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唐文这洋洋洒洒的样子,对方的成绩应当是极好。
唐演是活过一世,可以对这些话语全当做是孩子们的胡说八道,可唐文没有。
这要是换做其他小孩,怕早就红着眼眶大哭大闹了起来,哪里还能这么冷静?
想到这里,唐演也不得不承认前世唐若儿的成功是有道理的。
他们均善于蛰伏,在成功之前,他们都能与自己的仇敌虚与委蛇,即便是被人当着众人面扇了一巴掌,也能笑呵呵说“打得好”。
这样的能屈能伸,唐家人身上是没有的。
“喂,和你说话呢!”小霸王见自己被无视了,极为不满:“你看哪儿呢?”
唐演收回视线,心里打定主意不能让今生的唐文等人再有任何一点攀爬到顶端践踏他人的机会,再重新看向那小霸王。
“你爷爷知道你在学院里对同窗说这样恶毒的话吗?”
第35章 白鹿书院·二
当今大周朝殿阁大学士吴长金是先帝留下来的老人,虽说已年过花甲,但当年是先帝一手提拔上来的人物,如果前世不是玄家势力如日中天,吴长金也不会选择带着一家老小离开官场。
在唐演这边,明晃晃是可信之人,不过前世唐演与各大世家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自然也不知道吴长金的小孙子会是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小霸王。
倒是有点可惜了吴长金的一世英名。
那小霸王见唐演搬出了自己的爷爷,一时之间还有些慌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说:“你管我爷爷知不知道呢,你一个小小庶子,哪里管那么多事?”
“那就是不知道了。”唐演叹了口气,再摇了摇头:“吴老英明神武一辈子,倒不想孙儿是个不学无术,不知上进,整日就在学院里面依靠吴老身份作威作福的,你难道不知道,在书院里面作弊被抓了,书院是可以直接叫你回家反省,更狠一些,可以直接退了你学籍的吗?”
“夫子仁心,只是让你在外面罚站已是仁至义尽,你若是继续执迷不悟,恐怕不用等到下午,你灰溜溜被赶回家的事情就要传遍整个大街小巷了。”
他半点不搭理小霸王辱骂自己身世的事情,就像是一只死盯着自己猎物的狼,狠狠叼着小霸王最怕的软肋。
“你威胁我!?”小霸王听完,连带着他身边几个一并跟着罚抄的同伙都变了脸色。
“是不是威胁,你问问先生不就知道了?”唐演不管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走到了窗边一个空着的位置上。
那领着他走进来的夫子见状,也明白了唐演的意思,两眉倒竖,直接拎着那几个在课上闹事的小子全部到院落里面去了,不一会儿,唐演便就听见了外面参差不齐地认错声。
到底都还是小孩子,怂劲儿。
“你当真是唐副相的庶子,那个乡下来的?”
才坐下,唐演的后背就被戳了一下,一道充满笑意的询问声便就传入了唐演的耳中。
这声音陌生,唐演微微侧身往身后看了眼,却见一名长相极为清秀的小少年正撑着脑袋用毛笔戳自己后背,再往他桌上展开的纸张看了眼。
只见洁白的宣纸上,正端端正正画着几只王八。
这又是哪家的顽劣公子哥?
唐演翻遍记忆,愣是不记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小公子一面,便也不好做出反应。
“是啊,我就是那个乡下来的。”唐演不咸不淡地小声回应了句。
身后的人仿佛是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先是怔愣了下,再直接趴在了桌面上瞧着唐演的小半张脸:“你这气度,不像是乡下来的,而且你这长相,要比宫里好多侍卫太监好看许多。”
这一句话说得唐演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
拿他和侍卫比就算了,还拿他当太监比是几个意思?
平心而论,在迈入十五岁以后,唐演的脸便也开始逐步长开,褪去了两侧原有的婴儿肥,脸上的轮廓便就都显了出来,唐演有几分长相是随着父亲,几分长相是随着娘,且随得都是两人极好看的地方。
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的部分随着父亲,鼻梁高挺,红唇白齿则是随着母亲,再加上他天生眼下那两颗圆润发红的红痣,简直就是天生的好相貌,说能比得过那些宫中侍卫,唐演认。
但要说比得过太监,唐演还真有些不敢接嘴了。
身后的人也知趣,没有再继续骚扰唐演。
在白鹿书院的第一堂课倒过得很快,小霸王和他的一众同伙则是在第二堂课才被放回来,据说是被罚了下学后洒扫书院,相对比被“遣送”回家,这结局便就让人好接受许多。
一日课程下来,唐演发现白鹿书院倒真不愧在外的名声。
不论这底下的学生学不学,这些负责教书的夫子先生都回将问题说得一清二楚,若是追问,也会细细解答,好几回唐演在书本上的知识犯了难,这些夫子倒都会慷慨热心与自己解说。
这让唐演不得不感慨,还是学生好命,若是以后出了书院,哪里还有那么多人能这样慷慨大方倾囊相授?
只可惜大周世袭制,白费了这些夫子的一腔热血。
倒是那些夫子,见唐演一个副相的孩子竟然如此求学,皆像是捡到宝一样纷纷过来要好好教导一番,让唐演都有些应接不暇。
特别是教数学的先生,嘴角都要直接咧到耳根子去了。
然而只有唐演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凭借前世行商时候的记忆算数才好出他人一截。
至于那些《论语》《资治通鉴》这些书,他是半点都没有沾过的,现在求学若渴,也不过是为了在书院里面补足前世来不及读书的遗憾。
等到夫子总算宣布下学的时候,唐演周边的人均三三两两开始交谈着收拾东西离开,特别是那小霸王,恶意挤兑似地故意扯高嗓。
“哎哟,这住宿都是五人一间,真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得要和一个乡下来的睡在一起了,可千万别是和我一起,别回头沾了我燙淉一身乡下土包子味才好!”
唐演闻言,直接趁其不备,上前摸了把小霸王的脸,而后嫌弃地甩了甩手:“行了,你现在已经是土包子味了,现在赶回去洗脸没准还来得及。”
“你……你!”
那小霸王气急败坏,捂着脸,简直就和被欺负的黄花大闺女一样带着自己的小跟班疯跑了出去。
小屁孩。
唐演看着那小霸王的背景,冷哼了声。
他正要收拾自己东西离开,却见唐文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唐文看着小霸王飞奔出去的身影,再很是不赞同地皱眉。
“吴晗青是殿阁大学士的孙子,表舅在朝为官,你不该如此得罪他的。”
原来小霸王的名字叫做吴晗青。
“吴老这大半辈子都在朝为官,想来送自己孙子来书院也不是为了让他无法无天,若是一味忍让,到时候传到吴老的耳朵里面,即便会好好责罚那姓吴的小子一番,可要是他在书院里面欺负人的事迹传出去了,外面的人只会觉得你为何不反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唐演微微抬眸,颇有些挑衅地看向唐文:“你在书院里面读了这么久的书,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你……!”唐文没想到唐演竟然会这么反驳自己,登时便就感到十分的不满。
这半月以来他还尚没有回过唐家,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娘亲和妹妹已经被唐演收拾得就要被赶出唐家大院这回事,可唐演却注意到,唐文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有着极为深刻的不屑。
那种好像是从高位者往下看路边垃圾的嫌恶与对自己反驳他的愤怒都未曾加以任何掩饰,与刚才在吴晗青面前表现出来的充耳不闻简直是判若两人。
到底还是小孩,仍旧需要其他的发泄点。
即便唐演可以理解唐文想要从自己身上寻找发泄点的行为,但并不代表着他就要忍气吞声。
上辈子面对自己这名姑表哥,唐演也就是刚回京都的时候颇有尊敬。
那时候唐文甚至还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可以入眼的人物,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他也只是将双手背在身后问自己。
“你便就是我那乡下回来的表弟?”
“怎么说话做事如此畏畏缩缩,实在无趣。我现在要同同窗外出游学,往后你见了我,还是不要再打招呼了。”
此时唐演回想起前生唐文那命令的语调,再与现在面前这个对自己厌恶都不加以掩饰的唐文重合在一起。
突然间唐演发觉到,原来那时的唐文并非是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份才会对自己充满意见,而是因为唐文知道,他的母亲早已替他挣来前世时唐演没有的一切。
他从来都将自己看作是一个任人鱼肉宰割的笑话。
而这个他前世认为的笑话,今生今世却气度不凡,且口齿伶俐,好端端地站在书院里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身份还要高他一层似的。
他便就再也忍不住自己嫉妒与恐惧,最后又将这些情绪转换成了深深的愤怒与厌恶。
活像是唐演抢了他的一切。
真是可悲。
唐演面带讥讽,并没有点破唐文那双淬毒眼眸背后隐藏住的心虚。
就在唐演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突然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轻笑声。
紧接着,他的手腕便就被唐文狠狠拽住。
“你在神气什么?”唐文俨然已经完全失去了记忆里面的倨傲,他将恶毒明晃晃挂在脸上。
“你该不会是忘记了自己在安河镇里因为抄袭作弊一事被赶出书院吧?白鹿书院的先生最在意这种事,殿阁大学士的孙子是因为他是亲孙,你一个副丞相刚从乡下回来的庶子,难不成真以为舅舅他们会为了你丢这个脸吗?!”
“要是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书院里面的先生们,你恐怕就不能在书院里面呆着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唐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眼中闪烁着极为贪婪的光芒,好像只要是这样就能够将唐演踩下一截。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越是如此,唐演在面对上他的时候便就越感到平静。
在唐文恍若败犬般朝自己说出那番威胁的时候,唐演可以清晰感觉到现在自己与前世那个看不起自己的人之间的距离早已成为了鸿沟,不过今生地位发生了调转。
自己在上面,而他唐文,实打实地在低谷里。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嫉妒到胡言乱语的疯子。”唐演甩开唐文的手,再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再随口说道。
“如果你想说的话,那就去说吧,正好我也想看看,母亲和父亲到底会不会帮我。”
“你难道就不怕舅舅舅母失望吗!?”唐文对着唐演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大喊。
唐演的背影却只是驻足片刻,旋即便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着居住的院落走去。
第36章 特殊人物
唐文是不会将自己在安河镇的传闻说出来的,即便是出自于唐家的面子上也不会。
倒不是唐文有多么在意唐家,而是因为他现在身上还背着是占了唐家的光才能就读白鹿书院的名声在,一旦传出了在书院里唐家人有作弊的前科嫌疑后,便就可能会立刻连坐到他自己的身上。
唐文是一贯的精致利己主义,他自然不会选择这么蠢笨的办法来把自己给赶出书院。
他那么说的原因不过是看自己是个小地方回来的,想要诈自己一番罢了。
要真换做是前生的唐演,搞不好还真的会因为唐文这番话而对对方唯命是从。
现在唐文想要用唐演对家人的愧疚和自卑来坑害唐演,自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想着,唐演推开了自己分配到住宿的东厢厢房房门。
毕竟算得上是皇家书院,每年科举的时候还会有外来赶考的考生,住宿的环境自然也不会太差。
厢房全部都是连通的,但为了方便管理,每隔五间便就筑起一道高墙,每到门禁的时候这些连通的大门便就会落锁,等到白日的时候再由负责巡逻的门房一一打开。
现在还未到宵禁的时间,走进院子便就能从院门里看见几个白日的同班学生正三五成群凑在一堆聊天笑谈飞花令,不过唐演刚走进来,他们便就三三两两又都熄灭了声音,皆是一副假困倦的模样要回厢房去。
说到底也还是在排外,担心唐演会突然要求加入他们罢了。
唐演倒没多少感觉,他本身也不是擅长飞花令这一类活动的文人雅士,哪怕是看他们玩也多还是以一种长辈看小辈闹腾的姿态,现在小孩们散开,他便也不再多做逗留。
“乡下来的土包子!”嚣张又无礼的声音闯入唐演耳中。
唐演循声去看,只见吴晗青双手环胸,满脸的倨傲不满,“你到这院里面来做什么?这院子都住满人了,你走错了,快滚出去!”
唐演推门的动作一愣,再沉默地后退小半步看了眼房门上挂着的号牌,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才转过头对吴晗青问:“你一个人住满了这五间院子?”
还不等吴晗青回答,唐演就就着刚才吴晗青的骂声接了句嘴,“哎呀,看来有人是正正好沾了我这一身土包子味,洗不干净了。”
“什……”吴晗青还没反应过来,唐演就已经兀自打开门走了进去,没再继续搭理院子里面气急败坏的人。
吃了闭门羹的吴晗青真是肺都快要气炸了,如果不是周边的人拦住,他怕是早就冲到厢房里面唐演打起来了。
吴晗青被几个人拖拽着,眼睛里面满是愤怒,他嗓门巨大,朝着唐演紧闭的房门骂道:“你这个不识好人心的乡下土包子!你住吧!你就住吧!回头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有的你好受的了!”
紧接着就是另外几名少年安抚的声音,然后又是先生们赶过来制止劝说的声音,吵吵闹闹到落钥后整个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洗漱过后的唐演仰躺在床榻上,并没有将吴晗青的话放在心上,说到底书院还是尊重他们这些人的私隐,每人一间房,且不说周边的人可能也就是上课的时候能碰上。
即便是碰上了,唐演觉得,只要他不主动招惹,别人也不会闲的没事过来找他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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