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仔似懂非懂,挠挠头再问,“仙家可否留下暗号,届时我才好识得有缘人,不然我怎敢将?仙家之物随意托付。”
此地沙漠,少有风雨,此物难赠。
江横下意识说道,“十全十美。”
江横与谢辞冒雨离开之后,雀斑仔握着灵石上楼收拾,一眼看见?仙家留下的法器。
是一把华美精致的红伞,暗金色的飘带,悬着流苏,通体流光。
仙家说,十全十美。
第65章
江横和谢辞不日便回了山上。
闻修白领着牧云生、萧翠寒踏剑乘风, 亲自去半山腰等候,各宗弟子列阵恭迎。
一眼望去,整片山脉仙气鼎盛, 祥云照顶,瑞兽飞鸟尽出, 十分热闹。
人群之中, 当属符箓宗的弟子最是显眼, 男修俊美, 女修漂亮,衣着华丽, 玉石琳琅。
封海跟在大师兄身后, 满脸期待地眺望远方。
“师兄,师尊怎么还?没到?”
“且等着吧。”霍群一身淡淡的烟紫仙袍, 衬得他玉面精致,眉目间的狂傲敛去七分。当日他在徐庄引领师弟师妹制服过无脸神像的信徒, 避免了神像的蔓延传播,于修仙界立下大功一件。
经此一事, 霍群虽年少, 心性却突然沉稳下来了。
霍群旁边站着的是?剑宗大弟子离梦生?。
两?宗旧仇恩怨不少, 每逢相聚便是?不欢而散, 今日若不是?江横与谢辞一同归山, 这群人压根不会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
离梦生?一袭黑衣法袍, 见着霍群时主动问好,“霍师兄,近来可好。”
霍群下巴微微上扬, 侧目看?向容貌冷峻的少年,比自己小三岁。
离梦生?唇边扬起一丝弧度。
封海好奇地看?着他二人, 近来剑宗的大师兄老是?来晓云峰找大师兄,经常夜半才?离开。
不多时,远处山腰上露出一辆马车的轮廓。
眼尖的看?见车前悬挂着剑宗的生?灭灯,弟子们?翘首以盼,神采飞扬。
闻修白与牧云生?道,“他二人一南一北,没想到此番历练,殊途同归。”
“有什么奇怪的,小横都敢闯春山城救他了。”萧翠寒裹着红衣,斜倚在软轿之中,烟斗敲打着扶手,拨开垂着的珠帘。
闻修白一想也是?,“不管怎么说,小横跟小师弟冰释前嫌总归是?件大喜事!”
牧云生?点?头,手中把玩着万象,闻言念了个诀,手中法器顿时化作一个大写的喜字,挂着鲜红的流苏。
牧云生?问师兄与师妹,“是?这样吗?”
闻修白看?着这个喜字,愣了愣,一时间张口也不是?,不张口也不是?:“嗯?”
萧翠寒一口烟憋在嘴里?没吐出来,失笑?呛出声?来,“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可能的?”
牧云生?晃了晃手中的喜字,眉开眼笑?,“大喜事,这个喜字不够大吗?”
闻修白:……
萧翠寒:……
回?山的弟子中,丁湘云与景川二人一马当先,余下弟子跟随马车之后。
一截合拢的玉扇宛若工整的戒尺,从内掀开车帘。
封海开心地扬眉,看?向霍群,“是?师尊!”
霍群颔首。
江横与谢辞皆是?芝兰玉树的俊美人物,一出场便引来呼声?无数,也不全是?符箓宗与剑宗,其他三宗的弟子也凑起热闹。
没想到回?个山还?搞这么大的阵仗,他与谢辞下了马车。
迎面便是?一个红色的法器甩了过来!
江横眼尖,反手抓住谢辞的手,将人一带一护,旋身避开,另只手抓住那只红色法器。
“没事吧?”江横时刻谨记自己的打手身份,以谢辞安危为己任。
强悍的灵力扫过,谢辞看?向被江横抓在掌心的喜字,眉心皱了皱。
他没有挣开江横的手,淡声?询问道,“一定,要搂我的腰吗?”
吃瓜三人组:你们?为什么要牵手,小横为什么将小师弟护在怀里??
吃瓜三人组的宗门弟子看?向符箓宗与剑宗弟子时,笑?得别有深意,就差当面贺喜了!
—
近来,星云观各宗都流传着一件事,私下议论者有,胆大的连夜赶制话本的也有——
关于下山前相看?两?相厌的死?对?头——江宗主和谢宗主,在一起下山斩妖除魔后,竟手牵手回?山,还?有气宗小神仙牧云生?送的大喜字为凭!
江横人在观世殿内看?风景,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从起初的震惊,到如今的——有我和谢辞的话本吗,呈上来我看?看?。
午后,闻修白派人请江横去天?外院小聚。
天?外院是?历代掌门所统管的仙林,平日里?少有人至,只有持掌门令才?可开启入院阵法。
江横去的时候,吃瓜三人组和谢辞都已经到了。
他们?三人有说有笑?,谢辞神情寡淡的在一旁拿着天?心松枝煮茶。
江横与他们?问好,自然而然地在谢辞手边的空位入座。
“这两?日,你身体可好?”
谢辞脸色冷白,掀开眼帘,眸光落在江横脸上,他一回?山上便连着两?日不与自己见面。
是?因为山上的流言蜚语,所以想与自己划清关系?
“身体不适吗?”江横皱眉,一把抓住谢辞探脉,体内气象平和,没有灵力、魔力。
谢辞视线落在江横握住他手腕的手指,江横总归是?关心自己的。
他唇边扬起一丝弧度,“没有。”
江横松了口气,温润一笑?。
闻修白摸了摸下巴,扭头看?萧翠寒。
萧翠寒拿烟斗在白玉桌上敲了敲,“怎么回?事,下了趟山你俩是?黏一块了?”
江横耳根一热,连忙松开谢辞的手腕,轻咳了一声?,主动询问闻修白,“谢辞身中奇症,师兄可有寻到应对?之策?”
你抓他的手腕,你抱着他的腰躲万象见面礼,你还?亲昵地喊他名字!
闻修白意味深长地看?向江横,幽幽说道:“不错,小横你此番历练归来,长进不少。”
江横心想这不是?废话,狗命都差点?丢了。
闻修白仿佛看?见江横朝自己翻了个白眼,他一乐,笑?着说,“小师弟向来持重沉稳,不会有什么事的!”
江横眉心皱了皱,他转头看?向谢辞。
萧翠寒拿着细长的翡翠云烟斗,撩起鬓发,抽了一口,吐出袅袅烟雾,笑?着说,“师尊在世时曾算过我们?几人的命,小师弟和你都是?与天?同寿的长生?命格。”
“所以,”江横吸了口气,心平气和,不耻下问:“师尊是?想从地宫爬出来给?谢辞疗伤?”
“当然,”闻修白一乐,“不行。”
“那师兄可有办法?”江横追问唯一精通岐黄之术的闻修白。
闻修白想了想,摇头道,“无常叩首换来的三月之期,我争取在最后十日想出解法。”
江横给?他气乐了,扯开唇角笑?了笑?,“那掌门师兄心态蛮好的。”
牧云生?轻笑?,声?音温和悦耳,“小横,关心则乱,你且静下心来。”
江横闻声?向牧云生?看?去,一瞬间对?上那张谪仙般俊逸灵秀的面孔。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春山城里?无脸神像的面容!
那怕他知晓此刻站在对?面的人是?牧云生?,内心那抹毛骨悚然的寒意还?是?爬上了他的肌肤,凉丝丝的战栗!
牧云生?朝他笑?得很是?温柔,流水般的眸子望向他,似海汪洋。
江横下意识往谢辞身后躲了躲,自己会被无脸神像蛊惑,但?谢辞不会。
可一想到谢辞如今凡人之躯,自己才?是?打手。
罢了,江横硬着头皮挡在谢辞身前,警惕地看?着牧云生?。
谢辞眼神幽暗地凝视着江横的背影,眼底映照天?光云影,温柔的不可思议。
牧云生?见江横戒备姿态,便知晓他是?因无脸神像之事,无奈苦笑?。
“我从未下山,你莫要自己吓自己了。”
江横凝神,轻轻颔首。
“至于小师弟的遭遇,”牧云生?顿了顿,看?向被江横挡在身后的青年,画面有些?奇怪,但?是?阳光落在这两?人身上,亲昵的很是?和谐。
“体内灵气与天?劫内藏的神力互斥,无常叩首续了命,却不是?长久之计。”
闻修白看?法与他们?不同,“此事也不一定像你们?想的那样坏。”
谢辞不愿让其他人知晓自己体内存有魔气一事。
江横自帮助他隐瞒下来,如今修仙界与魔界经历过数百年死?战,百万修士以身殉道才?将魔界彻底封印,如果这个时候被人发现谢辞身上有来历不明的魔气,恐怕整个修仙界都会动荡不安。
江横听闻修白这般说辞,眼中涌上一丝欣喜的神采,“师兄可有办法助谢辞恢复修为?”
闻修白拈着掌心的兰花,沉思片刻,朝江横露出熟悉的笑?容,“时也命也。”
江横:“?”
闻修白道,“我说过,等到最后十天?,小师弟吉人自有天?相。”
江横无语,“……”
闻修白怕江横心急地睡不着觉,只好说出内心的猜测,“三个月,小师弟体内灵气与神力会融汇贯通,届时修为自是?更上一层楼。”
萧翠寒看?了眼谢辞,抽着烟,漫不经心地说:“嗯,和我推测的结果差不多,只要小师弟能控住体内灵力,去吞噬神力,便不是?件坏事。”
江横欲言又止,放在桌面下的手突然被谢辞按住。
江横开启的唇瓣,抿了抿,合上。
他到底还?是?没能说出谢辞真正的问题。体内不止灵气与神力,还?有魔力。不是?1+1等于2的简单组合,很有可能1+1+1=0。
从天?外院离开,江横忧心忡忡地回?到了符箓宗。
庭院里?寒英晚水虽比不上鬼市那棵参天?大树,但?也枝繁叶茂,开得正好。
弟子纷纷恭迎他。
江横这些?天?没事就在白玉坪前看?弟子演武,偶尔指导一下弟子术法与刀法。
一晃好几日,没有谢辞的消息,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江横实?在等不下去,想去找他。
夕阳沉山,月上中庭。
他出了观世殿,悄无声?息地朝月栖山奔去。
剑宗夜间的锁山大阵拦不住江横,早在回?星云观的路途中,江横便找谢辞要了口令。
江横逮到了离梦生?。
离梦生?被突然闯入剑宗的江横吓了一跳,好在他够稳重,朝他施礼一拜:“见过江宗主。”
江横记得他,剑宗大师兄,是?个带路的小能手。
他道:“带我去你师尊的住处。”
离梦生?老实?带路。
只是?去了孤星岭也未看?见谢辞踪迹,离梦生?疑惑了,“这里?确实?是?师尊住处,平日练剑也多在此。”
江横想起在天?外院里?闻修白说过,让谢辞这段时日多去朔生?涧修心。
“朔生?涧在何处?”
离梦生?听见这三字,下意识皱眉,“此地是?剑宗禁地,江宗主问这做什么?”
—
离梦生?是?剑宗弟子,未犯过错不可入禁地领罚。便只有江横一人闯入朔生?涧。
一路尽是?风雪凄寒的景象,与剑宗内的湖光山色截然不同,四处恶兽咆哮,山崖悬着一轮凶险的瀑布,倾泻的尽是?冰渣。
纵是?有灵气护体,此情此景,江横还?是?感觉的一阵冷意。
朔生?涧极大,他不知谢辞身在何处,一路寻找。
随着时间流逝,足下银白的冰川渐渐变化成了薄冰,最后是?冰冷刺骨的流水。
江横踏在水面之上,望见一轮月亮。
湖面清阔,寒雾缭绕,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清辉玉盘。
而在水中央站着一个衣衫湿透的年轻人,池水淹没腰线,长发散披在肩,肤白如玉,冷的没有一丝气息,眉目雪寂。
谢辞闭着眼,似在忍受痛苦。
江横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莲步踏水,身形一闪便朝他奔去。
谢辞耳畔响起遥远的水声?,隔着寒冷的雾气,他看?见了江横的身影。
大概,不是?的。
朔生?涧里?,多是?幻象。
掌门师兄让他修心,是?为了平息体内真气,他应静心,不应放任心中绮念,心生?幻想——
直到他被江横一把抱住,冻僵的四肢早就失去了触觉,麻木地感受到了被他抱紧的力量。
谢辞闭眼,静了许久,沉溺在这个觉察不到温暖的怀抱之中,他甚至都没办法抬起双臂回?抱这丝幻想。
而后,他再睁眼,发现江横还?在。
“谢辞,”江横声?音低沉的沙哑,手捧着他冰冷刺骨的脸,“你冷不冷?”
谢辞看?向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睫毛颤了颤,灰绿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谢辞?”江横怕他冻傻了,想将他带出寒池。可这四周看?不见岸,全是?水。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辞问。
江横答非所问,“你冷不冷?”
谢辞道,“不冷。”
江横:“……说谎。”
怎么可能不冷!江横随手掐了个诀,一叶小舟浮在水面上,他刚想将谢辞抱上去,小舟便在水面上消失不见,只余盈盈月光。
谢辞道,“寒池之中,用不了这些?术法。”
雾草,难怪我越来越冷!江横并不愚钝,谢辞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身无灵力却可以活到现在,便说明此地虽冷却不至于要人性命。
既是?如此,他便没什么好怕的了。江横朝他笑?了笑?,一把将他拥入怀里?。
“别怕,我给?你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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