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祂变成了人类,成为了自己之前最讨厌的生物。
所以祂好好地活着,活得比之前更好。
但云乌的怒火并没有平息,失去唐洲白的伤痛让祂更加憎恨人类。
所以祂彻底剥夺了人类见到太阳的权利,带着唐洲白的尸体寻了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定居下来。
祂牵着唐洲白的手,见证那双摸过祂头发和耳垂的手,血肉一点一点从骨头上脱落,露出里面的白骨。
许是惧怕云乌的存在,唐洲白的尸体并没有招惹虫蝇之类的生物,腐烂的速度也比平时慢上许多。
整整用了十年,唐洲白彻底变成了一具白骨。
而十年的时间,云乌中午学会了和人类和解,与自己和解。
祂听从唐洲白的话,进入人类社会学习观察,遇见了很多人,有好有坏,有老有少,见证了美好和邪恶。
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习惯,说话方式,爱好,也越来越像唐洲白,也喜欢上了草莓牛奶味的软糖。
唐洲白说过的话,云乌都记得,祂会永永远远记得,毕竟祂有漫长而无尽的时间回味唐洲白说过的每一个字。
“今天的晚霞真漂亮。”祂小心翼翼侧过身,语气轻柔地对摇椅上的白骨说道,骨节分明的手为白骨提了提下滑的红格子毯子,又随口说了句:“起风了,我们回屋吧,亲爱的。”
唐洲白不在的岁月里,云乌学会了表达爱意。
祂樱桃色的嘴唇会亲吻白骨的颧骨、手指和白骨的每一寸。
也会日日夜夜说给唐洲白听,永不厌烦。
就像有一天,唐洲白真的能听到,又真的能活过来,对祂说一句:“早安,亲爱的。”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就好了。
第29章
*私欲·鸟笼
金色的鸟笼里, 一个男人斜躺在金色的床上,腿上盖着一张柔弱的羽毛毯子。
他的手上落着一只羽毛翠绿的鸟雀,鸟笼的上方也挂着一些小型的鸟笼, 它们高低不一,里面也养着各式各样的鸟雀。
“哥, 今天开心吗?”霍齐书推门而入, 十年过去了, 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他甚至比之前更冷,更没有人气。
霍齐乐摸鸟的动作顿了顿, 没有说话, 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霍齐书对此不以为然,他走到金色笼子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它们对你的仇恨并没有削减。”
“十年前, 你只是失去了两条腿。”
“再遇到它们一次,你失去的就是命了。”
当初, 把霍齐乐从地下废墟里刨出来后, 他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 养了十年, 到如今也动弹不得。
霍齐乐不耐烦地掐掐手里鸟儿的翅膀, 没给霍齐书好脸色:“闭嘴, 你滚吧。”
被掐地吃痛的鸟儿反嘴啄了霍齐乐一口。
霍齐书对霍齐乐的态度见怪不怪,他也不愿对着霍齐乐的臭脸多说什么,临走时对霍齐乐说了句:“哥, 你还是一辈子待在笼子里安全。”
霍齐书关上金色的大门,默默得靠在门上, 不出意外的,屋里传来鸟雀的惨叫。
听得霍齐书皱起优雅的眉毛,他自以为足够了解霍齐乐,但没想到霍齐乐的阴暗面藏得那么深。
现在的霍齐乐确实喜欢鸟,他喜欢先和鸟雀亲近,获取它们的信任后,然后拔掉它们的羽毛,剪断它们的翅膀。
就像他对唐洲白一样。
想到唐洲白,霍齐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再也不愿听门内鸟雀的惨叫,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等手里的鸟雀没了生意,霍齐乐才略带嫌恶的把死掉的鸟雀丢到笼子外,无所谓,反正明天霍齐书会送来新的鸟。
可,送来再多的鸟雀,也没有任何一只能比得上唐洲白。
唐洲白的死亡是一个意外,霍齐乐只觉得可惜,可以自己从未真正拥有过唐洲白。
毕竟唐洲白是一只多么漂亮的鸟啊。
讽刺的是,现在自己竟然是笼中鸟了,还是一只瘸了腿的鸟。
*私欲·自我
十年啊,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霍齐书出生的目的是为了霍齐乐,六岁那年,霍齐乐无意间听到霍父霍母谈到他和霍齐乐。
说自己的存在是为了拯救霍齐乐,以防出现霍齐乐需要器官移植、骨髓捐献之类的情况。
只是听着,霍齐书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挖走了,像是真的移植给了谁,也是在六岁这年,霍齐书长大了。
但霍齐书毕竟是个孩子,他拼命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和霍齐乐不一样。
他开始讨厌霍齐乐喜欢的任何东西、生物,努力把自己过成另一副模样,变得过于成熟、聪明和心机,把心机谋略玩得比谁都顺手。
他抓住了一切机遇往上爬,让霍家在灾难来临前成为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在这个过程中,霍齐书也渐渐地失去了自我,长成了和霍齐乐截然不同的人。
也是到了这时候,霍齐书发现自己丢失了快乐的能力和欲、望,愤怒悲伤等其他情绪也并不明显,越来越像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木偶人。
所以,也正如唐洲白所言,在看到霍齐乐十年如一日的天真快乐时,霍齐书才会嫉妒、会憎恨。
但霍齐书又忍不住贱兮兮地凑到霍齐乐身边,想守住霍齐乐的天真,仿佛冷冰冰的自己也能染上快乐。
可,现在霍齐乐也变了,变得暴躁易怒,而导致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
霍齐书问过自己,让霍齐乐变成如今这个令人憎恨的模样,自己后悔吗?
如果不是自己为霍齐乐出谋划策,让唐洲白当霍齐乐黑化的诱饵,霍齐乐会堕落到这个地步吗?
霍齐乐黑化的前期,霍齐书不得不承认,让霍齐乐沉沦黑化的过程中,自己确实被取悦到了。
但十年间,霍齐书问了自己无数次后悔吗,现在看来,是后悔的。
他时不时能从霍齐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淡漠、没有感情、没有期望。
霍齐乐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了原本天真的模样,而自己也始终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
霍齐书揉揉眉心,心情莫名的烦躁,他的视线落在窗外,一些细小的绒球仍旧漂浮着。
他不明白那种具有翻天覆地能力的怪物怎么会放弃复仇。
不可否认的是,唐洲白确实是个极其重要的存在。
对霍齐乐来说,唐洲白是一只不听话的鸟儿。
对自己来说,唐洲白是个又倔又难相处的刺头。
而对那只怪物来说…大概是什么难得宝贝吧。
霍齐书深吸一口气,垂眼敛起眼底的杀意,如果有人摧毁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无论用什么办法,自己也会让整个世界陪葬。
他得不到的,谁也不能得到。
想到这里,霍齐书猛然一惊,后背额头惊出冷汗,或许,现在的自己就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自我呢?
若真是这样,那可太讽刺了。
*私欲·父辈
“明照,等爸爸回来。”章爸爸弯着腰,笑得灿烂,他轻轻摸着小章明照的头,眼镜里反射着小章明照期待又不舍的面孔。
然而,下一秒,章爸爸的头变成了巨大的绒球,绒球上密密麻麻长满了细小的黄色牙齿,直冲着小章明照的脸袭来。
章明照猛然惊醒,身下肮脏的被褥已经被汗水湿透,他的手指扣着黑黢黢的墙皮,污垢布满他的指缝,鼻翼下是熟悉的腐臭污水味道。
现在的章明照不知道,梦到他敬爱的父亲到底算是美梦还是噩梦了。
原本的章明照是霍家半个摇钱树,他研究出的驱散剂让霍家垄断了整个行业,让霍家的财富和权势积累成山,成为整个圈子里决定性的存在。
但自己不该瞒着霍家把唐洲白藏起来,这碰到了霍齐乐的逆鳞,也就相当于了触碰了霍齐书的底线。
虽然唐洲白对霍齐书并不重要,可这不意味着章明照可以随便碰他。
即使当初是霍齐书把章明照招进来的,现在把章明照赶出霍家的也是霍齐书。
不仅如此,霍齐书把事情做得很绝,为了防止章明照为其他人或者家族服务,霍齐书亲自折断了章明照的十根手指,并且下了命令:收留或者为章明照提供帮助和工作的人,是和霍家作对。
所以,这十年来,章明照一直生活在下水道里,为一些黑诊所打零工,勉勉强强糊口。
而被霍齐书折断的手指,每逢阴雨或者潮湿的天气总会从骨缝里泛着疼意,恨不得把两只手砍掉。
也再也不能稳稳地握住任何手术器械,更无法做什么和绒球有关的实验。
再也无法再现他父亲的辉煌:培养一批具有沟通能力的智慧绒球。
三十五年前他的父亲葬身于那场实验灾难里,而十年前他参与的实验再次失败,彻底把人类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那时,他原本以为培养出具有智慧的绒球是个谎言。
直到那个美丽的怪物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从未见过如此具有美感的生物,似是被上帝眷顾的生灵。
祂的身形宛若人类,身上涌动着无数黑色绒球,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章明照的内心被惊喜填满,那些具有智慧的绒球和祂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连祂的一根脚趾也比不上。
他迫切地想去接近这个美丽的怪物,想去研究祂,把祂占为己有,甚至忘记了唐洲白。
而如今,章明照已经完全想不起唐洲白的模样,只记得他那又白又直的双腿,没有割下来收藏,也真是可惜了。
章明照扶着肮脏潮湿的墙壁颤巍巍站起来,他抬起头,透过下水道上方的排水口,看了一眼缝隙外阴沉沉的天气,双手不断地发抖着,告诉他:明天一定是个下雨天。
*私欲·哭泣
周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心动的那一天,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有喜欢看人哭的癖好。
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任务,只是去污染区寻找一个走丢的富家少爷。
结果,富家少爷身边还多了一个不怎么听话不配合的青年。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只能瞧见一双淡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
然而,当他摘下口罩的瞬间,周岩的眼皮和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那双黝黑的眼睛里泛着水光,这也让周岩心里泛着一股奇怪的情感。
自己还想让他哭,哭得越痛越好,那双黑色眼睛里沁满泪水一定很勾人。
只是这样想着,周岩的呼吸不免加快了几分。
周岩甚至第一次向外人发出了邀请,邀请唐洲白来自己家住,只是可以被拒绝了。
之后,周岩再也没有见过唐洲白,再加上某些不明原因,整个世界被黑蒙蒙的绒球笼罩,压在周岩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周岩渐渐的把唐洲白忘到了脑后。
后来,周岩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从不知名的废墟里挖出一个银色的铭牌,铭牌表面已经被石块割裂出无数划痕,但周岩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他送给唐洲白的铭牌,赠送的目的很简单,希望唐洲白遇到什么时候能够来找自己,再见上唐洲白一面。
把刻满痕迹的铭牌再次挂到了自己脖子里,期待着和唐洲白再见面。
然而,整整十年,笼罩在天空上方的绒球消散了大半。
周岩没有等来唐洲白,再没见过比唐洲白更惊艳的人,也没有遇到过唐洲白哭得更好看更勾人的人。
真的是,好可惜。
*私欲·理想
骆云庭是独生子,他对这个世界情感的认知几乎全部来自于父母,更何况他的父母从不过度溺爱或者责罚自己,让骆云庭成长为一个身体思想都健全的成年人。
让他在对世界充满警惕的同时也持有善意,没有陷入极端里。
然而,他美好令人羡慕的家庭葬送在一场始料未及的灾难里。
那个原本温馨美好的家里,躺着两具皑皑白骨,骨头上布满细小的咬痕,像是针尖扎进了骨头里。
这副惨状摆在骆云庭眼前,除了是他父母,还能是谁啊?
恰逢此时,外面铺天盖地的全部都是关于绒球的负面新闻,包括且不仅限于绒球吃人、绒球灾难性事件、绒球侵占人类栖息地等新闻。
作为受害者的家属,刚开始的骆云庭也盲目地相信绒球是导致他父母死亡、社会崩坏的罪魁祸首。
他以复仇者的姿态,猎杀着那些妄想和人类贴贴的绒球,仇恨使他从一个青涩的大学生逐渐变得成熟冷漠。
但,了解的越深,骆云庭的疑惑也越大,这些绒球似乎并没有杀伤力。
直到某次那些绒球无意间触碰到了骆云庭的脸。
骆云庭的身子直接僵在原地,脑海里已经想象出自己变成白骨的模样。
然而,那些黑色绒球只是贴着骆云庭的脸,偶尔挪动身躯,继续和骆云庭贴贴。
那一瞬间,骆云庭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又快速熄灭下去,他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骗局里,而有数以万计的人和他一样被铺天盖地的宣传蒙在鼓里。
后来,骆云庭四处奔波搜集资料,能够准确分辨出哪些绒球无害,哪些绒球因为做实验而变成了杀器。
并且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解释给其他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醒。
导致这一切的黑手也浮出水面:霍家。
据骆云庭了解,霍家是十年前开始投资“黑火计划”,并且逐渐做大做强,引进人才器械研究解剖绒球,妄想实现什么计划。
但半年前,一些被人为实验的绒球逃出地下实验室,这是一切灾祸的源头,也是霍家想要隐藏的真相。
了解了一切后,骆云庭突然有了新的理想新的动力,他开始搜集关于霍家的罪证,无数次出入霍家,想把真相呈现到人们面前。
而碰上唐洲白完全是意料之外,他已经忘记了唐洲白的模样,只记得和这个人交谈很舒服,想和他做朋友。
但那时候骆云庭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想着,等唐洲白逃出去后,总有机会再见一面的。
遗憾的是,直到他揭露了霍家的真面目,也没有再见过唐洲白。
更加遗憾的是,得知真相的人们一开始确实很愤怒,但霍家打着灾后重建的名义,重新笼络人心,再度成为数一数二的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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