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愣住了,凌然意有所指,小徒弟肯定是向哲无疑。
然而这个故事,和向哲自己讲的那个,差别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一个是有情人被生生拆散,跨越万难终成眷属;一个是阴狠毒辣之人爱而不得,不择手段。
向词不知所措地轻声道:“这,这……”
不知为何,向哲的脸上涌出痛苦之色,他扶着头,大抵是头痛,伴着低声的喃喃:“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眼见这人终于有一丝崩溃破防的征兆,凌然凝视着向哲,语气冷得像冰,“然后,嫉妒万分的小徒弟,设计将回山路上的二师兄残忍杀害,强占大师姐为妻。”
“你说,这个小徒弟,到底是谁?!”
向哲被这一问弄得更加神经质,他捂住了耳朵,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只能听得见几个字符:“不是,不是这样,我们明明……我明明……”
风晏听完,心中对向哲的话已有评判,他走到凌然的身前,还没开口,那边向哲癫狂的笑声便传到四面八方。
他一边笑得张狂,一边流泪,完全就是个疯子模样,嘴里的话却正常起来,“可是那又怎样。”
向哲看着凌然,眼神又变为疑惑,“可是我明明,明明把知道的人都杀了……”
凌然一瞬收敛了笑意,“你说什么?”
向哲这会儿倒是有问必答,“我啊,把知道的人,都杀了!”
他把目光转到向词身上,语气竟然颇为自豪,“小词,你自诩知晓修真界各大宗门机密八卦,不知有没有看到过当年之事啊?!”
“我问你都杀了谁!”
凌然厉声质问,掌心的真火和衔山剑下一刻便近在向哲咫尺!
风晏从他问出那一句话便一直关注着他的神情,见他有所动作,第一个同时杀上前去,江拂、何舜和谈珩齐齐跟上,五人再次同诛宵小!
向哲抬手,周身灵力围成一圈屏障,五个人的兵器抵在屏障之外,不能存进。
他抬头,双目血红,看了凌然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点了点头,“你和你的父亲,真像啊。”
凌然咬牙,真火倒影在他的眼眸中,变成熊熊的怒火,“是你!!!”
风晏还是第一次见凌然这般愤怒。
向哲,竟然是杀害凌然父母的凶手!
此前凌然从未对他提起过父母的事,他便以为凌然和修真界大多数修士一般,都是孤儿,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段离奇的事。
向哲为了能得到大师姐,做出以生人炼蛊这种事,还在得到对方后,对知情人大开杀戒!
这延续了千年的仇怨,直到今日才从向哲自己口中说出来!
如果他不说,那凌然永远都不会知道父母是因何而死,就连想要报仇都找不到报复的对象!
方才向哲因凌然道出真相而精神濒临崩溃,想来这就是他的缺口。
风晏看着向哲,嗤笑一声,“其实,你一点都不爱你的大师姐,不是么。”
这般肯定的语气,在向哲耳中却如平地惊雷般刺耳,他目光转向风晏,里面的怨毒能直接将人吞噬殆尽。
他牙齿好像在发抖,连反驳都带着颤抖:“你胡说!”
风晏垂眸看他,眼神平静地说出对方不想面对的事实:“千年前,你跟踪她、针对靠近她的所有人、污蔑她所爱之人,想给她下情蛊,之后设计杀死她的道侣,强占了她,还杀了所有知情人,可有顾及过她的感受?”
“更遑论千年后,你想用阵法复活这样一个,人生被你搅得天翻地覆、失去所有,应当恨你入骨的人,只为再次独占她。”
风晏的声音不大,却好似天上惊雷:“你所谓的爱,不过是扭曲的占有欲罢了。”
“你,不配提爱。”
向哲这种自身心性极端的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又怎会懂如何去爱人?
在风晏说话的同时,五个人手持的兵器皆在一次又一次尝试刺入向哲的身体。
金属碰撞屏障的声音多了,竟尖利起来。
灵力带起的风盘旋上高空,连乌云都卷入其中。
向哲身形晃了晃,满口反驳:“你胡说!她是爱我的,我也爱她!”
“你自欺欺人,连千年前的真相都已经忘却,”风晏言辞句句诛心,“忘记到底是谁让她活得痛苦万分,难道这就是爱?!”
话音落下,远处便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九州,所有人都明白,那是景明院的人在带领各宗门修士,破除其他八个大阵的声音。
风声越发凄厉,好像有无数怨魂索命。
风晏看向阵眼,点出向哲最后一层虚伪的面目:“或许你以前并不精通阵法,才以为这个大阵真能复活她。可是你吸到现在,早该明白它根本没有复活的功效。”
“你所谓设下大阵只为复活所爱的话,只是你权欲熏心,为自己逆天而行之事所寻的借口罢了!”
“让所爱之人当做自己野心的挡箭牌,你说,这是爱?”
向哲突然大口地喘息,好像周围的空气稀薄得难以生存,他咯咯笑了两声,笑声诡异,语气却平静了许多:“你,胡说。”
说完,他周身的灵力再次暴涨,众人被逼退后,刚刚站定便见风晏和凌然没能顺利后退!
向哲两只手抬起,仿佛操控木偶的主人,风晏和凌然在他的控制下,完全无法动弹!
他哈哈笑了两声,饶有兴趣道:“你说我不懂爱,那想必你一定非常懂了,风院长。”
接着他看着凌然,“你说同去同归也很好,也当真令人感动。”
“可是如果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呢?”
“叔父!”
向词的灵力比起在场其他五人,算是非常低微的了,他不一起上,是因为容易成为打破包围的缺口,不适合参与其中,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风晏和凌然去死。
可他又会什么呢?他没想到向哲已经疯成这样,拿叔母说话是一点都不管用了,而且豫章说得也有道理,对方如此作为,他对叔母的感情根本都算不上爱!
向哲笑笑,对向词道:“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活着,见证这一切!”
向词的心早就凉透,他发现这个叔父真的很明白如何让他痛苦。
早在他发现大阵端倪的时候,向哲就是这样让他痛苦的。
他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终于放下了这段并不亲近的血脉亲情,双眼微热,“以我的灵力,确实不能如何。”
“可是向副宗主,你也知道,我最擅长一些偏门法阵和咒术吧?就算是与你这样大约渡劫后期、只差半步便可飞升的人,同归于尽,又有何难?”
第94章 溢散
剧痛之中眼见向词挥手施术,风晏咬牙发出一声气音,微乎其微,几乎没人听得见:“向词,不……”
他不允许再有人牺牲了!
凌然简直觉得此时时刻像是回到一千年前,怎么都这样憋屈呢?!
他还是不想在嘴上落了下风,对非常期待答案的向哲哼笑道:“杀了你为他报仇,再同下阎罗殿,也是一桩美谈!”
“你这一辈子,注定无人愿如此为你了!”
兵器声铮然脆响,是江拂何舜和谈珩又发起了一轮攻击,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关心风晏和凌然的现状,只知道拼尽全力把向哲杀了,才能解决这一切困境。
向哲比刚才冷静了不少,“那又怎样。”
“爱意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哪比得过让整个九州都匍匐在脚下的权势?!”
他似乎对风晏和凌然两个人之间有多少真实的情谊,十分感兴趣,“可我的确想看看,所谓同生共死的情谊,到底是什么。”
“那就劳烦风院长,为我演示吧!”
向哲的手长成爪型,狠狠一抓,风晏和凌然身上顿时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白色弧线,粗壮无比,正在丝丝缕缕飞向他的手中。
风晏觉得又回到了灵力溢散的时刻,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体内的灵力是被强行用外力抽取,灵魂都好似被扭曲,连意识都逐渐难以控制。
天色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若非他们都是修士,在这样的情况下,怕是连向哲人在哪儿都找不到。
上方雷电声越来越响,简直像是在耳边炸开,一声雷炸响后,耳朵甚至要缓一小会儿才能听到声音。
远处也有相似的雷声,是景明院和修真界的大家在联手毁坏大阵。
凌然攥紧了拳,心道当时阿晏灵力溢散,便是这般痛苦么?当真此生都难以忘怀。
可若是说完全没有办法,倒也不至于。
只是……
他的一点疑虑被必胜的决心盖过去。
江拂何舜与谈珩只见风晏和凌然身上,同时猛然爆发出一阵强大的灵力,让整个九州都为之一震!
各地正在破阵的修士们也感觉到这恐怖的力量,一边继续毁坏阵法,一边纷纷道:“这是什么力量,这么大?就算是如今修真界第一的谈珩仙君,也……”
“难道是那设下这阴毒大阵的背后之人?”
带队的季晚伸手挡住狂风,看着九州中央,雷电正中心的方向,心下没由来地一跳,“院长……”
总感觉发生了一些不妙的事情。
另一方阵法的带队人苏既刚猛灌了一口自己新研制的奶茶,想着提提气再上,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地动把嘴里的奶茶喷了一地。
他一脸死寂,好似什么特别珍爱的东西当着自己的面死掉了,骂声已经到了嘴边,一股从九州中心而来的狂风却铺天盖地而来。
众人不约而同往那边看去,苏既把骂声咽了下去,指挥修士们继续毁坏大阵。
他心下一阵烦躁,却不知道原因,只好加大力度轰击那个破阵,依次祭奠自己品尝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奶茶。
身在距离中心最远那个大阵的戚扬,差点被自己一口糕点给噎死,狂风到来时,他迅速设下一个抵挡的屏障。
这一趟来,本就是九死一生,要成功破坏大阵,也许会付出性命的代价;若不成,那便只能在背后之人座下,做一条不敢大声喘气儿的狗。
他们谁都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他们也不应该过这种生活。
他给自己和大家嘴里塞满了糕点,是给所有人加油鼓劲儿,也是害怕,害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各地破坏大阵的修士们中,都出现了相同的病症,体内灵力变得稀薄无比,好似被外力抽干,整个人形同枯槁,奄奄一息。
一个人、十个人、数百人,一群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濒死的人,只能坐在后方被保护起来,没有任何救治的办法,这样的画面,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悲愤和血性涌上每个人的心头,可是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倒下的人就比战立的人更多了。
季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他眼睛红得滴血,看了一眼九州中央,又看了一眼凡间皇城所在的方向。
他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疯狂运转,无数的符咒飞向上空,遮天蔽日。
他唇边溢出鲜血,他看到很多人想来阻止他,他们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别这样,但是……
季晚笑了,他喃喃道:“虽九死,其犹未悔。原来是这种感觉……”
苏既面对的是风晏他们的方向,背后是不断倒下的战友,他最后喝了一口奶茶,“季晚的话本里,还真不是瞎说啊,拯救修真界什么的。你爷爷来了!”
戚扬把装满糕点的储物袋抛向那些奄奄一息的修士们,洒脱道:“如果你们能活下来的话,记得告诉别人,这么好吃的东西,是我做的!”
九州中心和东西南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向,几乎是同时爆发出让人恐惧的巨响和震动,好像天地倾覆、日月倒转。
而且巨响和震动并没有停下,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有无数人,都在用生命抵抗。
风晏觉得眼前的一切、耳边的一切,甚至是身边的凌然,都离自己远去了,眼前好像什么东西都看不到,耳边也听不到远处的震动和声响。
这种感觉……倒也不陌生。
有的时候,他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时候,是会有相同的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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