑意点了个头:“好的。”
白韵滔滔不绝:“还有啊还有,妈上次指导的几个孩子,说我说重了,要我好好见识瞧瞧,今晚准备好了节目,给我们一家人好好表演。”
“夏雪姐姐你还记得吗?今天就是她的团队,你好好听,到时候可别忘了鼓掌啊。”
她的语气里满是自豪,也确实应当如此。
夏雪的团队上过春晚的,在古筝上的荣誉很少有人比得上,即使再有钱,也很难预约上他们的一曲。
这里面没有夏雪在其中的疏通,白见微是一点不信的。
即使他对古筝并无半分兴趣,眼下却还是笑着点头:“好啊,我认真听。”
白韵点头,又继续展开新的话题。
荣斯年时不时补充两句,一家人其乐融融,其中的气氛并不是旁人可随意插足的。
萧极清只听着,并不言语,只替白见微添上那么一点的小零食,在无意间彰显自己若有若无的存在感。
白韵偶然看他几眼
这说话一来一回间,目的地很快到达。
是山顶上的私人别墅,自带露天温泉,此刻灯火通明,静待主人的到来。
白见微一下车,就见到数十个穿着白色厨师装,弯腰低头道:“少爷!晚上好!我们是负责您今天餐饮的厨师!”
白见微:“……嗯,你们好。”
他头皮发麻,宛如回到什么古早小说中的场景,尴尬到脚趾扣地。
白韵见状,连忙把厨师挥散了。
她也没搞过这么大阵仗,嫌燥得慌,但一想到自家儿子中二期还没过,这次就默许了。
现在看来,只能说儿子不愧是亲生的。
母子俩在厨师散开后,均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几人再进去,依然还是兴高采烈的。
事实正如同白见微说的一样。
整个别墅一层,全部开阔打通,红色绸缎铺着的桌子一张又一张,衍生向前,耀眼灯光照射下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这些桌子上满是琳琅满目的各地美食,按照餐前甜点、开胃菜、汤类、主食、饮品等一一分类,几个大类中又包括了小类,排列有序,香味诱人,让人食欲大振。
每样菜的分量都不多,但数量却惊人,在视觉上给人一种相当震撼的感觉。
而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给白见微准备的。
白见微忍不住咽口水,几乎下一秒就感受到了肚子上的饥饿。
他忍不住泪流满面,跟这顿饭比起来……不对,简直不能跟这顿饭比!
他两眼放光:“我现在可以去了吗?!”
白韵笑着点头:“当然,今晚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
芜湖!
白见微一个健步,立马冲上去。
他目光锁定,很快在第一个甜品区留下,目光留恋,手上夹取的动作更是不停。
一旁的萧极清立马跟着,亦步亦趋,也没顾着自己,就是给白见微推荐,介绍,以及夹菜了。
白韵落后两步,即使以无比苛责的眼光看待,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的错误,无论是学识谈吐,还是用餐礼仪,他都是满分。
……还行吧。
白韵挑挑练练,即使真的满分,她脸色却谈不上有多好看,慢慢朝着白见微的方向移动着。
而注意力时刻集中在白见微身上的萧极清,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他微微低头,白韵能看见他在跟白见微说些什么,随即便放下手中的盘子,转身离开。
细看,离开的方向好像是厕所。白韵挑了挑眉,够识趣的。
行,人情世故,也是满分。
但此刻的白韵并不能顾上这个,她拉着容斯年,有些忐忑走到了自家儿子身边,学着刚刚的萧极清,做起了替儿子夹菜步菜等一切事宜,且十分热衷。
面对人员的替换,白见微仿佛默许了般,神情没有丝毫的改变,依然兴致勃勃挑着自己喜欢的菜式,听着身旁人的介绍。
——就好像真的无所察觉般。
白韵欲言又止,话止于喉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旁敲侧击试探。
“宝贝啊,有没有感觉最近心情好一点了啊?”
白见微漫不经心:“一直都挺好的啊。”
容斯年差点脱口而出:“我们是说——”
最后被白韵一板栗狠狠敲回后面要说的。
白韵继续假笑:“那有没有感觉,爸爸妈妈是不是变好了啊?”
白见微继续装:“啊?什么变好,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白韵:“……”
她继续忍耐:“那有没有感觉,爸妈对你好一点了啊?”
白见微装聋作哑:“我觉得爸妈一直都对我很好。”
白韵一句国骂差点冒出口。
但一想这是自己的儿子,又忍耐下来,继续挂上了笑脸。
直到白见微露出微笑。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受怕,你们一直都对我很好,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们什么,只怨自己不争气而已。”
白韵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宝贝你就是最棒的!不能怀疑自己。”
白见微眼底的笑意逐渐扩大,“您们还记得我之前离家出走吗?”
两人沉默。
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时候的他们依然忙于工作,疏于对孩子的教导,一开始得知消息,只认为孩子难得的叛逆期到了,再加上已经上了大学,随便派了个人去看看,便再没了后续。
真正发现事态的严重性,是两周后,他们发现来自白见微的副卡,一分钱都没动过开始。
而他们派去看白见微的人,这两周每天传来的消息却只有活得很好,很自在。
那是容斯年第一次在私事上发了大火,完全不顾私情开除元老,甚至告上法庭。
这样一个雷霆手段的人,却在处理自家儿子的事情上,始终不得其法。
之后的父母俩,没脸,也完全没有勇气去找白见微谈话,只敢在暗处偷窥,不到必要时刻完全不敢出手,让白见微一人度过五年。
但其实,无论是白见微低价钱买到某个小吃,偶然一次买彩票中的大奖,亦或者是公司周边开的一些店铺,都处处有父母俩的影子。
只是他们不敢说,也不敢提。
这件事深埋他们心底,已经成了短时间内完全无法挥之而去的梦魇。
白韵后怕。
甚至到了提到这件事,就思绪不稳的程度。
容斯年声音很哑:“微微…我们记得的……对不起。”
对不起。
纵使有千言万语,真正吐露出来,原来也只有一声对不起。
在父母俩看来,白见微去演戏,完全是巧合,和谋生的手段而已。
但今天,白见微要打破他们这个观点。
白见微笑道:“不是的哦,其实是我自己想去演戏。”
白韵摇头:“微微,你用不着这样,我们自己心底清楚的——”
“我喜欢演戏。”
白见微再度强调。
白韵停止说话,眼神向上看,看见了儿子宽阔的肩膀,挺翘的鼻梁,还有眼神中藏匿着的星光。
她抿唇,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
白见微接着解释。
“我在街边蹲着,其实是看前面的剧组演戏在,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快被星探发现。”
“那时候的他们演的是民国剧,里面有很多大义的先生们,为新生抛头颅洒热血,也有坚持自己的真理,为自己的信仰而奋斗。”
“先生之后是学生,他们听着先生的潺潺教诲,从来书中习得知识,仁义礼智信,做人的道理,世界的方寸。”
“先生眼底是温和,是信念,学生眼底是憧憬,是向往,是未来。”
“我当时就在想,这眼神其实挺熟悉的。”
白韵心底一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四肢处蔓延升起,汇聚至心脏处,咚咚咚地跳动的,眼眶中一片湿热。
白见微无所谓笑笑:“当时我就在想,有这种眼神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心底想的,又是什么呢?”
他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看着母亲父亲高大背影的时候。
教书育人的妈妈,心底又是怎么想的呢?
为事业而拼搏的爸爸,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想亲自去体验,去感受,去理解。
到最后,他不仅仅局限于先生或老师,只是单纯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这种完全将自己当成别人,成为别人,品他人之苦,乐他人之乐,喜怒哀惧爱恶欲,一一体验。
很上瘾,白见微很喜欢。
换句文艺装一点的话来说,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在人世间留下痕迹的事物。
白见微:“我不想当一个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富二代,想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
“其实跟您们没有关系,没有必要为此感到自责,应该高兴才对。”
白韵能很清楚品出他话中的意思,他们应该为儿子感到高兴才对。
可心底这么想着,白韵却依然忍不住眼睛越来越红,无数的情绪堆积在一起,眼睛酸涩得打紧,鼻头一酸,几颗豆大的泪珠滑落。
哭、哭了!?
白见微一慌,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说真的!我没怨你们,我只是讨厌我自己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无聊透了。您们真的很好,给了我优渥的生活,足够好的教育,是我不懂珍惜,是我白眼狼,是我——”
“噗嗤。”
白韵破涕为笑,睫毛上依然是湿润的,脸色却好看了很多:“妈妈懂你,你也不用多想,我们懂你。”
白见微心下一暖,说话声慢慢减小,到最后直接停下,低低“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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