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家底厚,加上孙无名为人谨慎,暂时无法得知他获利多少,但私自养兵且与反贼联系已是诛九族的大罪,家产全部归入国库是必然的。
供词差不多有两寸厚,涉及朝中官员二十三人,贪污行贿、草菅人命……赵党的罪行罄竹难书。
看完这些东西,李淮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将手重重地按在供词上,掌心感受着它的厚度,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
“杀害赵山澜的凶手已经找到了,”言时玉选了个不算太好的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凶手名叫陈二,是东边的屠户,他的妻子和女儿被赵山澜□□致死。陈二去报过官,没等到公道,却等来一顿拳打脚踢,还被扔到乱葬岗。他差点死了,养好身体之后一直想找机会报仇,可那段时间赵岐对赵山澜格外关心,派了不少人跟在他身边,最后甚至不准他出门。那晚赵山澜好不容易偷跑出去,在春满楼玩了个痛快,离开时便被陈二盯上。陈二说选择在赵府附近杀人,就是为了出口气,因为他看不惯有钱有势的人滥用权力。”
李淮听完一阵唏嘘,问:“陈二会被斩首吗?”
“按照本朝律法,他应该被斩首,但其情可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言时玉回答,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耐心解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往后绝对不能再有这样的惨案,百姓们必须求助有门,必须给他们公道。”李淮痛心地说道,眸子里满是坚定。
言时玉微笑:“有你在,指日可待。”
李淮勉强扯扯嘴角,余光瞥见殿门外一闪而过的衣角,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他抬眸看言时玉,目光温柔,“言时玉,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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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立春啦!宝子们记得吃春饼(不知道是不是各地都有这个习俗)
第51章雯兰
“什么好消息?”言时玉好奇又期待地问道,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李淮,他似乎很久没见过对方这么温柔的模样了。
“稍等。”李淮笑着拉开左手边第二个抽屉,从几本书底下抽出一个信封。
他将信封里的纸取出来,神神秘秘地展开一角,紧张兮兮地瞄了一眼,确定自己记得没错,这才放松下来,“言时玉,你还记得你的妹妹是哪日出生的吗?”
言时玉神色一顿,立刻猜出李淮所说的“好消息”是什么,他僵着脸咽了咽口水,视线慢慢移到他手中的纸上,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手心冒出一层汗,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张了张嘴,良久才艰难开口:“六月初十。”
李淮心中大喜,此前早已知道这件事八九不离十,可如今听到言时玉亲口说出这个日子,他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那……你记不记得她身上有什么特征?”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紧紧捏着薄薄的纸,关节因用力有些发白。
言时玉皱眉,垂眸回想那个在梦中重现无数次的场景,“我记得她胳膊上好像有一块深色的胎记,大概有铜钱那么大。”
李淮的眼睛微微发红,他把那张纸递给言时玉,哽咽道:“我找到她了。”
薄薄的一张纸瞬间重如泰山,言时玉的呼吸又急又重,幼时的记忆像洪水般汹涌而至,刹那间吞噬天地万物;妹妹出生时的哭声、母亲痛不欲生的哀求、祖父冷冰冰的话语……手背上的温热将他从惊涛骇浪中救出来,是李淮的手覆了上来。
言时玉朝李淮笑了一下,笑容僵得不可思议,手仿佛灌了铅般难以挪动。
半晌,他终于接过比羽毛重不了多少的纸,发颤的手慢慢把纸展开——雯兰,六月初十,京郊河中,左臂有一块圆形深色胎记,类似淤青。
寥寥几行字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几乎要把纸张看破。
“雯兰……”言时玉回头看了一眼殿门,不确定地问:“是那个雯兰?”
李淮点头:“是。”
言时玉对雯兰的印象不太深,从前只知道她很小就入宫服侍李淮,后来得知李淮把她当做亲妹妹,还和青林两情相悦。他爱屋及乌,打算对她客气些,可她似乎非常害怕他。
她竟然就是他的妹妹。
“你怎么想到是她?”言时玉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李淮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我日日见你,还和你……于是将你的模样印在脑子里。有一日见到雯兰,忽然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就想着调查试试,万一能帮你找到妹妹呢?”
“她……知道吗?”言时玉低声问,指尖摩挲着纸上的“雯兰”二字,眼前浮现出母亲温婉端庄的模样,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雯兰与母亲长得有点像。
“我还未告诉她。”李淮面露难色,用词委婉道:“她胆子特别小,见多了你冷冰冰的样子,如今……听到你的名字都会害怕。若骤然知晓你是她的哥哥,我担心她接受不了。”
其实雯兰对言时玉不仅有畏惧,还有些许厌恶。
过去他对言时玉虚情假意、言时玉对他冷漠无礼……这些都被雯兰看在眼里,即使他们现在关系扭转,雯兰也别扭着。
“你们兄妹相认之事急不得,不如你从今日开始试着接近雯兰,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等时机成熟,你再说她的身世。”李淮轻咬下唇,食指敲了几下桌上的信封,目光望向殿门,正好瞧见雯兰端着热茶走进来。
他赶紧咳嗽几声,朝言时玉使眼色。
言时玉余光瞥见雯兰,迅速将纸收入袖中,转头朝雯兰温和一笑。
雯兰吓得手一抖,热茶洒到手背上。
“雯兰!”言时玉关心则乱,上前几步抢过茶水放到一边,握住她的手腕,低头细细查看。
雯兰惶恐地瞪大双眼,立刻抽出手,跪下磕头:“陛下恕罪!言大人恕罪!”
言时玉怔怔地站在原地,回头看向李淮,黑眸中有些不知所措。
“辛苦言大人去取些烫伤膏来。”李淮意味深长地说,眼神示意言时玉暂时离开,他来安抚雯兰。
“臣去去就来。”言时玉点头,又看了雯兰一眼才迈步往外走。
殿门一关,殿中只剩李淮与雯兰。
没了言时玉,雯兰放松许多,她抬起头,小声问:“陛下,言时玉怎么了?”
“手不疼?”李淮不回答反而问她。
雯兰举起毫发无伤的手晃了几下,想起方才言时玉诡异的言行心有余悸,又问:“陛下,他到底怎么了?奴婢见他与您十分亲密,应该不会为难奴婢吧?”
她越往后说声音越轻,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儿。
如今他们二人浓情蜜意,她说言时玉的不是,似乎有些不好。
想到这里,雯兰赶紧改口:“陛下,奴婢只是……奴婢不知言大人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瞧她一副害怕的样子,李淮默默在心里为言时玉捏了一把汗,要扭转亲妹妹的印象,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言时玉他……他知道我把你当成亲妹妹,爱屋及乌;他把青林当成亲弟弟,你又算是他半个弟媳。如此亲上加亲,他对你好一点也很正常。”李淮淡定地解释道,眼珠一转又开口:“你对言时玉有没有改观?”
雯兰小脸一皱,小声嘟囔:“我对他改不改观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和他在一起……”
李淮耳力不错,将小姑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低头轻笑,抬手示意雯兰起身,不死心地又问:“真的没有改观?”
“一点点。”她神色别扭地回答道,与青林在一起越久,她越发现言时玉不是坏人,甚至算得上好人。
原来演戏的不只是陛下,还有言时玉。
这两个人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往后你们接触的机会多的是,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之中任何一人不高兴。”李淮收起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语重心长道:“雯兰,言时玉其实……其实觉得你很好,也有意和你好好相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早点儿对他改观……算了,还是说青林吧,如今在你心中,他是第一位的。你也不希望青林难做,是不是?”
雯兰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恼羞成怒地瞪了李淮一眼,忸怩半天吞吞吐吐:“好吧,我……我看在你的面子,只是你的面子啊!青林……他对我很重要,但你也很重要。”
“好,我的面子更值钱一些,我记住了。”李淮无奈地笑笑,抬眼见殿门大开,言时玉拿着烫伤膏回来了。
雯兰立刻拘谨起来,挺直后背站好,视线低垂,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李淮朝言时玉耸耸肩,眼神安慰他。
他轻轻摇头,将烫伤膏递给雯兰,“退下吧。”
雯兰受宠若惊,双手接过烫伤膏,行礼道:“多谢言大人,奴婢告退。”
言时玉望着纤瘦的身影远去,直到殿门再次闭合才收回视线。
“她对你的印象不算太坏,往后慢慢来,不急在这一时。”李淮起身拉住他的手,亲昵地按了按他的掌心。
“我明白。”言时玉勾唇,反手握住他的手,扯他入怀,掌心顺势按在他的腰上,“原来陛下对臣这么上心啊。”
李淮的脸一阵发烫,双手无力地抵在男人身上,本以为他一门心思在妹妹身上,不会在意那些细节。
“陛下的脸好红啊。”言时玉得知心上人早就对自己有情义,愈发得意,把人又往怀中按了按,低头在他耳畔深情呢喃:“陛下这么在意臣啊。”
李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仰头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薄唇一张一合,无数情意尽在其中,“我最在意的只有你啊。”
我最在意的只有你。
言时玉听过多次,只有刚刚那一次最动听。
“云煦……”他紧紧地抱住李淮,只觉圆满。
有两情相悦之人,有失而复得的妹妹,他这一生别无所求。
“言时玉,对不起。”李淮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来。
这句道歉压在他心里太久了,久得像难以愈合的伤口。
哪怕当初的他有万般不得已,可他仍旧欺骗了言时玉的感情;哪怕他在戏中也动了心,但错便是错了。
言时玉不是佞臣,他无法再为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找任何借口。
“那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言时玉摸摸他的脸,温声说:“不过……我接受你的道歉。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既往不咎,如何?”
李淮重重点头,笑得双眼如月牙,“既往不咎。”
“陛下看了这么长时间折子也累了,臣伺候陛下休息吧。”言时玉一本正经道,手却不老实。
李淮半信半疑:“你确定是休息?”
“自然确定,陛下不必受累,一切交给臣就是。”
话音刚落,李淮便被言时玉抱起来。
撞上男人炙热的目光,李淮缩缩脖子,只觉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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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立春啦!春暖花开倒计时,希望自己在2023有进步,希望大家在2023心愿得偿!(撒花)
第52章花瓶
年关将至,刑部和户部的官员日夜不休,用了六日将赵岐和孙无名等人的罪状整理好,并把这伙人贪污受贿的财物全部清点完毕,其数目之大令人难以置信。
早朝时,几位主办官员把此案的前因后果公之于众,隐去了赵岐吃人这种骇人听闻之事,只说他泄愤杀人。
殿中官员脸色各异,李淮不知这其中是否还藏着赵孙二人的同党,但这并不重要。
离了那两棵大树,其他人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另外,他正好用这两棵树以儆效尤。
“赵岐和孙无名罪无可恕,按照本朝律法该诛九族,朕以为如此处理甚好,不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李淮颇为“随和”地从高高在上的龙椅起身,慢悠悠地迈下十八级台阶,来到官员面前、言时玉身边。
不同于以往的唯唯诺诺,他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明亮的眸子含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冷得仿佛结了一层薄冰,衬得目光冰冷的同时又格外赏心悦目;龙袍还是那件华丽无比的龙袍,从前穿在他身上是华而不实,如今却是量身定做,金纹闪闪发光,金龙威严大气,栩栩如生。
他就那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帝王的压迫力宛如一阵风,起初微风徐徐,渐渐化作狂风,令人本能地俯首称臣。
言时玉回身追随他的视线,二人站在一起,竟有些分不出是谁更令人畏惧。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位登基半年多的皇帝根本不是平日那般柔弱可期,而是和言时玉一样心思难测的狠角色。
“律法严明,陛下处理得极好!”
“这两人罪大恶极,死罪难逃!”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众人纷纷跪拜,言时玉最后才跪到地上,抬头望向身边的人,眼中满是欣赏。
淡然的视线掠过文武百官,最后对上男人的目光,李淮忽然想起初春的日出,也是乌泱泱跪着一群人,也是言时玉跪在最前面。
那时他与言时玉戏真情假,如今他与言时玉戏假情真。
李淮收起思绪,抬手虚扶一下,低沉悦耳的嗓音饱含威仪:“诸位不必多礼,朕往后还要仰仗诸位。”
“臣等必对陛下忠心耿耿!”
李淮淡淡微笑,转身走上台阶,回到龙椅之上,坐下开口道:“朕登基不足一年,天下亟需人才。正如言卿从前所说,人才不分男子女子,只要有才华有德行,朕都愿意给他/她一个机会。如今京中有韩向创办学堂,深得朕心;往后便由韩向负责京中学堂所有事宜,各位爱卿若有良策亦可与他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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