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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咬咬“汪汪”大叫了两声，甩开脚丫子就往一个方向狂奔，虞朝刚塞进一点的手柄瞬间又脱了手，他被咬咬带着身体都是向前一个猛晃，手刚在地上撑稳，抬眼就见咬咬已经蹿好远了。
“咬咬！”虞朝心下一紧，慌忙站起来跟着她跑。
再往前就要跑上学校门口的大马路了，这要是一个不注意……
虞朝吓得脸都白了，然而身体正有些虚，哪能跑得过撒了欢的咬咬，刚追到马路边，就见咬咬已经跟离了弦的箭一般窜过了马路。
幸好现在放着假，学校门口车不多，又刚巧是人行道上的绿灯，宽敞的大马路上就见那一只雪白的狗子飞奔，还有几个司机探出了头看着有趣发笑。
虞朝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的胸腔里像是藏了一架扇叶破损的鼓风机，连喘息都带着嘶音，脑袋里也嗡嗡作响，勉强在马路这边等了一个红灯，就又追过了马路。
他心里又气又怕，既想把咬咬揪在手上狠狠打一顿，又生怕她这么一窜又没了影子……
一路追过了马路，拐过路边的灌木丛，虞朝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一大朵棉花糖似的白绒绒，他心下一定，差点腿就这么软了下去。
撑着膝盖勉力喘了好几口气，从口罩里冒出来的热气把他的眼睫都沾湿了，虞朝直起身来，再定睛一看，忽然就愣住了。
干枯枯的梧桐树枝杈映在街边，咬咬蹲坐在人行道上，大尾巴直摇，边上……还蹲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那人抬起头来，像是笑了，抬臂向他招手。
“朝朝——”
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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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琅来过很多次Y市。
本就是隔壁市，妈妈这里还有长辈住在Y市，很小的时候就带他来拜过年。
不过太久之前的事他也记不清了，长大上学以后渐渐忙起来了，Y市在他心里的地位，慢慢地就浓缩成了另一个印记。
他想上Y大。
妈妈已经提前舍不得儿子了，絮絮叨叨的：“K大不够你上吗？Y大跟K大不都差不多吗？非要跑那么远干嘛？”
“想去哪儿就去，只要你能考上。”靳爸爸不太赞同地看着靳妈妈，“男孩子，出去跑跑怎么了？”
靳琅也在一边帮腔：“就是就是，学校差不多的时候就看专业啊，妈妈我给你说，Y大的那个￥%￥%专业，全国排名#￥^，国外都#$^$&#，K大的#*%专业好，但是我没兴趣知道吧……”
小少年帅气的脸上满是信心和朝气，眼睛亮亮的：“我一定要上Y大！”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爸爸去Y市出差，说顺便带他去参观Y大，问他去不去。
那必须去啊！靳琅立刻黏着爸爸一起跑了去。
靳爸爸心很大，带着就带着了，他去忙自己的事情，把靳琅往Y大门口一丢，让他自己玩，等忙完了来接他。
Y大很大，特别大。
尤其在一个并不熟悉地方、莽莽跑来的高中生眼中，就显得格外大。可这种偌大庄严的神圣感，却让靳琅心中更加激荡。
他感觉自己被震撼了，被鼓舞了，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晃荡，嘴巴就没阖上过，反而更加坚定了想要考Y大的念头。
看看这砖红瓦的楼！多好看！
看看这一溜排的梧桐树！多好看！
看看这……咦？哪儿来的小狗狗？
靳琅在路边看到了一只小狗，就一点大，叫声奶唧唧的，毛发有些凌乱，粘着脏兮兮的灰。
他伸手逗着小狗，哄了很久，小狗才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他的指尖。
“你怎么了？”他想把小狗抱在怀里，但是小狗胆子很小的样子，一直往后退，也不凶他，只是在小小地呜呜地哼，还在细细地发抖。
靳琅干脆蹲在小狗面前，伸手慢慢地给她顺毛，仔细看了她的身上，倒是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可怎么办。
靳琅有些苦恼，他要高三了，妈妈肯定不会同意他养狗，但是这狗不一样啊，这可是……Y大的狗啊！这说不定就是他和Y大的缘分啊！！！
盛夏的天气，哪怕在树荫下，也是一阵一阵的热风，靳琅不一会儿就一身的汗。他换了条支力的腿，角度一变，就忽然看见了小狗颈下的一小片亮光。
“嗯？”刚刚太激动，倒是忘记看狗狗身上有没有什么标识了，这样一看，也不用愁怎么养狗狗，人家自己有主人的啊！
靳琅心里不知道是忽然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遗憾，rua了rua狗狗的小脑袋，凑近了些，看着铁牌上印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您好？”
“呃，您好，那个，我捡到了一只狗狗……”
对面的声音很清澈，却带着藏不住的疲惫，靳琅无意识地挠着小狗的耳朵，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去。
“我在哪儿，啊，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emmmm……”靳琅看着周围的景象，尽力描述着，“哥哥你是Y大的吗？我在Y大里，等下我看这边有什么……”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细细喘着气，还有些闷闷的，靳琅忍不住安慰他：“哥哥你别急，我就在这里等你，你慢点来，狗狗不会再跑了……”
说着，他捏了捏小狗的耳朵，哄着：“小坏蛋？叫一声，你主人吓坏了。”
小奶狗乖乖地“汪呜”了一声，又甜又软，电话那头像是笑了一下。
——“……谢谢。”
手机挂了，靳琅指尖刮了两下耳缘，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烫。
虞朝觉得高考后的这个暑假，大概是自己最倒霉的一个暑假。
哥哥姐姐们都已经毕业多年，爷爷在城南大学城这里买的小公寓终于要迎来最后一个小主人。只是房子太久没有人住，哪怕请了家政，也打扫了好一阵子。
偏偏虞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些灰尘过敏，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就有些鼻塞。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呛着了，过了一会，阿姨忽然看着他叫了一声，围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这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有些起疹子。
虞朝本是想自己一起收拾家里的，这下好了，一直到几天后，家政公司彻底清扫干净，房子也通过了风散过了味儿，他才被家里人放过去。脸上的过敏还有些没消，大热天都一直带着口罩，饶是他不太出汗，也有些受不住，总有些喘不过气。
而在这一片手忙脚乱中，还出了更大的纰漏。
——家里人刚送他的小萨摩耶不知什么时候跑出去了。
这下他是真的慌了，给妈妈打电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到底还是娇养大的孩子，不想麻烦家里人，想自己独立是真的；一出了什么问题，忍不住找家长也是真的。
妈妈在电话那头，问他做的小牌子有没有给狗狗带好，上面的联系方式有没有错……在妈妈温声温气有条有理的安慰下，他稍稍镇静下来一点，却做不到妈妈说的在家等电话就好，忍不住还是出了门寻找。
烈日酷暑，太阳晒得人懵懵的，他皮肤本就薄，被晒的发红，脸颊被闷在口罩里，也一阵一阵的痒。
他心里憋着一股郁气，又忍不住地委屈，直到手机铃声终于响起。
——“哥哥，你不要着急。”
而今，在这全然不同的寒冬腊月里，他又看到了梧桐树下的那个白色的身影。
当年青涩帅气的小少年已经变成了高大可靠的青年，窝在怀里可怜兮兮的小奶团子也长成了漂亮健壮的大狗狗。
虞朝一时惊觉到了时光的错乱。
“靳琅……”
他小声喃喃，看着那个向他招手的熟悉身影，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鼻尖酸酸的，忍不住想要马上埋进他的怀里，好好抱抱他。
靳琅伸手把奔过来的小圆熊接进了怀里，胸膛都被撞得一声闷响，他“哎哟”一声笑了。
“好疼啊。”
虞朝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却抱着他都舍不得松手，偏头听着他的心跳声，眷恋地蹭了蹭小脑袋。
露在帽子外面的耳垂被柔软的嘴唇轻轻含了一下，麻麻痒痒，他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忽的，就听见靳琅轻声开了口。
“不要着急啊。”
“哥哥……”
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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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从Y大回家后，靳琅只有家人存在的微信里，忽然多了一个小哥哥。
市里排名数一数二的高中管得很严，都不允许带手机去学校，靳妈妈就见儿子每天一回家直冲手机，时而兴致勃勃，抱着手机在沙发上戳戳戳戳；时而索然无味地往边上一扔，悻悻地去写作业。
她有次无声无息地飘到儿子身后，悄悄摸摸瞥了一眼。
在和【哥哥】聊天。
……现在小孩儿已经会给早恋对象小姑娘备注叫“哥哥”来迷惑家长视线了？
“这是谁啊？”靳妈妈忽然出声，“你哪个哥哥？”
靳琅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按上了锁屏键：“老妈！你吓我干嘛！”
靳妈妈幽幽地盯着他。
“咳！”靳琅干咳了一声，一想自己藏什么藏啊，就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在Y大认识的哥哥！大学霸！”
没开窍的小男生，还只是把手机里的哥哥当Y大的吉祥物崇拜着呢。
“那你藏什么藏？”靳妈妈睨他，一脸的不信。
“被你吓到了！”靳琅愤愤道，当着妈妈的面解锁手机。
果然，聊天界面一本正经，清一色靳琅追着人家问东问西，一会儿问Y大的食堂，一会儿问Y大的自主招生，一会儿又问问提前批次要求等等。
靳妈妈心里嘀嘀咕咕，问这么严肃的事情还这么眉飞色舞？
这什么青春期小男生，搞不懂，搞不懂。
“可是后来，你很久都不给我发消息了……”
Y大边上的咖啡厅，角落的卡座里，虞朝靠在靳琅臂弯，声音有些闷。
咬咬趴在他们脚边，喉咙里呜呜的，像是在应和。
靳琅有些尴尬，用脚尖蹭了蹭咬咬的小爪子，让她别煽风点火。
“因为我一上高三就考砸了。”靳琅捏了捏虞朝的指尖，挺不想承认自己这段不甚英勇的往事。
“我妈很生气，把我手机没收了。”
然后大概就是很多高中生都会有的苦逼经历。
——你藏，我找，手机插翅难逃。
靳琅最感谢的，就是当初手机的一个功能，叫“定时开关机”。
他把手机交给老妈的时候，是关机的，但是已经设置好了一个时间自动开机，这个时候一般选老妈出门的时候。
然后就可以趁家里没人的时候，用座机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听着手机铃声，一举找到老妈把手机藏到了哪里。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厉害聪明的方法了！
现在跟虞朝说出来的时候，他都还有几分得意。虞朝忍俊不禁，又觉得他可爱得不行，抬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然后呢？”
“然后……我就翻车了。”
当有一次，他熟门熟路地给手机打了个电话，却很久没有在家里听见铃声响起时，都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再然后，手机就被接通了……
传来了靳妈妈“呵呵”的冷笑。
靳妈妈那次是真的很生气，儿子一边信誓旦旦要上Y大，一边又在这儿耍着小心眼，心思全在和她斗智斗勇上了。只口上花花，成绩却忽上忽下地不能见人。
母子俩吵了一架，以砸了手机扔掉为结局。
年少无知的小靳琅气得脸红脖子粗。
手机里的Y大小哥哥是他无聊的学习生活中唯一的慰藉，他甚至不知道小哥哥到底长什么样子，那天的小哥哥一直带着口罩，手机中只有他偷偷拍的一张小哥哥抱着狗狗的侧脸。
学累的时候，他看着小哥哥弯弯的笑眼，仿佛都能回忆起小哥哥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下的温柔。
“加油，我在Y大等你。”
就因为这句话，他想上Y大的理由之一，都添上了去看看小哥哥的模样。
气头上的少年靳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漠无情的妈妈，甚至想离家出走。
而现在，长大成熟了的靳琅，搂着小哥哥的腰，下巴垫在他的肩头，却是无声地沉默了。
虞朝心头一下就软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靳琅的后颈，像是想要隔着时空，安慰那时暴躁又委屈的小靳琅。
“要谢谢妈妈……”他小小声道。
“嗯……”
靳琅自己也知道。
妈妈都是为他好的，也许方式激烈了一些，但如果没有最后那一年妈妈强硬的逼迫，也许他就真的达不到上Y大的目标了。
高三的生活枯燥乏味又无趣，没有了解闷的乐趣，就更是乏善可陈。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好像只剩下了闷头学习，做题做题做题，一定要上Y大。满心思都是拧着一股子气想要证明给妈妈看，竟然把他的小哥哥都模糊了去……
微信号是高考完新注册的，原来同学们就只用QQ联系，旧微信里就没几个人，换了就换了。
到Y大之后，他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却又不太想得起来缺了什么。
直到大二的开学典礼，在偌大的礼堂中心，远远的，他见到了追灯下仿佛在发着光的虞朝。
兜兜转转这么久，他找到了。
“不过——”靳琅回过神来，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你刚刚叫什么了？”
“……嗯？”虞朝懵懵地抬眼看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叫‘妈妈’了。”靳琅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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