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这场东西不多。”乔清许谦虚地说,“东西多了还真不好说。”
“我看你再接着拍一场也没问题。”何舒念笑着说,“对了,我哥找你,你忙完了去他办公室一趟吧。”
两家拍卖行的合作到此告一段落,何止念找上乔清许也是很正常的事。
乔清许把后续的文书工作交给两名拍卖助理,接着来到了会场楼上,禾丰的总裁办公室。
此时何止念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打开的礼盒,里面是一双白色手套。
见乔清许进来,何止念第一时间起身,把礼盒递到乔清许面前:“恭喜小乔总,第一场拍卖就拿下了白手套。”
——白手套是拍卖师的最高荣誉,代表着100%的成交率。
乔清许自然知道这荣誉里掺有水分,不过在这场合下,他也没什么较真的必要,接过礼盒说:“谢谢何总。”
“咱们这场拍卖可以说是大获成功啊。”何止念把乔清许带到客用沙发坐下,“那件元青花火焰纹小盘,我以为到二千五百万就顶天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这么沉得住气,最后竟然把价格抬到了三千万。”
“是禾丰的客户本来就很优质。”乔清许客气地说。
“我看你跟那些老总互动,也算是通过这场拍卖,结实了不少人脉吧?”
聊到这里,乔清许突然有些不确定何止念找他是为何。
他暂且顺着何止念的话说:“那也是为了拍出更好的价格。”
“是。”何止念点了点头,继续说,“我算是发现了,姬老板确实很有眼光。有些拍品是得益于你才拍出那么高的价格,这是不可否认的。”
乔清许心里的狐疑越来越大:“何姐也有这个能力。”
“有能力的人当然越多越好。”何止念推了一下他的眼镜,又说,“我在想,要不我们继续合作下去?”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乔清许问:“怎么继续合作?”
“我们两家可以合二为一。”何止念说,“只要你有想法,价格都好谈。”
一听这话,乔清许便毫无想法。
这不就是收购吗?还是禾丰作主的那种。
“不用了,何总。”乔清许说,“暂时没这个想法。”
“嗯,好吧。”何止念似乎也只是随便提一嘴,“等你有想法的时候,我们再谈。”
说完,不等乔清许客套,何止念又说道:“然后,拍下高足杯的那个客户……”
乔清许下意识以为何止念是要聊起姬文川,却听他的下文是:“……说要把杯子送给你,看你要不要。”
乔清许:“……”
这算是姬文川的讽刺吗?送只假杯子给他。
无论是真杯子也好,假杯子也罢,乔清许都不会要。
他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说:“不用了。”
“那好,客户……”说到这里,何止念估计也是觉得绕话没意思,直说道,“好吧,你也知道,就是姬老板,要你亲自把东西给他送过去。”
姬文川总共拍下了四件拍品,一件高足杯,其他三件原本要流拍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存放在库房里,乔清许离开何止念的办公室后,径直来到了库房,此时这边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东西也已经可以出库。
然而,就在保安即将把高足杯放进保险箱时,杯壁上的反光忽然闪进了乔清许的眼里。
他脑子里的某根弦倏地绷紧,连忙叫停了保安的动作:“等等。”
在灯光的照射下,杯子的釉色似乎有点不对劲。
牙黄更加明显,老旧的气息也更加浓厚。
……怎么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乔清许戴上手套,拿起了那只高足杯,心里当即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连忙找来电子秤,将手上的高足杯放上去一秤——
数字显示:156克。
是真正的高足杯。
第27章 不能砸,小朋友会心疼
拍卖前一天下午。
锦城酒店顶层公寓。
黎丘行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些,姬文川还在和乔清许谈事情。
不过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
小朋友咄咄逼人想要有个结果,但姬文川也没法轻易做决定,便让人先回去了。
离开时,小朋友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他应该想不到,黎丘行的出现会跟明天的拍卖会有关联。
宽敞的会客厅里,管家端上来了两杯热茶。
杯子是普通的白色玻璃杯,茶叶是品质稍次的旧茶。知道自家主人不会喝,他只是把杯子放在姬文川手边,然后另一杯放到黎丘行面前,说道:“黎老板,请用茶。”
黎丘行点了点头,还算沉得住气,等管家离开会客厅后,他这才开口道:“这屋子里应该没监控吧?”
“黎老板放心。”姬文川松弛地靠在椅背上,“我不是那样的人。”
今天早上,黎丘行临时约姬文川见面,还要求在“安全且私密”的地方。
他提出去郊区的钓场,说那里适合谈事情,但姬文川不想任凭他作主,便把地点定在了自己家里。
原先黎丘行还不想来姬文川的地盘,可一听姬文川说要作罢,最后还是同意了下来。
“我相信姬老板的为人。”黎丘行应是不放心,又铺垫了一句,“说不录音那肯定不会录音。”
姬文川点头道:“那是自然。”
开场白已经到位,但黎丘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是端起茶杯来,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热茶。
应是感觉到茶叶品质不行,他又放下茶杯,说:“改天我给姬老板送些好茶过来。”
姬文川倒也不急,淡淡说道:“好茶都应该过季了吧。”
明明两人之中,黎丘行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个,但在姬文川面前,他却总是拿不出气势。
到头来还是黎丘行先沉不住气。
“姬老板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突然找上门吗?”黎丘行终于聊起了正事。
“为什么?”姬文川问。
其实到了这时候,姬文川已经猜到了黎丘行找他的目的,但以他的性子,自然是等黎丘行自己说出来。
“真正的高足杯在我手上。”黎丘行说。
会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姬文川并没有太大反应,语气平平地说道:“高足杯不是在禾丰的库房里吗?”
黎丘行皱了皱眉:“姬老板,事到如今,咱们还是明人不说暗话了吧。”
又被人催着说明白话,姬文川突然想到了乔清许。
要是小朋友在场,他应该会同仇敌忾地对黎丘行说:这姓姬的就是这样的。
很轻地笑了笑,姬文川收回思绪,继续打太极:“你说你手上有高足杯,然后呢?”
——他并没有认可黎丘行手上的高足杯就是真品。
“你不好奇我高足杯的来历吗?”黎丘行加快了语速。
“旅行纪念品吗?”姬文川仍然揣着明白装糊涂,“民间有很多高足杯的仿品。”
见姬文川老是打太极,黎丘行隐隐有抓狂的迹象。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猛地抓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却被烫到,又连忙放下茶杯,弄得好不狼狈。
“别着急,黎老板。”姬文川把抽纸盒推过去,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有事慢慢说。”
这下黎丘行是彻底沉不住气了。
他扯过纸巾擦掉手上的茶水,说:“那我就直说了,姬老板。你手上的高足杯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偷了,你送去禾丰拍卖的不过是一只赝品。”
姬文川交叠起双腿,反应平淡地看着黎丘行,没有接话。
“只要那只赝品通过拍卖会拍出去,它就成为了真品,而小偷手里的真品只能砸在手里,这就是你的目的。”
说到这里,黎丘行郑重其事地补充道:“事先说明,我不是小偷,我没有去过雅颂博物馆和雅颂宝库。”
黎丘行把该说的都说了,姬文川这才开始正面回应:“所以,你手里的高足杯是从小偷那里买来的,而你心里清楚,他们从我这里偷了东西。”
几个月前,那只高足杯曾从雅颂宝库里拿出来,放到博物馆的会客厅里展览。
在它被偷之前,姬文川的私人博物馆经常会接待各路社会团体,诸如学校学生、文物协会会员等等,会客厅里时不时就会来一大批人,从监控里看去,只能看到乌泱泱的人头。
后面和警方复盘起来,小偷应是专业人士,故意混入这些团体当中,趁着有人群遮挡监控偷走了高足杯。
而之所以是高足杯,不是其他东西,是因为它只有巴掌那么大,是所有展品中体积最小的古董,很轻易就能浑水摸鱼带出去。
事情发生一段时间后,警察抓到了那批小偷,但高足杯已经出手,早已不知道流通去了哪里。
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姬家白白损失一件珍贵的古董不说,等到多年以后,若是高足杯突然横空出世,重新公开流通,那姬家也只能吃这个闷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姬文川找民间的修复高手伪造了一只赝品,由于没有实物,只能对照图片,他们确实忽略了重量的问题。
后面姬文川便放出风声,要拍卖这只高足杯,而他迟迟没有交给禾丰,也是因为如果能顺利钓出买下高足杯的人,就不用真拿去拍卖了。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乔清许突然闯进姬文川的视野中,提出想要接手这件高足杯。
无论姬文川怎么拒绝,这个小朋友就是不放弃,正好真品也迟迟没有浮出水面,姬文川便将计就计,把杯子交给了福至拍卖。
——原本他只想钓买家,是不打算出手这只杯子的。
但既然答应了小朋友,所以卖就卖了吧。
至于为什么没有明确告诉乔清许,一是事情还没有着落,二是以姬文川的性格,他也不会去说。
当然,姬文川也确信他能够钓出那个买家来。
首先小偷费那么大功夫偷来高足杯,绝不可能当工艺品卖出去,所以买家一定会知道这是赃物。
几经转手之后,这只高足杯的价格只会越来越高,接手的人肯定抱有捡漏心理,想着多年以后随便编个故事就能公开出手,结果看到赝品高足杯竟然照常拍卖,那必定会沉不住气。
其次,若是高足杯还在小偷手里,那小偷肯定不会傻到自投罗网。
但高足杯早已不知转手到哪里,警方也很难去给后面接手的人定罪。
只要请个厉害的律师,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随便买了个古董,那基本可以完美脱身。
因此,在没有法律风险的基础上,最后接手的买家不可能会甘心当冤大头,必定会跳出来。
事实上,姬文川也确实把这条鱼钓上来了。
黎丘行假意参与拍卖,应该就是想打探这场拍卖到底是真是假,而见乔清许那么积极地联络客户,他便更加确信姬文川就是要把赝品卖出去。
这段时间他应当也有过怀疑,是不是自己被骗,买到了仿制品。
但通过他自己的渠道——比如警方内部有熟人之类的,他还是相信自己手里的是真品。
“我也是受害者,姬老板。”黎丘行说道,“我只当它是一件普通的明代古董买回来,哪知道它就是那只大名鼎鼎的高足杯?”
姬文川说:“你也知道它‘大名鼎鼎’。”
黎丘行显然早就准备好说辞:“我才刚玩收藏不久。”
“确实。”姬文川淡淡道,“也只有黎老板这样新入圈的人,什么烫手的东西都敢收。”
不管黎丘行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反正只要他不承认,姬文川就拿他没办法。
黎丘行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被姬文川讽刺了一句也不痛不痒,说道:“反正现在真品在我手里,姬老板应该也想收回去吧?”
“或者黎老板去给我家小朋友捧个场,把那只假杯子拍回去?”姬文川提议道,“这样你就可以拥有那些官方手续了。”
“还是不了。”黎丘行摇了摇头,“老实说,我对收藏也没那么热爱,花一亿去买只杯子这种事,对我来说太过了。”
“那行。”姬文川说,“我收回去也可以,你的条件呢?”
“五百万。”黎丘行比了个数字五,“我花了五百万买这只杯子,可以给你看支付记录。我也不赚差价,原价转手给你。”
未等姬文川表态,他又补充道:“杯子被偷是姬老板你自己的责任,现在只花五百万就可以找回来,明显是你赚了。”
“那我还多谢黎老板为我考虑了。”姬文川简直气笑了,站起身来往会客厅外走去,“那只杯子还是你自己留着玩吧。”
只要姬文川不收,黎丘行花五百万买回来的杯子只能砸在手里。
他连忙站起来,叫住姬文川说:“警察都知道你杯子被偷了,你那赝品真拍得出去吗?”
姬文川停下脚步,微微偏头看向后方说:“你猜我在里面有没有人。”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淡定从容,黎丘行不用想也知道答案,因为光他知道的,就有一个叫陶局的。
“行。”黎丘行咬了咬牙,又说道,“你要是不要,那我就把这只杯子砸了。”
“随意。”姬文川迈着双腿继续往前走。
“姬老板!”黎丘行大跨步上前,挡住姬文川的去路,换上了客气的语气,“我们也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这样吧,你说个数,多少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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