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浑厚的红油浮着花椒辣椒,鱼片潜行其中,用力过头会捏碎,用力不够会溜走……于是吴樾干下去大半盆,冯纯才吃了两三口。
吴樾吃得满脸通红,还意犹未尽捞着笋,边吸溜空气边吐槽:“我看书上说,辣味其实是痛觉。这么看来,吃辣,其实是找虐。”
“那你还吃。”冯纯吐槽道。
“但痛会让人感到活着。”吴樾呼哧呼哧晾着舌头,不忘吐槽,“我又想起来,吃菠萝的时候也会刺疼,那是菠萝分解一种酶,那个酶能够分解蛋白质。想一想就更有意思了,你在吃菠萝的时候,菠萝也在吃你?”
冯纯挠挠头发:“你到底想说啥?”
“啊……大概就是,我跟杨帆聊天,聊到马克思和恩格斯。我说,他们能够成为朋友的理由,是他们在正确的环境遇见。他说,他们能够成为朋友的理由,是不要拉朋友上路,而是在路上找朋友。我不赞同他的观点,所以这个朋友也算掰了。”
看着吴樾满脸困惑,冯纯一时感到无言。
既有丰富的知识,又是傻白甜……到底怎么做到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朋友?”冯纯问。
吴樾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不能找一个马克思做朋友吗?哪怕我写信跟对方说,我妻子过世了,对方回信只说都是小事,V我50,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
“你要求太高了。”冯纯叹口气。
“是吗,那大家都把什么人叫做朋友啊?”
12.
好问题。
冯纯回了家,被父母严厉斥责一番,罚掉一个月零花钱,开始思考。
父母教导,要把人分为三六九等:越上端的人越要巴结,因为他们手里漏出的资源,都足够普通人赖以生存;中间的人要脸,所以要客客气气,以法律为限做生意;底层的人不要脸,欺软怕硬,以掠夺生存资源为唯一目的。
如果在这种方案里,绝对可靠的朋友就是不存在的。随时可以合作意味着并不是非你不可,背叛的代价,轻则破财,重则人身安全……
就像他。
从前邀请朋友回家玩,被父母得知对方成绩时,就会被当面勒令停止交往;父母朋友的子女,则跟他一样带着讨好面具,脸上的痕迹再明显不过……久而久之,他就失去了选择朋友的权力。
刻意压在心底的记忆被唤起,冯纯趴在床上,整张脸埋在被子里,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关注吴樾。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何必那么执着。
13.
下节体育课,冯纯一早坐在习惯性摸鱼的楼梯平台,百无聊赖翻着吴樾的杂志,想着迟还的理由,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
吴樾。
他兴冲冲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长方体,打开盒子把塑料纸铺在地上,兴奋地说:“你会不会这个?”
军旗。
冯纯扶着脑袋说:“会啊,但是……”
你不是有课吗没出口,上课铃先响起,吴樾甩下“太好了你先研究一下自习课我来找你一起玩”飞速跑回教室,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这天晚上,俩人各翘一节自习,玩了军旗。
然后吴樾上瘾似的,时不时抱着新玩具来找他:大富翁、三国杀、跳棋、围棋……中学男生最讨厌认输,你赢了我就下把一定要翻盘,斗来斗去,学期飞快地冲进期末,冯纯桌洞里再也塞不下新玩具,书都被迫堆在桌面和脚边。
但笑容也像从黑洞涌出一样,他低头看一眼,就能想起胜绩乐半天。
“元旦快乐!”
放假前,吴樾高高兴兴把贺卡和礼物塞给一脸懵的冯纯,冯纯立刻就读懂吴樾在左顾右盼什么,严肃开口:“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可没准备你的。”
“那你起码能祝我元旦快乐!快说,祝我元旦快乐。”
“祝我元旦快乐。”冯纯棒读。
吴樾刚抬手要锤他,冯纯拔腿就跑,俩人穿梭在热闹的课间,嘻嘻哈哈你追我逃。逃到小卖铺了,冯纯实在跑不动,这才临时买了一大袋零食,叫吴樾提回家吃。
吴樾当即拆开一包薯片分享:“虽然新年在后天,你有什么计划吗?”
“哎……希望明年竞赛起码有一个省级证书吧,这样就能跟你同班了。”
话一说完,感觉不对劲,俩人互相瞅瞅。
“你……”吴樾欲言又止,端着薯片的手都往后缩了缩。
“……”青筋暴起,冯纯没忍住,开始咆哮,“你个几把,我爸妈本来就想让我去竞赛班的,跟你同班就是个添头!”
吴樾很是松了一口气:“那也不能报4个啊,累不死你。”
“我说,这事儿是你该反思吧,跟男生出绯闻的总是你不是我啊。”冯纯找到另一有力证据。
“那也不是我想嘛。”吴樾耸肩。
“下次谁这么说你,你一拳上去,保证不会有后面的事。”
“暴力不可取啊。”
冯纯越发嫌弃他,退后两步,瞅着吴樾吧唧嘴,思忖半晌回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天你有事吗?”
“睡懒觉算吗?”
“你来趟我家,啊不对,我去趟你家,给你带点学习资料,我看你需要严肃的性教育。”
“……生物课不是上过吗?”吴樾纳闷。
“……你是什么笨蛋?”
14.
元旦节,餐馆很忙,吴樾被冯纯带来的学习资料感到大为震惊,但冯纯总是能更严谨一点。
“这是异性。”
一部播完,吴樾整个人像红透的虾,冯纯顶着臊意,坚强地播放下一部。
“这是男同。”
吴樾很快凉下来,冯纯深呼吸,执着地点开下一部。
“这是女同。”
吴樾捂着脑袋看完,冯纯正襟危坐问:“你有什么想法?”
“呃……以后还是给我看男女的就行,好吧?”
“没问题。”
“但是不要强迫的,要氛围好的男女朋友水到渠成,好吧。”
“……那得找找。”
15.
在那以后,时间过得很快。冯纯成功拿到化学省级证书,进入竞赛班,跟吴樾形影不离的,随处可见二人在讨论正经事情,小到新学的知识,大到相约出去玩耍,有时能因为观点不同在课堂上站起来互怼,就算如此,也再没有绯闻出来过。
“因为颜值问题吧。”冯纯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嗨,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吴樾的话在高中得到验证:吴樾从竞赛班升入省级重点高中,冯纯则先被另一个学校招走,最后兜兜转转在高一下转入同个高中,同个班级,吴樾高兴的脸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高中是比初中更难的日子,但还有大学可以展望。
“专业吗……我爸妈大概会让我考法律吧。”冯纯叹气,转头问吴樾,“你呢?”
“我对专业没想法。”吴樾挠挠头,“考上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未来想做什么工作呢?”冯纯正经起来,“哪怕是回家帮你爸妈管理餐馆,做好品牌,将来可以开加盟店,收管理费之类的。”
“我爸妈早就被邀请过开连锁店,但是他们拒绝了,他们只想赚能力范围内的钱,不想坑别人。我呢,虽然是他们的儿子,也不该为了自己,强迫他们做他们不想做的事。”吴樾严肃地回答,“我的未来要做什么……还是我自己烦恼吧。”
高考放榜,二人再次同校,不同专业。但到了宿舍,偏文科学校男生本就不多,本来是邻居的二人,被冯纯想了办法,再次同宿舍。
“你别是暗恋我。”吴樾调侃道。
“爬吧你。”冯纯一脚就踹过去了。
吴樾选了万金油专业,冯纯果不其然进了法律系,尽管不同班,吃饭睡觉还是一起。冯纯也就这么看着,日子在吴樾的挥霍下一闪而过。大三暑假住校实习,二人终于去了不同企业,晚上回宿舍交流感言。
“其实我爸妈教的没错……捧高踩低的人,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冯纯躺在床上,领带都没解,跟吴樾聊天,“每个人说话都有他们的目的,但是一旦你留心,什么小心思都能看出来。这时候最难的就是别笑……坦诚交流到底是多难的事情?他们并不想解决问题,只想解决不让他们顺心的人罢了。真可悲啊,这个社会。”
“噢。”
“?你在听吗?”
“在啊。你说这个社会很可悲。”吴樾在床上翻滚一圈,“今天我被叫去到处打扫卫生,我先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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