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安尚且并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从这个大阵中全身而退,又怎么敢保证护唐洲白周全。
当初或许不该让唐洲白过来,是自己低估了这次平定灾祸的危险。
于是,李济安思考了片刻,扭过头对唐洲白说道:“唐公子,你还是待在季珵季少宗主身边更安全。”
相处久了,李济安也察觉出当初在桃林压制他和巫寂灯不是唐洲白,而是阅天宗的少宗主季珵。
只不过季珵此前从未出现在外人面前,没想到修为竟然深不可测,又或许是因为有花妖之主的血脉?
李济安的眼睛黑沉沉的,里面没有半分玩笑,虽然李济安平时恪守规矩,也不曾和唐洲白开什么玩笑,但这次唐洲白从李济安的眼神里确实看出了这个大阵不好惹。
可唐洲白此刻并不想见赤鸾,也不想见季珵,他需要冷静一下,捋一捋和季珵的关系。
又担心这个大阵会影响到赤鸾,又不得不赶往赤鸾身边,于是对李济安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
恰逢此时,夜色如海的天边亮了起来,数不胜数的烟花在天边绽放,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齐齐望向天边的烟火。
“怎么?你们两个背着我在这里看烟花?”
唐洲白内心咯噔一声,转过头,果然看到巫寂灯的一张俊脸,无论看几次,还是觉得巫寂灯星眉剑目,不像个魔域的少主,反倒像是斩妖除魔的侠士。
对于巫寂灯充满醋味的发言,唐洲白自然而然觉得自己是那个电灯泡。
“你们聊,我先走一步。”说完后,唐洲白还留下一个颇为暧昧的眼神,转身离开。
巫寂灯挑眉:“那家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李济安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巫寂灯的话,而是说道:“有人来了。”
果然,几息之间,一个穿着流云岛弟子衣服的少年走过来,直奔李济安。
“掌门,弟子已经派人前往青城的东西南北四方查探阵眼,若有异样,定立刻上报掌门。”何挽风恭恭敬敬地对着李济安行礼,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旁边的巫寂灯。
李济安对自己弟子很爱护,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伤势如何了?”
“谢掌门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何挽风苍白如纸的脸微微泛着血色,李济安的关心让似乎让他十分激动。
李济安摆摆手:“很好,若有异变,切勿逞强,可告知于我。”
何挽风拱拱手:“是,掌门。”
等何挽风走远后,李济安偏过头问巫寂灯:“你来青城所为何事。”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关心自己来青城是做什么啊?
巫寂灯手下捏着青石桥的石头栏杆,难得认真地说道:“我怕你和唐洲白死在这里。”
“当然,我不在意你和唐洲白的命,只是若你死了,我必须再找一个陪我切磋的人,麻烦。”
李济安大抵能猜到巫寂灯说的这个理由,在明明灭灭的烟火里,李济安又反问道:“那唐洲白呢?”
巫寂灯同自己一样早已发现唐洲白只是个金丹修为的修士,只是没想到巫寂灯这种人竟然对唐洲白起了兴趣。
“你没觉得唐洲白这人很有趣吗?”巫寂灯偏过头看向李济安,兴趣盎然地反问李济安。
听到巫寂灯的话后,李济安轻轻笑出声,回望巫寂灯肯定了巫寂灯的话:“是,他很有趣。”
对巫寂灯来说,唐洲白是只乖巧的猫,虽然偶尔露露爪子,但总归是可爱的。
何况再找一只不惧怕自己、不在意自己魔域少主身份的猫也很麻烦。
而对李济安来说唐洲白更像是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的存在,不过分高看自己,平等地对待自己,让李济安有了自己刚开始修真时候的感觉。
不用顾忌责任、身份和苍生,有唐洲白的陪伴,自己难得有片刻安宁。
李济安和巫寂灯相视一笑,在唐洲白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允许唐洲白出现在自己了无生趣的修真人生里,并且试着保唐洲白周全。
*
这边唐洲白一路向北,向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唐洲白选择了在人群里穿梭,又因为他现在这张脸想低调也难,所以在小摊上买了一个狐狸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
大多数人是往南走,到青城的中央去参加百花宴的活动,向北走的唐洲白如同逆行不合群的游鱼。
才过了一条街,唐洲白察觉到有些地方变得不对劲了,但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唐洲白一时半会难以探查出来,只能抓紧时间赶到赤鸾身边。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唐洲白敏锐地听到了幼童的哭声,那哭声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像是已经哭了许久。
怎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
唐洲白再三思索,最终循着哭声而去,赤鸾起码有自保的能力,而弱小的孩童只能听天由命。
青城北边的古树下,一个小女孩背对着唐洲白蹲着,她穿着红纱裙,头上绑着两个小发揪,用红绳固定着,估摸三四岁的模样,断断续续地发出哭泣声。
这个场景多少是有些吓人的,可小女孩哭得气息不稳,差点把唐洲白的心哭碎了。
唐洲白心一横,接近了小女孩,他半蹲下身子,拍拍小女孩的肩膀说道:“怎么了?找不到家了吗?”
软软糯糯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玥玥找不到娘亲了…娘亲…”
唐洲白的心都化了,他揭开面具,走到小女孩正面,对她说:“我帮你一起找娘亲?”
这么乖的孩子,可不能让坏人拐了去。
看清楚唐洲白相貌的小女孩一时之间忘了哭,双手捧在脸前,两只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洲白。
小女孩抽抽鼻子,哭得发红的眼睛泪汪汪的,她对唐洲白伸出胖乎乎的手臂,撒娇似地说道:“大哥哥,抱。”
心脏受到重创的唐洲白:“…”
唐洲白轻轻抱起小女孩,粗略问了小女孩几句家在哪里,娘亲的名字,或许是小女孩太小,唐洲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打听出小女孩家在青城的响水巷。
恰好离唐洲白落脚的客栈很近,所以唐洲白决定先去一趟响水巷。
被抱起来的小女孩下巴担在唐洲白肩头,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
她紧紧圈着唐洲白的脖子,眼里的恐惧和泪水早已消失不见,两只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白,完完全全被黑色侵占。
小女孩侧过头,贪婪地舔舔嘴唇,尖锐细小的牙齿对准了唐洲白皮肤下柔软的血管。
人长得这么好看,血的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第41章
一瞬间, 唐洲白脖颈的毛发直立起来,危机感席卷了唐洲白的全身。
等唐洲白反应过来时,剧痛已经从脖颈传到脚趾, 唐洲白身体里的血液逆流,完完全全冲向脖颈。
无力感迫使唐洲白跪在地上, 双膝砸在青石板上, 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 视野也变得模模糊糊, 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
他这是怎么了?
唐洲白费力地晃晃头,试图让自己的脑子和视野一同清晰起来, 冰凉的触感从膝盖处传来, 但收效甚微。
看到唐洲白晃头的动作后,头戴红绳的小女孩猛吸了一口唐洲白血管里的血, 继而从唐洲白无力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蹦蹦跳跳地站在唐洲白面前。
不愧是金丹期修真者的血, 和凡人的血完全不同,现在的自己充满力量。
看这家伙的样子, 还想挣扎, 逃出自己的掌控, 简直是痴心妄想。
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大, 小女孩微微偏头, 红衣衫飘飘荡荡, 对着跪在地上的唐洲白说道:“啊~大哥哥,你的血真好喝。”
此刻小女孩脸上不见半分天真,她的小乳牙上带着血, 牙缝里的血迹更明显,是难看的黑红色, 仿佛一凑近就能闻到她嘴巴里的腥臭味。
她俯下身凑近唐洲白的脖颈轻轻嗅着,吞咽着口水:“大哥哥,你身上好香。”
闻着唐洲白身上的花香味,小女孩的胃里突然升起饥饿感,明明刚喝了一大肚子血水,怎么会又饿了。
不过,现在唐洲白的生死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小女孩继续用小孩子无害的声线说道:“我决定了,我要把你吃干净。”
“是那种连皮带骨的吃法哦~”
“大哥哥的骨头一定也是香香的。”
灿烂的笑容在小女孩血呼呼的脸上绽放,她满是瞳孔的眼睛里装着唐洲白惨兮兮的模样。
唐洲白白皙的脖颈和冒着血液的伤口形成诡异的美感,勾引着人去撕裂扩大他脖子上的伤口。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唐洲白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额头沁着细小的汗珠,像细雨中一朵被摧残的娇花。
唐洲白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失血过多后他竟然有了片刻清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困境,到了生死攸关的关头。
他脑子里回忆着自己学过的法术,翻遍了自己整整四百多年的人生,竟然没有学任何一个保命的法术?
曲鹭曲宗主送给自己的法宝符篆之类的保命东西都在储物袋里,唐洲白难以保证自己能在这小女孩的眼皮下顺利打开储物袋。
更有可能,会惹怒小女孩,直接丢掉性命。
事已至此,唐洲白甚至开始后悔没有插手李济安和巫寂灯的恋爱,做什么旁观者,自己直接做红娘多好。
还有赤鸾…
没了自己,不知道赤鸾的下一个结婚对象是什么样子的人,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把赤鸾养得这般好,开出七八九朵花,虽然不是以什么正经方式开出的花吧…
唐洲白的双手无力地向下垂着,手指关节触碰到冰冷潮湿的石板,他还有一丝生机。
只要重创了眼前的邪祟,唐洲白就有机会从储物袋里召唤出保命的法宝。
唐洲白的手指关节缓慢移动,小女孩从自己身上吸的不仅仅是血,还有唐洲白苦苦修炼了许久的修为。
迫于灵力枯竭的现状,唐洲白把身上所剩无几的水木灵力聚集在指尖,小心而谨慎地掐着一个极具杀伤力的攻击法术:青藤玄冰术。
哪怕是化神期的修真者,只要挨了这种攻击,也得掉层皮。
唐洲白指尖微闪,诀还差一点就可以完成,一只粉嫩嫩的绣花鞋踩住了唐洲白的右手,左右拧着。
小女孩全黑的眼睛里装着唐洲白垂死挣扎的模样,她伸出手指勾勾自己红头绳,撅着嘴抱怨:“唉呀,大哥哥不要白费力气了,一会变得不好吃了,我会伤心的。”
“大哥哥也想让我开心对不对。”
“毕竟我这么乖巧可怜,对吧,大哥哥。”
说出话有多甜,小脚下用的力气就有多狠,唐洲白的食指和中指以诡异的姿态扭曲着,现在的唐洲白连修复手指的灵力也没有了。
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唐洲白听得都要吐了。
下次再有人喊他大哥哥,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但小女孩可不顾忌唐洲白的想法,她伸出舌尖舔舔嘴角的嘴唇,拽着自己头上的红绳,小脸皱成一团。
总觉得把唐洲白吃掉自己很吃亏,像唐洲白这种长得好看又好吃的人,怎么能只吃一次呢?
于是,小女孩再次挂上甜甜的笑容,竟然浮现出几分羞涩,她继续说道:“等我长大了,我当大哥哥的新娘怎么样?”
“我养着大哥哥,大哥哥只给我一个人吃怎么样?”
“我会慢一点吃,大哥哥长出一点,我啃一点,怎么样?”
失血和丧失灵力的双重打击让唐洲白整个人连跪着的力气都快消失了,他听完小女孩的话后,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嫁人了。
不,准确来说,是嫁给一朵花了,一朵惊世无与伦比的漂亮花。
想到这里,面对生命的流逝,唐洲白竟不觉得可怕,而是轻笑出声,嘲讽眼前这个侵占着小女孩身体的邪祟:“你比季珵差远了。”
是季珵,而不是赤鸾。
唐洲白不再把感情寄托于一朵花,而是季珵这个人,这个亲了自己的人。
“季珵?季珵是谁?大哥哥的道侣吗?”小女孩撇撇嘴,语气变得不开心:“管他是谁,大哥哥喜欢,我杀了便是。”
唐洲白:“…”
有些后悔提季珵的名字了。
唐洲白和小女孩周旋间,除了他们所在的北方,其余东、西、南三个方向几乎同时亮起血红的光芒。
血光只冲云霄,整个青城被笼罩在一片猩红色的血光下。
看着远处的三束血光,小女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下一秒,她扭过头,语气又变得兴奋,对唐洲白说道:“大哥哥,一会你可别吓到啊。”
已经快昏过去的唐洲白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的视野一明一暗,生命流逝的感觉格外清楚,仿佛只要他闭上眼,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一点也不关心小女孩的话。
被唐洲白这般忽视,小女孩也不生气,虽然主人说了要用整个青城的人血祭,但自己偷偷保下一个金丹期的修真者应该也没事吧?
毕竟,主人的目标除了青城的百姓,听说还有一些来参加百花宴的修真者,其中甚至不乏元婴期和
化神期境界的门派大能。
自己偷偷拐跑一个,一定没事的。
自我安慰结束以后,小女孩的右手伸到自己头颅后方,手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从后脑勺一直移动到脊椎尾端。
人类幼童的肉皮掉落在地,如同一件衣服坠地,发出沉闷的声音,肉皮边缘带着血迹,戴着红绳的小发髻落在肉皮最上面。
两息之间,地上的肉皮完全腐烂,散发着恶臭,明显已经死去了多时,十分不新鲜。
唐洲白面上没有说话,内心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很恶心,甚至想吐。
竟然披小孩子的皮?
真的是丧尽天良。
与此同时,一束血红色的光束以小女孩的皮、肉为据点,缓慢地扩大着。
血红色的光束中,一团半透明的血雾从肉皮里飘出来,停在唐洲白面前。
这什么东西?
仿佛看出唐洲白的疑惑,那如同披风一样大小的血雾飘到唐洲白面前,在唐洲白晃来晃去:“看来大哥哥没见过魇妖啊,好巧不巧,我就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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