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和沉慢有了一场极其漂亮的婚礼,周围的人有祝福也有鄙夷,但她无视了那些蔑视,只望着沿路漂亮的花,一步步走向正在等待自己的沉慢身边。
沉慢对自己轻轻伸出手,今天的她很漂亮,也穿了一身裙子,为了接吻方便,她们定制的婚纱前侧并没有太多的缀饰,她把手放在沉慢的手里,想起自己曾经在日记本里写下的一席话:
“愿以白裙嫁白裙。”
沉慢在灯光下望着她,司仪的话在耳侧响起:“无论贫穷还是富裕,无论健康或是疾病,无论周围的人给予祝福或是贬低,你是否愿意不离不弃,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云枳眠回望沉慢,话筒拿到嘴边,正欲回答时,梦醒了。
云枳眠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泪。
齐刘海女生的闹钟响个不停,震醒了周围人,却唯独震不醒主人,方才的梦太真实,云枳眠心里觉得有些遗憾,不免带上些怨气,望着天花板冷静了好一会,才拿出手机去看消息。
她看见沉慢给自己发来了很长一条信息。
[我一直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不会说情话,不会经常把喜欢挂在嘴边。我常常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恋人,看到有的东西会很懊恼还没有能力给你,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像太阳一样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经常想起以前的那个雨天,不知道你还是否记得。那时你撑着伞走到我的身边,让我和你一起走,你带着我回了家,见了你的妈妈,那天晚上和你一起睡觉的时候,你笑我脸红,其实我那时候好想吻你。
大概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会把我的每一句话放在心上,我常常在思考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努力,我们一起去更广阔的天地。
我常常想对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也真的由衷感谢你陪在我的身边,不管未来是什么样子,有你的每一个当下都常常让我感到幸福,每一个非常平常的日子,因为有你,都闪闪发着光。
我记起在丹巴的有一次夜里,你躺在我的身边,眼睛闪着光和我聊天。那天我们喝了些酒,有些醉了,你跟我构思着以后的生活,工作,我认真瞧着你,有些出了神,脑袋有些迟钝,你喊我名字,我都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酒精的作用下我瞧着你欲言又止,你的睫毛在光影下扑闪扑闪,像蝴蝶振动的翅翼,轻轻扫在我的心头。
你问我,我想说什么。
许是醉了,我说,我想不起来了。
可昨天夜里我又梦回了那天晚上。
你问我,我想说什么。
我想起来了。
我想说,我爱你。
你愿意嫁给我吗?]
云枳眠颤抖着手再去点开沉慢的朋友圈,里面满满当当的,竟全是她们的合照。
她心尖颤着挨个挨个去打开,才发现,原来她从好久以前,就开始发布和她有关的动态。
只不过每一天都是仅自己可见罢了。
而现到如今,她终于有了将爱意公之于天下的机会。
泪水如决堤一般尽数涌出,来势汹涌,像那天见到颓靡的沉慢时候的雨,大雨倾盆,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爱是常觉亏欠,沉慢如此,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她看着最顶上沉慢发出的视频,同样的配文,眠期坠光,她想说,其实沉慢自己就是光亮,是她的光亮。
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相遇,旋即碰撞,在爱的魔法下发生一系列何其玄妙的化学反应,最终,绽放出更绚烂的火焰。
云枳眠哭着回她那句话:
[我愿意。]
第78章 完结篇
沉慢一直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
她曾经尝试过表达,在她年幼被同班同学嘲笑是没有爸爸的野种时,她试着告诉过陈华文,小小的女孩眼里噙满了泪述说自己的委屈,可陈华文却只顾着看自己最喜欢的小品,后来她被沉慢吵得不耐烦了,重重地推了女孩一下,语气恶劣:“你不就是野种吗?”
沉慢被这力道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她的世界也轰然倒塌。
再到后来,她第二次尝试吐露心声,是在中考后的暑假。
初中时候的朋友和她聊天,她无意间提起那个在奶茶店外遇见的女孩,少女时候的爱慕不懂得如何掩藏,好友一脸嫌恶地瞥她一眼:
“你不会是个同性恋吧,好恶心。”
沉慢眼里的色彩像是河流中被月亮照耀着的,起起伏伏的一片白色,浅浅的,散发着光亮的,鱼鳞一般,铺满了一层,几经流转后,乌云遮盖了月亮,于是她眼里的光亮就消失了,她长久地静默下去,可等了好久,都没等来她的日出。
沉慢是在第二天早上看到云枳眠发的那条朋友圈的,那条熟悉的文案映入眼帘时,她的眼有一瞬的酸涩,她终于看见,有光从云后穿过,势不可挡,直直落入她的眼中,她抬眼,才发现云枳眠立于云端,为她将乌云都驱散。
原来她早就等来了她的日出,她只是再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心事袒露与别人了。
那段话,沉慢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反复斟酌着字句,没有太华丽的辞藻,却是字字恨不得将心剜了交于云枳眠看。
那时的她们方才十八岁,爱意比燎原的火更要炽热猛烈,她问云枳眠愿不愿意嫁给她,而云枳眠回答她我愿意。
其实云枳眠并未怎么奢望过她和沉慢可以拥有一场婚礼,更何况沉慢也曾尽自己努力为她穿过一次婚纱了,她们拥有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婚纱照,在云枳眠心里,她早就嫁给过沉慢一次了。
只是不得不承认,偶尔也会感到一些遗憾。
只是这些挫折并不妨碍她们相爱,在她们炽热而又勇敢的十八岁里,她们的大学时光,快乐而又充实着,因为专业不同的原因,她们上课的时间与地点总是大相径庭,但她们依旧会腾出时间接对方下课,然后带着对方去校外自己新发现的好吃的饭店里饱腹一顿。
她们也会在晚上和交好的朋友一起去大学城附近的清吧坐坐,台上驻唱歌手唱着情歌,台下她们微醺,各自撑着脑袋和朋友谈天说地。
偶尔她们也会聊起自己的高中时光,从十五岁到十七岁,再到十八岁,沉慢世界的主旋律不过是云枳眠的名字。
日子一天一条地过,每天都一样,每天都不一样,沉慢和云枳眠的名字渐渐被校园内的人知道,一开始男生们叫沉慢女神,因为她美得不可方物,却又像冰山一样不可消融,叫人只敢远观。
后来他们知道了沉慢和云枳眠的关系,又改叫沉慢情敌,与她立有夺妻之仇,沉慢往往一笑置之,只觉得挺有意思。
到了大三的时候,沉慢和云枳眠变得更加忙碌起来,学业压力事业压力一同涌来,云枳眠着手准备考研,沉慢还在为了创业的事情焦头烂额,两人聚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变少了,但相爱本就是一同努力变得更好的过程,她们的感情也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时光的河流一路向前奔腾,掀起浪花朵朵,无数人们在里面或挣扎,或顺流而下,有的人溺毙,有的人幸存,下一个分叉口是通往何方,瀑布,悬崖,或是平地,无人能知。
但他们也无法回头看。
大四这一年,沉慢成立的品牌初有起色,她不想凭借沉志雄的人脉去闯出自己的天地,却也不得不承认沉志雄给了她一些机遇。曾经沉志雄最信任的得力助手看过她的一些方案后点头,又给了许多中肯的意见,沉慢得以从中受益颇多。
后来他们学院的前辈回校拜访,讲座开了一个又一个,沉慢的表现一直非常优异,与老师关系也都非常不错,导师看好她的能力,也为她举荐了许多难得的机会,漫漫长路上,困难纵然是有的,但更要有逆流而上的决心和勇气。
“其实那段时间挺难的。”
多年后,沉慢云枳眠和唐琦,于季雪二人聚在一起,她们四人在于季雪开的酒馆里坐着聊天,上面驻唱歌手唱着首唐琦很喜欢的民谣,下面四人牵着彼此的手,细谈过去的点点滴滴。
“创业比我想象得难多了。”沉慢喝了一口酒,灯光摇曳下,她歪头去瞧云枳眠,如今云枳眠的头发已经及腰,伴有轻微的卷,她也回望沉慢,朝她笑笑。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唐琦和她碰杯,“我有时候看剧都能看见你品牌的广告呢,江篱还接了你家品牌的广告,挺牛的。”
于季雪注意力一下被转移走了:“江篱最近不是被爆出来跟一个女设计师在一起了吗?”
唐琦有些无奈看她一眼,塞了口吃的进她嘴里:“就你知道的多。”
几人笑笑,又继续别的话题。
时间将近,散场的最后四人碰杯,唐琦和于季雪笑眼盈盈,语气满怀真诚地祝福:
“新婚快乐啊两位新娘。”
云枳眠和沉慢十指相握,闻言,笑着看了对方一眼。
是的,她们拥有了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
两位新娘。
.
沉慢从那次云枳眠答应嫁给她过后就开始筹备婚礼了。
她从不觉得那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只是嘴上说说,她爱云枳眠,也想拼了命给云枳眠最好的。
所以她从大一开始就拼了命的学习,参加各种比赛,了解各种创业要求,创业资料,创业前景和竞争性,她熬了无数个夜,写了无数个方案,一路走来,自然艰辛。
但这一路,也很幸运。有着创业经验的秦阿姨给她提供了许多思路,认真辅佐,遇到瓶颈时云枳眠也会耐心地开导她,默默地支持她,日复一日的劳碌后,她终于小有成果,她将困境转化为机遇,终于踏出最重要的一步。
但更重要的,是她想和云枳眠有一个家。
一开始将婚礼这个想法告知陈华文的时候,陈华文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就连秦阿姨也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多年的相处让沉慢早已将她视作可以依赖的长辈,她耐心地同沉慢道这尘世的种种偏见:
“何必要将相爱公之于众呢,就这样稳定地在一起不也挺好的,身边重要的人人知道你们相爱,祝福你们相爱,这就够了。”秦阿姨语重心长,“沉慢,这个世界比你想象得要残酷太多,你们的感情不一定能经得起流言蜚语。”
“经得起。”
沉慢回答。
她一脸平静地回答秦阿姨:“她想要一场婚礼,我要给她。”
她的云枳眠,值得这世上所有最好的。
婚礼,对沉慢而言,从来不只是为了将爱意公布天下,或许真如秦阿姨所说,身边重要的人知晓,祝福,便够了。
可是沉慢总觉得,云枳眠不应该只有这些。
就像那年十八岁的云枳眠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我愿意一样。
现在的她也愿意毫不犹豫地给云枳眠递上自己所能给到的,最好的。
“婚礼你想大办还是小办?”
“我都听眠眠的。”
“明天晚上我想和她求婚。我想你们来看。”
……
沉慢把求婚的地点定在了高中校园内。
正值假期,学校显得很是冷清,她们轻而易举便进了校园,告别校园已久,云枳眠抚上曾经班级的课桌,嘴里喃喃:
“原来我都已经毕业四年多了。”
正是晚间,但太阳还未落下,有光从窗外透过,无数尘埃漂浮在空中,像极了茫茫宇宙中旋转的星球。
云枳眠今天穿了一件单薄宽松的白衬衫,搭配黑色的鱼尾裙,及腰的长发被束起,有稀碎的发散落在肩前,带着好看的弧度,那双漂亮如琉璃一般的眼睛澄澈如初,却多了些温柔与力量。
沉慢侧头看着她,轻笑:“可是你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
“嗯?”云枳眠有些惊奇地看向沉慢,又兀自走到昔日的位置坐下,不无感慨地望向前方的黑板。
沉慢走到她侧后方,这是她高一时候的座位。
她们坐在曾经的教室里,这一刻,似乎什么也没有变,她们尚还年少,心里怀揣着梦想,也带着岁月的伤痕,台上老师传授着知识,台下学生认真听着讲。
沉慢无数次默默崩溃,偷偷流泪,而那时的云枳眠就坐在她的斜前方,她抬眼看一眼云枳眠的方向,心里就有了力量。而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云枳眠也同样看向她的方向,并默默递给她一颗糖,一张纸条。
“据说糖果能让好心情维持一整天。”
昔日的画面似乎重演在眼前,沉慢默默将手伸进衣兜,或许云枳眠怎么也想不到,那张纸条被她默默收藏了这么多年。
等到天色渐晚,她们逛完了操场,沉慢提议去天台看看。
天台同样承载了她们的太多回忆,闲暇时,悲伤时,平静时。
她们的青春啊。
云枳眠靠在天台栏杆处,夏日晚间的风缓缓吹,轻轻扑打在她们的面颊,云枳眠道:“真想永远都这么舒服。”
沉慢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唤她名字:
“云枳眠。”
云枳眠转头,就见她立于风中,神色郑重,嘴角含着一抹笑。
“我之前说,你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
沉慢的手因为紧张,在这黑夜里微微蜷起,“因为你一直都温柔,坚定,身躯里蕴含的力量强大到让人震撼。
以前高中的时候,我迷茫了,觉得撑不下去了,我就看看你,你那时候就像我的照明灯,你在哪,前进的方向就在哪。
而现在,我很感谢可以和你一起探索前行的方向。
我很开心,我不会再迷茫了。”
云枳眠一阵错愕,随即,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渐渐浮上心头。
她有点不敢相信,却又觉得合乎常理。
紧接着,她心里的猜想便被验证。
“我想和你有一个家,云枳眠,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霎时,天边炸开绚烂至极的烟花。
一片接着一片,在天空连成广阔的花海,泛起波澜,却从未消逝。
她在盛大的烟花前单膝下跪,手里攥着的戒指在光下闪耀,她的手在微微颤,再然后,云枳眠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的眼里水光一片,氤氲起森林早晨的白雾,她走向沉慢,真正让心里的弦崩断的,是那张熟悉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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