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都不说话了。
车夫转头看向明河,改个价格道:“三十文。”
“可我没有银子。”从皇宫里,明河是带银子的,只不过都花光了,所以身上没有银子。
“没银子,你坐什么车?走开!”车夫直接赶车走。
明河寻找下一辆骡车,把三块点心都掏出来,递给第二个车夫:“这个都给你,你把我带到川阳镇码头好不好?”
第二个车夫比第一个还恶劣,直接把三块点心打翻:“哪家的小娃子,来这儿戏弄爷呢,回家玩泥巴去吧。”
旁边恰好有条狗在,一口一块,吃了两块点心。
“那是我的!我的!你不许吃!”明河赶紧上前,捡下最后一块,生气地把狗赶走。
来不及伤感,他寻找下一个车夫,一连找了几个,没有一个愿意载他的。
他心里有些难过,眼睛红红的,不由得喃喃一声“小舅舅”,他想小舅舅,他想回京城找小舅舅,他要找小舅舅,于是他看着一辆骡车驶起来,立刻趴上去。
正高兴自己出城门时,胖车夫停下来,将他从车上拎起。
“我有点心,我有点心,特别好吃的,给你吃,你就让我坐一下车吧,我和你说,我弟弟是太子,我小舅舅是子卿大人,等我回京后,我给你很多很多银子!”明河大声喊:“车夫叔叔,你带我去川阳镇码头吧,带我去吧。”
“你弟弟是太子啊,那我就是太上皇,我刚才就看你小子到处瞅着别人的骡车了,就想白坐车是吧,那爷就送你一程。”胖车夫将明河扔到旁边的草丛中,发出“咚”的一声响。
正在船上的肖喻心口突然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上面了一样,他不适地伸手捂住。
“怎么了?”裴燕礼问。
肖喻看向裴燕礼,他和裴燕礼说自己做梦梦见郑威荣三人看不顺眼自己和蛋子,所以故意掳走他们最爱的明河,结果明河机智过人,逃走了,正在民间流浪着。
他说他还在梦里知道了明河大概流浪的路,所以他要按照梦里的路线寻找。
这个听起来很荒谬,但是裴燕礼愿意相信,并且按照他的“梦”来找明河,他道:“我担心明河。”
“别担心,会找到的,青石镇、青山镇已经交给张五他们,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安慰其他并没有什么用处,裴燕礼便展开舆图,和肖喻商量寻找路线:“我们现下在香宁郡,接下来去川阳镇、诸阳县、于阳县……”
“这几个地名都带个“阳”字。”肖喻盯着地图。
“嗯,但是三个地方截然不同。”裴燕礼指着舆图道:“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川阳和青石镇一样在运河旁边,百姓富足,所以那儿老百姓和青石镇老百姓一样,都非常和善。”
确实。
青石镇的老百姓非常非常好,比如牛大娘,比如沈氏,比如余大厨,比如张五等等。
肖喻认同地点点头。
“诸阳县和于阳县远离运河,相对穷困一些,县令换几茬,还是斗不过县上的富商,能待下去的多少都不干净,也就导致上上下下风气都不好,外地人进这两个地方,多半都会被坑一下,尤其是于阳县,排外又野蛮。”裴燕礼都不由得皱眉。
肖喻忽然想到什么,道:“那我们现下就去于阳县!”
第111章
裴燕礼问:“现下就去?”马上就要到香宁郡码头。
“对。”如今明河快五岁了,嘴甜人俊又聪明,到了青石镇、川阳镇这样的地方,他会找捕快、找妇人、找面善之人帮忙,就算不小心遇到一两个坏人,他也不会疯魔,说不定还能活得很好。
所以!
郑富荣肯定不会把明河丢到青石镇、川阳镇这种待外地人也十分友好的地方,他一定会把明河扔到类似于于阳县这种野蛮之地,经历各种身心的磋磨,让明河内心受创,性格扭曲矛盾,然后成长为一个毫无同理心的疯子……肖喻想到这里就是心疼,继而越发地坚决,强调道:“现下就去,现下就去于阳县。”
“好,那我们就不在香宁郡码头停了,直接在川阳镇码头上岸,从这儿快马加鞭去于阳县。”裴燕礼指着舆图上的路线道。
肖喻点头。
二人便顺流而下,次日清晨到川阳镇码头,上岸后,先是在码头上一阵询问,结果大家都没有见到过明河,他们便找来两匹马,跑到傍晚,才到了于阳县。
和川阳镇老百姓的平和热情不同,这里人很是冷漠和不耐烦,肖喻几次询问路人是否见过明河,都得到的是一句冷冰冰的:“不知道。”
他不由得蹙眉。
裴燕礼道:“没事儿,这儿人都这样。”
“嗯,我没有在意,我就是担心明河。”肖喻继续问。
“我们继续问。”
肖喻点点头。
二人在于阳县城门口询问。
直到天黑,一无所获。
他们随意找一间客栈休息。
到了半夜,肖喻还没有睡着,近来就是这样,整日整夜地担心着明河的安全,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门栓被拨动的声音,裴燕礼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么……他心下不由得一紧。
“砰”的一声,一个黑影突然摔趴在地上。
裴燕礼从门外进来,唤:“肖喻。”
肖喻一下子坐起来:“燕礼,我在。”
“你没事儿吧。”裴燕礼问。
“没事儿。”肖喻看着地上的一个人,问:“这人是谁?”
裴燕礼道:“一个贼。”
肖喻明白自己和裴燕礼被惦记上了,于是道:“送官府吧。”
裴燕礼点点头:“嗯。”
二人将贼押到衙门口。
结果衙门死活都敲不开。
贼得意道:“县令睡着了,捕快也睡着,你们就算敲破大门,也不会有人开门的。”
肖喻不由得蹙眉道:“这样明目张胆的罔顾职守,就不怕上头怪罪吗?”
“怪罪什么?回头县令和捕快们说一句媳妇生孩子,老娘病重,这事儿不就揭过了。”贼不以为然:“谁还会真的计较啊!”
于阳县果然不一样。
肖喻和裴燕礼拳头都硬了,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找明河,所以二人不再纠结送官一事,合力将贼重重地打一顿,扔到路边,然后回到客栈。
防止再有意外,这次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天刚蒙蒙亮,便一起来,继续到处找人,和暗卫们一起全县城找四五日,终于有了消息。
肖喻惊喜地望着眼前一个胖老翁:“你真见过那孩子?”
“不就是四五岁,长得特别俊。”胖老翁描述明河的长相。
肖喻快要哭了:“对对对,是的,他现下在哪儿?”
胖老翁欲言又止,大拇指和食指指腹相互摩挲着。
肖喻明了,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锭子,放到胖老翁的手里,道:“大叔,这是一部分,找到后,我再重重感谢。”
胖老翁看到一锭银子,两眼发光,不住道:“好好好。”
“走吧。”肖喻道。
胖老翁朝外走。
肖喻和裴燕礼跟着。
三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处树林子。
肖喻不解地问:“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胖老翁答。
裴燕礼察觉到不对劲儿,出声问:“这位老友,不知道我家孩子现下在做什么?”
“小孩子嘛,就是玩儿。”胖老翁好像察觉到了肖喻和裴燕礼起疑心,他忽然向前跑去。
就在这时候,肖喻和裴燕礼头顶出现一张大网,二人躲闪不及,直接被网住,挂到树上。
肖喻以前在影视剧中看到过很多这种网子,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中招。
“不要怕,有我在。”裴燕礼安抚。
肖喻点点头,然后看向得意的胖老翁,问:“所以你没有见过我家的孩子?”
胖老翁也不演了,道:“当然没有啊,我就是想要钱而已。”至于明河的长相什么的,也是他们盯了肖喻和裴燕礼几日,从他们口中听到的。
胖老翁话刚落音,周围出现五六个大汉。
胖老翁神情嚣张道:“识相地把银子全部拿出来,我还可以放你们继续找孩子,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肖喻一阵失望,他以为找到明河了呢。
裴燕礼袖口中弹出一把小刀,三下两下割开网绳,他搂在肖喻稳稳落在地上。
胖老翁等人吓的脸色惨白:“你、你怎么能割断……”
裴燕礼手里的小刀,是玄铁所制,削铁如泥,何况这粗制滥造的网绳,他无心和这些人纠缠,踢出脚下的石子、树枝,打在胖老翁几人身上。
胖老翁几人哀叫着跑走。
裴燕礼俯身将地上的一锭银子收起来,装到肖喻怀里,道:“我们走,继续找明河。”
肖喻声音低落道:“我们已经找遍于阳县。”他们连带着暗卫,这几日都把于阳县翻个底朝天了,他刚刚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他以为终于可以找到明河了,没想到是一场骗局。
他忽然消极地想自己可能从穿书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就算他能改变《帝王梦》的一些情节,可是撼不动《帝王梦》的主线。
明河就是要经历非人的苦难,变成一个大反派大变态,然后再发疯而死。
“诸阳县、川阳镇等等很多地方都没有找过,你不要灰心,不要放弃,不然,我们真的永远找不到明河了。”裴燕礼安抚道。
道理都懂,可肖喻这一次真的很难过,他害怕自己这个小炮灰抵不过主线的力量。
“我留下几个暗卫,让他们在于阳县查缺补漏,我们把漏掉的诸阳县、川阳镇和香宁郡都找一找。”裴燕礼接着道:“从这儿出发,陆路去诸阳县,中间会经过不少小村子,我们也去小村子里问一问。”
“好。”肖喻点头答应。
二人没有再在于阳县逗留,当日就骑马到各个村子询问。
本来想着骑马去诸阳县,结果碰上连雨天,路面湿滑,实在没法走。
他们只好改变行进路线,放弃陆路,先走水路,到了川阳镇,在阴雨绵绵中寻找了五六日,这才来诸阳县。
这时候天已经晴了,花草树木争相展现最具生命力的一面,一派春机盎然的样子,裴燕礼想要肖喻散散心,出声道:“你看春色多美。”
肖喻并没有看,冲裴燕礼笑笑。
裴燕礼也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握住肖喻的手。
肖喻低声道:“明河三岁生辰那日,他去山上帮郝奶奶拾了一筐柴禾,换了一个馒头,他都饿的皮包骨头了,可是他根本舍不得吃,第二日掏出来给我吃,所以我才活了下来……从来不是我照顾他,是我们互相照顾。”
“我知道。”裴燕礼知道明河的重要性,不再徒劳开解肖喻,而是与肖喻站在一起:“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肖喻点点头,脑袋一阵眩晕,身子跟着晃了晃。
裴燕礼赶紧搂住肖喻,知道他是舟车劳顿所致,便道:“前方有个茶摊,我们去那么喝点茶,歇一歇。”
肖喻应:“好。”
二人要了两碗茶。
裴燕礼特意要一碟点心,让肖喻吃。
肖喻道:“你也吃点。”
裴燕礼笑着点点头。
旁边的一桌茶客天南地北闲聊着,声音很大。
“老子去过京城!”
“去过京城了不起?”
“就是,小乞丐也说自己来自京城呢。”
“就是,哈哈哈哈,对了,小乞丐呢。”
“赚钱呢。”
“赚什么钱?”
“那边呢,你们看,正给人干活呢。”
“说是赚够车费,他就回京城。”
“唉,你们也别笑,说起来那小乞丐也挺可怜的,都一个多月了,无父无母,也没有人来找,他每日白天干活,晚上就缩在墙角睡。”
“没错,前几日下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可难受了,他就那样缩着睡着,就挺能吃苦的。”
“是啊,他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啊!”
四五岁的孩子!
肖喻和裴燕礼同时一顿。
裴燕礼直接走过去问:“那个孩子在哪儿?”
几个茶客吓一跳,刚想拍案而起,和裴燕礼叫板,可是见到裴燕礼高大英俊,浑身一股子肃杀气的样子,顿时气焰弱了下去,伸手指向路对面的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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