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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是一个转弯的时间，宿云就发现了墙壁上贴着的有关于自己的身份数据以及往年被他收起来的身份报告。
但仔细看，宿云就发现那些身份报告其实和自己时拿在手上的那份还有些细微的出入。
比如说每年他的腺体每年都在逐步复原，包括信息素值都在逐步上升，在近两年已经趋近于是平稳状态。
再往里面走就是实验室，室内的桌面摆着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一堆宿云看不懂数据的报表，除此之外还摆放着一份自愿牺牲申请书。
这文件的文件名让宿云的眼皮跳了下，在扫视过一眼后，宿云在上面赫然看见了桑赞的名字。
不过那笔迹成熟，大概是家长的代签。
“这里是干什么的？”宿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便刻意站在桌边向老头询问。
“这里是村子里面的研究所。”老者回答了宿云的话，又憋不住咳嗽了好几声，他拄着拐杖走到一个装满了红色液体的透明器皿前方。
只见老者用拐杖轻轻敲了下玻璃罩，再是继续说道：“那位大人已经告诉过我你是谁了。宿大队长。”
“您的血液拯救了边境的很多人，那位大人常和我提起你。”老者说：“您知道吗？那位大人和我们都只是想要让拥有ABO性别的种群对我们减少一些歧视。”
“您也可以看得出来，村子里面几乎就没有任何一个拥有ABO腺体的人，我们都不过是地地道道的普通人而已。”
老者说：“我们虽然从地球的极端低温中活着抵达了新星球，但同样的，也被我们死死追求的活着给圈养在了这一片压根就不适合人生活的地方。”
“你很年轻，大概不理解那种度日如年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们没有食物，没有水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最惨的时候是早期防护罩时常的损坏，我们不得不四处逃窜防止被入侵的野兽抓走——这只是因为我们没有所谓的ABO腺体，没有这腺体带来的优势，所以我们就被新星球毫不犹豫地淘汰掉了。”
宿云当然知道老者所说的都是真话，他年纪不大，并没有看过老者所说的那些情况，但在翻看过去审判塔案宗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偷渡来中心城的边境之民被抓捕后驱逐。
“然后呢，是无名神前来帮助了你们。”宿云垂了垂眸：“他帮你们在被污染的水源里面放了自净器，甚至帮你们驯服了夜翼这种生物。”
“你连这个也知道了。”老者只在宿云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露出了有些讶异的表情，但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刚才的平和之相。
“是。他来帮助了我们。”老者说。
“我们村子里面包括孩子一共六十三口人，我们是第一批追随无名神的人，原本这里并没有村庄，你现在所看见的每一块砖，每一道墙，那都是无名神大人帮助我们搭建起来的，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早就死了。”
宿云大概明白了老者到底想要说什么，他顿了下，再继续说：“可是这不是他拿人直接做药剂实验的借口。”
“那位大人从来没有将任何人当做过是实验体。”老者的态度骤然冷硬。
房中的气氛转瞬即下。
良久，才是老者用一声叹息打断了这沉默。
“即便有人不愿意，但公平的道路上怎么可能不出现牺牲？您知道吗？无名神大人这么多天的忙碌就是为了从您的身上研究出能够剥离人腺体还可以让人迅速复原的方式，现在还是在实验中的阶段，但只需要一针，就可以让beta获得和alpha相同的战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beta是完全不受到信息素影响的腺体，一旦他获得和alpha相同的战力，alpha就再也不能一家独大，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免受很多的歧视。”
“……不是这样的。”宿云打断了老者的话：“beta确实是完全不受到信息素影响的腺体，一旦获得了与alpha相同的战力，那么也不过是将beta以及alpha之间的地位做了一个调转和轮换。”
“这不是平等，这只是在杀人。”宿云平静地抬眼看向老者，他回想着王铭的话，回想着死去的刘绍兴，还有九年前被剥夺了腺体的自己。
“……如果牺牲是必须要出现的，也绝不该是被动的牺牲。我们不需要英雄主义，但也绝不需要个人的主义。”
“更何况，现在已经过去九年时间了，您已经老了。”宿云说：“您看不见您口中的平等出现的，而且您心里很清楚，您口中所说的话只不过又是一场歧视的轮回。”
“不论是谁拿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战力，都很难保持初心。”
“……我对您的说法，完全不认同。”
和老者的交流戛然而止。
第78章 【边境】村庄-78
老者大概没想到过宿云会这么回答，他嘴唇嗫嚅着，但最后只是发出一声轻笑。
“是啊……只要有人获得了更高的权利，就必然不会仅仅局限于眼前的光景。”老者拄着拐杖从宿云身边擦肩而过。
瘦小的身影走到昏暗光线的拐角处，挑挑拣拣了半天，宿云便就听见一声打火机的响声响起，微亮的火星这才照亮宿云的视线。
在刚才一眼看过去似乎并无不妥的墙壁里面被凿开了一个小壁龛，上面摆放着一尊颇有分量的雕像。
在极端低温的末世冲击下，太多人抛弃了传统的信仰，像是供奉佛像这种事更是鲜少人会做。
在这里看见佛像，宿云还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老者手里拿着三炷已经受了潮的香，好几次才是点上，他在佛像前方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在过了会儿后，才将香火横摆在了佛像前面。
随即他便就转过身，伴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宿云可以感觉到那种来自于omega腺体所给出的决策反应又一次被拔向了高点，顿时心下一紧。
即便在来之前宿云便就知道这就是一场鸿门宴，现在隐隐察觉到对方要动手的意思，整个人便就紧张了起来。
“宿队长，其实这一回我们并没有抱着多大想法就要劝动您。”老者把手搭在佛像的肩膀上，像是在抚摸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但您说人要是获得了更高的权利，就不会保持初心了。”
“我很好奇，您拥有那样的血液，如果是您站在权利顶端的话，您还会维持这样——平等的初心吗？”
不等宿云的回答，老者猛地推了下佛像的肩膀。
随着这重物的倒塌，宿云可以很清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颤动起来。
宿云的脑袋转的很快，他立马便就反应过来那佛像大概是一个连通的机关。
结合他刚才在桌面上看见的自愿书，便很快就推出来这是对方要拿整个村庄给他陪葬！
深埋在地面的机关被触发，整个房屋就开始不住的颤抖，连带着天花板上都震下不少的灰尘与碎屑，本来摆放在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也都被震落下来在地面上摔成了碎片。
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哪怕是取代alpha的位置，也好过于我们的孩子还在持续不断地受着人无法承受的压迫。”老人干瘦的身影在壁龛前因光线的变化若隐若现。
他平静地将拐杖置于身前，佝偻着腰，在坠落下的灰尘之中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时代的标志性建筑安静地站立在属于他的地方。
“很抱歉。如果我再年老个几十岁，或者从未接触过无名神大人，也许我会听您的话。”老人说。
“而现在，只有无名神大人的研究可以帮助我们，帮助我们的孩子。”
“快离开那里！”宿云压根没有听进去老人的话，他朝着老人挥手，想要从下落的建筑中挤过去将老人带走。
然而老人只是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
“我们村子里面六十三口人，都甘愿为此付出性命。这里被捣毁以后，这里的所有文件都会销毁，没有人会知道无名神大人的身份。”
“边境而已，除了你，没有人会细细查的。”
宿云知道这次对方就是专门奔着自己来的，他听着老者近乎是癫狂的自我牺牲，咬紧牙关向前想要拉过对方。
然而就在这时，靠着墙边的培养皿砰地一声爆裂开来。
爆炸的冲击将前进的宿云冲到了桌边，无数灼热的刺痛感从皮肤上传来。
二楼的灯也随着刚才的爆炸直接熄灭，整个二层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宿云总算知道为什么二楼不设置窗户了，在这样一片摸黑的情况下，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压根就看不清楚路。
地面颤动的声音还没有停下，就连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在宿云看不见的时候开始倾斜。
不确定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房屋切实是在往一侧倾塌的情况下，宿云撑着桌面起身。
刚才那一下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也不知道有没有撞断自己的骨头。
“六十三户人口里面还包括你们的孩子！你们这个村子里面的孩子！”宿云朝着刚才老者站着的位置怒喊。
“你把自己的孩子都牺牲了，谁来帮助你们完成你们的平等计划！你们把自己牺牲了，谁来教授你们的计划！”
“你们的无名神将你们作为牺牲，要是这个计划根本就完不成，你们不就是白白牺牲了吗！？”
那个模糊的影子却是不为所动。
在适应了黑暗以后，宿云勉强可以看清楚老者所在的位置，对方还是在那个壁龛之前。
不过这回不是站着，而是背靠在墙沿。
在那个人的影子前面，有一个十分模糊的影子正压在对方的腿上。
而这位年近八十的老人却靠在墙沿，一句话都没有喊出来。
这让宿云想要施援的手一顿。
大楼已然开始倾塌，在此时也从一楼传来了余径震耳欲聋的喊声。
“宿云！！队长！！快出来！！！楼要塌了！宿云！！！！”
更多的落石砸了下来。
宿云很清晰看见有几块砸在了老者的脑袋上，但除去几声闷哼，老者压根没有其他声响。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余径的喊声，老者突然间发出一声颇为恶劣的嬉笑声。
“你们出不去的……”
老人的声音比起刚才所听见的更为沙哑和虚弱，不知为何还带有一些隐秘的放松感。
他平静地靠在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缝的墙壁上，哼着一首宿云从未听过的轻松老歌，“……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宿云！！！！”余径的声音再次从楼下响起。
宿云知道已经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了，房间的墙体已经出现了相应的损坏，不用多久这整个建筑都会被废墟替代。
要是现在再不抓紧时间出去的话，可能稍后就要被一堆废墟长埋地底了。
在须臾之间，宿云便就立刻做出了抉择。
如果救不了别人的话，就先救自己吧。
刚才在上楼的时候，宿云便就留了个心眼特意记下了自己的位置。
哪怕是在短时间受到了爆炸时候的冲击波影响，宿云也能很迅速反应过来楼梯到底在哪一边。
他护着脑袋迅速行动朝着那老式的木质楼梯飞奔，期间依旧偶尔会有落石狠狠砸在后背或是肩头。
脑袋上已经陆续开始用坍塌的石板开始砸落，最先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是正中心位置的石砖，在砸下来后直接被敲得四分五裂。
宿云压根没有时间多想另外一个人现在怎么样，当他踩上那阶木质楼梯的瞬间，他的心脏骤然紧缩。
身体的失重感随着木质楼梯的坍塌与松垮开始急速飙升，这老旧的楼梯好像是已经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任务一般，吱呀着崩裂开成了好几段。
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宿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仿佛是仅凭本能地向前跳跃，径直踩在还在下落进行中的楼梯台阶上。
不够。还不够。
没有了脚踏实地的实感，宿云咬着牙向前进，眼见还差最后一块碎片就可以安稳落地的时候，他的上方却塌落下来一块脑袋大的巨石。
仿佛大脑断线一般，宿云脚下的步子也没有跟上。
眼见石头就要砸上脑袋，宿云下意识紧闭上了眼睛。
嘭咚一声巨响。
宿云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抱在怀抱里，再是接连跟着那个抱住自己的人一并滚落到了满是玻璃渣和碎屑的地面上。
还不等两人开半句口，余径就已经先一步支撑着从地面上爬起来，再是一把抄起宿云打横抱着往外冲。
飞溅的灰尘几乎要迷得宿云看不清楚，他把手搭在余径的后脖颈，想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影响余径的动作。
一楼本就空旷，二楼所有东西都发疯一样朝着下方下落。
在模糊的视线之间，宿云发现他们踩着的地面也开始下陷。
回忆起这屋子有一半在地下的情况，他自然知道这塌陷意味着什么。
然而就在两人都要掉下去的最后一刻，余径绷紧脚上的力气，抱着宿云直接往前一跃，再是一并朝着满是灰尘的土地上滚了过去。
在滚动的时候余径始终护着宿云的身体，在贴近对方胸口的位置，宿云可以听见头顶传来男人的闷哼。
在接连几圈后，两人才是勉强止住。
地面的震动仍未停下，因刚才的剧烈运动，死里逃生的宿云不断喘息着，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但余径就像是保护小鸡仔一样把宿云抱在怀抱里，没有任何要放开的意思。
“无名神大人万岁！”
在老者撕心裂肺的喊声里面，整个楼房“轰”的一声，顷刻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可这还没完，倒塌的声音并未因为面前的屋子变为废墟而停下，地面的颤动甚至是更加剧烈，空气中的火药味极速蔓延。
宿云想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被带血的掌心压住脑袋摁在了肩头。
“很脏……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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