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乔清许应了一声,有些不习惯地说道,“谢谢……妈。”
谷骊文红着双眼回到了工位上,乔清许远远地跟她挥了挥手,接着离开商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银行。
——这才他是今天要办的正事。
贷款中心的客户经理早已在门口等候,他把乔清许迎进了VIP室,然而当他看到乔清许带来的资料后,脸上的热情瞬间降温了不少。
“您是想贷款一千万对吧?”经理翻着手上的资料,为难地说,“按照我们的规定,您的流水要达到两千万才行。”
“也没有差太多。”乔清许说,“可以稍微通融下吗?”
“您这笔资金的用途是什么呢?”经理看着乔清许问。
“需要购买藏品。”乔清许并没有和盘托出。
“拍卖行怎么还自己购买藏品呢?跟你们经营活动不符吧。”经理面露怀疑,但考虑到业绩压力,他还是尽量问道,“您这拍卖行的办公地址是买的还是租的?”
“租的。”乔清许说。
“那您还有其他不动产作为抵押吗?”
“有一套两百万的住房。”
“这……”经理看了看乔清许的年纪,又问,“或者您有没有担保人,给您做个担保?”
“没有。”乔清许说。
经理呼出一口气,把所有资料拢成一叠,推回了乔清许面前:“您这个条件,我们办不下来。”
之前被姬文川说过后,乔清许已经有心理准备,收拾好背包又去了下一家银行。
一天时间下来,乔清许跑遍了五大行,结果都是不符合条件。
锦城本地的商业银行倒是谈到了后面,但他们只能给到八百万,并且利率高得离谱,乔清许也只得放弃。
离开最后一家银行时,前厅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保安把卷帘门开了一条缝,让乔清许从下面钻出去。
背包不小心挂到卷帘门的钩子上,“嘶拉”一声划破了一条口子,乱七八糟的资料瞬间散落一地。
一整天的疲惫在此时集中爆发,乔清许低头看着满地的资料,大脑放空了一阵,最后还是蹲下身子,把资料都捡了起来。
不远处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白色电车内,昏昏欲睡的司机突然来了精神,回头对姬文川说:“乔先生出来了。”
“嗯。”姬文川的视线看着窗外,“我已经看到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了盛夏的影子,毒辣的太阳照在年轻人身上,让他那白皙的皮肤出了一层薄汗。
他用肩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抱着破掉的背包挤上了一辆因晚高峰而满载的公交车。
“我们还要继续跟吗?”司机问道,“这路公交应该是回家了,要坐一个小时的样子。”
“跟。”姬文川淡淡吐出一个字,闭上双眼靠到了头枕上。
直到现在司机也搞不明白,今天为什么要跟着乔先生。
就感觉自家老板大清早突然想见人家,然后就吩咐他开了辆低调的车过来,一跟就是一整天。
他大概知道两口子在闹别扭,但自家老板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姬先生,”堵车的间隙,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闭目养神的姬文川,大着胆子问,“乔先生今天跑了七八家银行,好像都没把贷款办下来。您要不直接在银行存个一千万,吩咐银行把钱贷给他不行吗?”
姬文川缓缓睁开双眼,对上后视镜里司机的视线,吓得司机缩了缩脖子。
“不行。”姬文川把视线移向窗外,“要是被他知道,他只会更讨厌我。”
“啊?”司机有些不解,“您这不是在帮他吗?”
“他不会这样认为。”姬文川说,“他只会认为我又高高在上地在给他施舍。”
“哎,乔先生的性子也是。”司机随口道,“是我我就接受了。”
“所以你不是他。”姬文川皱眉道。
司机自知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那您就这样看着他四处碰壁吗?”
“他想做的事就让他去做吧。”姬文川重新闭上了双眼,“我的想法也不一定都对。”
第75章 你不见我就不会气你了
在乔清许的记忆中,家里的生活条件一直都是不错的。
或许是他小时候对物质没有具体的概念,也不知道家里是穷还是富,而等他有概念的时候,拍卖行的生意已经好了起来。
所以当他从谷骊文那里得知过去一些被他忽视的细节时,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乔必忠当初能够坚持理想,是因为有谷骊文在背负现实。
——他和姬文川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同样的事情正在重演,唯一不同的是,姬文川有能力背负起所有,而他却觉得理所应当。
意识到自己并非完全正确,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
尤其是乔清许从未想过他爸也会有自私的一面,结果他爸高举的理想旗帜其实也并没有通过现实的考验。
挤在满是汗臭味的公交车里,看着手机里的十万块钱余额,一股疲惫油然而生。
乔清许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他不想再管这件事了。
就像陶羽那样没心没肺,活得轻松自在不好吗?
到晚上睡觉前,乔清许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文物追索什么的见鬼去吧。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大脑空空地看着天花板,还是没法做到心安理得,又找了个买菜的帆布包代替划破的背包,装着一堆资料来到了禾丰拍卖行。
此时何止念刚结束一个会议,为了接待乔清许,马不停蹄地从会议室赶回了办公室。
他吩咐秘书换来两杯好茶,接着在待客沙发对面坐下,问乔清许道:“乔老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乔清许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些拘谨开口道:“有件事情想找您商量。”
听乔清许说明了来意,何止念很是惊讶:“你想让禾丰收购福至?”
“嗯。”乔清许说,“您之前不是提过这事吗?”
那是在高足杯拍卖之后,乔清许去何止念的办公室里领白手套时,何止念对他的提议。
说是只要他有想法,价格都好谈。
当然,乔清许也不会这么天真,把这些套话都当真。
“福至不是发展得挺好的吗?”何止念奇怪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乔清许避开了这个问题:“福至的发展确实不错,收购的话您也不会吃亏。”
何止念打量着乔清许的表情,说:“你是想让我出八百万,收购福至40%的股份?”
“是。”乔清许说。
“乔老板。”何止念呼出一口气,“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缺这八百万吗?”
乔清许还真缺。
不过他今天并不是冲着钱来的,他沉默了一瞬,缓缓说道:“我和姬先生分开了。”
何止念顿时惊讶得不行:“分开?”
“所以我想跟您谈谈合作。”乔清许说。
何止念略微后仰,和乔清许拉开了距离,有些为难地说道:“小乔,没有姬先生,那咱们这个合作……”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乔清许还是不由心里一沉。
其实他并没有真想把福至卖给禾丰,只是想看看没有姬文川的加持,他在别人眼里还有多少价值。
结果现实很残酷,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他跟姬文川分开了,何止念对他的称呼立马从“乔老板”变成了“小乔”。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明明乔清许做了那么多努力,到头来还是敌不过姬文川带给他的光环。
他不禁怀疑难道他的坚持真的毫无意义吗?
“或者我直接把福至打包卖给你呢?”乔清许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又说,“八百万这个价格你觉得怎么样?”
“小乔。”何止念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跟姬老板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千万别冲动。福至也是你好不容易拿回来的,慢慢经营下去怎么会赚不到八百万呢?”
乔清许承认当他发现姬文川给他“灌输”的思想都没错时,他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拍卖行卖八百,房子卖两百,凑够一千买回铜佛,其他就不想管了。
至于乾隆的玉玺?买不起,去他的吧。
之后回国外找个工作,他就彻底轻松了。
不过何止念的话及时打消了他的念头,无论如何,自暴自弃都不是他该做的事。
从禾丰出来,乔清许有一瞬间茫然,还没想好该如何消化“慢慢经营福至”这个选项。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竟是六伯爷打来的语音通话。
“喂?”乔清许按下接听键。
“小乔,你下午有空吧?”六伯爷说,“我们这边三缺一,你来凑个人头。”
……打麻将?
乔清许现在哪有心思打麻将?
“不了,六伯爷。”他说,“我下午还有事。”
“是要紧事吗?”六伯爷问,“不要紧的话就推了吧。”
乔清许不由觉得奇怪,姬家那么多成员连个凑数的都找不到吗?
他实在没这心情,索性委婉地拒绝道:“六伯爷,我跟姬文川已经分手了。”
“什么?分了?”六伯爷显然还不知道这事,猛然提高了音量。不过他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继续说道,“那你更得来了!不重要的事赶紧推了,来六伯爷这里,我等你!”
乔清许不想去姬家大宅,但又实在不好拂了六伯爷的面子。
本想着就当放松一下,结果当他跟着六伯爷来到姬家的棋牌室时,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来,小乔,给你介绍下,这个是文川的堂弟,叫姬文咏。”六伯爷说完,又对坐在麻将桌旁的年轻男人说,“这是乔清许,福至拍卖行的老板。”
叫姬文咏的男人站了起来,朝乔清许伸出了右手:“你好。”
乔清许不明所以地回握:“你好。”
“行了,快坐吧。”一旁的大娘招呼道,“边打边聊。”
砌牌的声音在麻将桌上此起彼伏地响起,夹杂着六伯爷喋喋不休的介绍:“文咏平时主要待在新加坡,是做画廊生意的,培养过很多厉害的画家。他今年三十,比你大五岁,你们俩应该很有话聊。”
乔清许心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坐在他右手边的姬文咏。
姬文咏跟姬文川长得有几分神似,只是他的穿衣风格偏美式复古,一身RRL的衣服很有老钱的味道。
他回了乔清许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尽管有些难以置信,但乔清许隐隐觉察到,这难道是一场相亲局?
“文咏最近也刚跟男朋友分手。”大娘打出一张牌,气定神闲地说,“我们都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
乔清许顿时陷入了混乱,明明六伯爷才得知他和姬文川分手的消息,这场相亲局是几个意思?
姬文咏倒是比乔清许淡定得多,还提醒他道:“该你摸牌了。”
乔清许自认已经能应付各种社交场合,但此刻还是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胡乱打出一张九筒,偏偏打到了姬文咏手里。姬文咏杠去九筒,估计也是想缓解尴尬,问乔清许道:“你在跟我堂哥交往吗?”
“已经分手了。”六伯爷连忙纠正,“你们都不要有心理负担。”
乔清许要抓狂了,六伯爷这是在搞什么啊?
“我没有负担。”姬文咏笑着打出一张牌,看了眼乔清许,“他很有负担的样子。”
“我只是……”
乔清许正愁该怎么接话,棋牌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脸色阴沉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牌桌边,对着乔清许张口便是:“你在这儿做什么?”
乔清许简直莫名其妙,明明是六伯爷叫他来的,姬文川凶他干吗?
他没好脸地说:“我在相亲。”
是时姬文咏站了起来,拍了拍姬文川的肩,压抑着笑意说:“你来接着打吧。”
姬文咏如释重负地离开了棋牌室,六伯爷瞥了眼在牌桌旁坐下的姬文川,悠悠问道:“你下午不是要开会吗?”
姬文川仍沉着一张脸:“姬文咏那么花心,你们怎么好意思介绍给他?”
“万一人家对小乔就认真了呢?”大娘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说完,大娘又对着乔清许说:“你说是吧,小乔。”
乔清许专心打着牌,也没什么别的想法,随口应道:“嗯。”
“啪”的一声,姬文川用力打出来一张七万,看向乔清许问:“你贷款贷到了吗?”
“不关你的事。”乔清许碰下七万,打出一张幺鸡,又被六伯爷碰了去,恰好跳过了姬文川的摸牌轮次。
姬文川皱眉道:“他明显在做清一色,你还老给他喂牌。”
“我故意的不行吗?”乔清许说,“你管得真宽。”
“就是。”六伯爷喜滋滋地碰了牌,“你们都分手了,你还管人家怎么打牌。”
姬文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额头上冒起的青筋。
“话说小乔,”六伯爷说,“你贷款的事,也不是不可以来找六伯爷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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