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牧云生便朝被众人围攻的闻修白奔去。
方厌知在一旁听江横如此说,眉心狠狠地?皱了一下,扬言打断,“别去找他!”
江横终是抬了抬眼,看向方厌知,问出心中困惑,“阿辞因?何入魔?”
方厌知一愣。
江横再问,“在悬崖边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横仔细回?想生变的一幕,所有细节。
那时,谢辞将方厌知挡住大半,所以江横确实没看见?方厌知做了什么,只看见?谢辞在一瞬间就爆发出强大的魔气。
而且,谢辞没办法?压制。
方厌知错开与江横对?视的目光,轻声一笑,几分自嘲,“哥哥,你怀疑我?”
没错,就是我,用神思毁了谢辞窃天得来的神力。他内心嚣张狂妄,面上暗自神伤。
方厌知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可怜,但江横内心毫无波澜,眼神悲凉,不?忍地?望向天外院中无辜受伤的仙家,还有观中弟子。
满目疮痍,血流不?止。
都是因?为那一刻的生变。
江横踏过鲜红的土地?,靴底被血染湿,沉重?。
见?他离去的背影透着一股坚决果断的意味,似要与自己分道扬镳。方厌知眸光一冷,扬声喊道:“你跟谢辞在一起,终究会害死他的。”
江横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握住玉扇,整条胳膊都因?怒气而颤抖,他极力压制着情绪,怒极反笑。
“方厌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对?谢辞充满杀心的人是你,不?是我。”
方厌知眼中冷意消散,与江横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明亮鲜活,笑意带着些微讨好的情绪。
“哥哥,我没有杀他。”
江横转身,冷冷地?看着他。
“浪刀仙因?何而死?”
旧事?重?提,方厌知扬起的唇角一僵,望向有些陌生的江横。
“说什么是因?为谢辞想杀他。”江横冷笑,“分明就是你自己想杀他。”
方厌知漫不?经心地?一笑,声音渐凉,“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江横声音突然一高,冷着俊美的面孔,面无表情道,“你做的错事?,却要拉阿辞下水,将罪责推却给他,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呵,”方厌知最是厌烦江横替谢辞说话,会让他觉得哥哥离他好远,远的几乎够不?着。
恨不?得趁早结束这个世界。
重?新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先找到哥哥。
让哥哥离谢辞远远的。
“方厌知,你好自为之。”江横双目落在少?年骄矜狂傲的脸上,仿佛想透过这张脸看清他复杂的内心。
风岚石城初遇,只当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小公子,众星捧月,所以才养就这般桀骜不?驯的性子。而自己性情温和?,寻找无曌印不?想惹是生非,是以愿意让着一口一个哥哥的小公子。
那时,江横不?曾想过,方厌知的恶。
“我只是不?愿你日后难过,你不?要去找谢辞!”方厌知咬牙,被哥哥猜忌的感觉真是令人心痛。
“我找谁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末了,江横语气冰冷地?加了一句,“不?要再喊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你!”方厌知脸上的笑容消散无踪,舌尖顶着上颚,眼中愤怒,最终成了难过与伤心,复杂的情绪狂乱不?止。
最终,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跟哥哥生气。
“我知道你喜欢谢辞,你若是去找他,你便会害死他。”方厌知音色清朗轻快,放佛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甚至朝江横弯弯嘴角,在哥哥面前?,他始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
眼见?江横脸色怫郁,手中玉扇一挥便化作五尺长刀。
方厌知叹了口气,后退一步,不?想再跟哥哥动手,也不?要再激怒他。
方厌知道:“算了。”
顿了顿,他看了眼玉色长刀,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朝江横笑了笑,“等?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原因?。”
—
连绵落雪,天色昏暗,客栈门口挂起了暗黄的纸灯笼。
光阴斑驳,被冷风吹得东倒西歪。
江横在外面坐了一天,风雪煮茗,望眼欲穿。
老?旧的木桌和?长条板凳上积了落雪,又是没有等?到谢辞的一天。
江横饮尽最后一杯苦茶,再问了一遍系统那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系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一句:江横,你还记得穿书的任务吗?
江横垂眸,看着灯笼之下自己被拉长的身影,略微出神。
他的任务,是活下去。
[系统:我不?会害你的]
[系统:再与谢辞同行,你会死的]
[系统:好好珍惜这一次机会,活下去,江横]
许久,也不?知江横信了还是没信,只说了一句:是这样啊。
—
隔日。
依旧落雪。
江横身上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他离开了客栈,去往永无镇最北边的荒原之中,穿越仙门留下的山海大阵,千重?法?印。
魔界被重?兵把守,守阵之人是一对?鹤发童颜的道长,二人盘腿坐在冰天雪地?之中,中间一张棋盘。
“你又来了?”穿着蓝色道袍的老?者道。
紫衣道长落子,看都没看江横,“除了你,没有人来这里。”
江横初来永无镇便先到了仙魔圣战之后封印魔界的雪域山口,找寻谢辞身影。
谢辞既是没来,他便又回?了镇上的客栈里,望向遥远的雪原,等?候来人。
客栈后院里,一个穿着粉色棉袄裙的小丫头?蹲在地?上。
她?面前?的花花草草在这样极寒的冬日里枯成了霜雪。
江横陪她?看了一会,他本可以用术法?将花草复生。
“你在难过吗?”江横蹲下,目光平视眼睛闪烁泪光的小丫头?。
“哥哥你看,”小丫头?记得江横,今天是漂亮哥哥住在客栈的第四天。
她?朝漂亮哥哥挥挥胳膊,冻红的手指指向花草,“这株兰芰叫圆圆,开蓝色小花。这丛月隐香叫满满,有金色的穗子,可香了。还有两棵,一个叫平平,这个叫安安……以前?我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阿爹说,今年的雪太大了,圆圆它?们睡着了,等?雪小了就会醒来,会继续陪我玩。”
“他们都是铃丫头?的好朋友。”小丫头?表情难过,跟江横说起和?花花草草的故事?。
七岁的小姑娘,口里的故事?也多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中生友,天马行空。
末了,她?流出了一行兜藏不?住的眼泪,扁起唇角,小声哭道。
“可是我知道,阿爹在骗我。”
“圆圆、满满它?们,和?外面的芷琊草一样,被冻死的。”玲丫头?哽咽地?说道,望向江横忍不?住哭泣。
江横抬手抹掉玲丫头?的眼泪,轻声安慰,“别哭,风一吹会结冰。”
玲丫头?扁嘴,想压下眼泪,却是越流越多。
“每年都会死,我,每年都会种,阿,阿爹让我不?要种,说是,说是活不?久的。”
“可是,我想啊。”
“我想,就算圆圆它?们只是陪我一段时间,就很开心了。我不?会再觉得永无镇都是白色,是这么的冷。”
她?哭得很小声,急急地?哽咽抽泣,江横听了个大概,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再看满园银装素裹的冬景。
有些人在这种地?方生活了一辈子,不?见?朝阳,不?见?瑰霞,不?知日月星辰为何物,天地?广大。
岁月更迭,草木枯荣。
世间万物本就是从无到有,生来便是一种孤独,便是一生寂寞。
若能有一个人,陪自己走?这一段路。
无论前?路如何,虽九死犹不?悔。
至少?,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江横站起身,负手看天,一扫眉心愁绪,风姿卓然。
我要跟阿辞一起,活下去。
第78章
第七日。
永无镇来了第一批修士。
穿越千里雪原, 在镇上最大的客栈里,点了烈酒和吃食。
外面的茶棚前天夜里被暴风雪掀翻了,这几?日江横都?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恰好可以望见更远的地方。
那群修士穿着寻常道袍,法器也都?只是中阶, 算不上仙品。
他们?离开宗门, 来到这苦寒之地, 自然不是为了聚在?一起餐风露宿, 杯酒下肚便聊起了近来最热闹的事。
天下剑宗第一人谢辞是魔种!
谢辞在?仙道夺魁上大开杀戒!
谢辞毁了神魔七绝法战,谋害仙统段别隐!
谢辞是魔!
“不对, 他不是魔!”喝酒的弟子不满反驳。
对面青年皱眉, 嘲讽道,“你什?么意思?谢辞是魔这件事修仙界传遍了, 难道有假!”
“怎么会师兄?”那弟子给?青年斟酒一杯,说出自己见解, “我?是想?,会不会是入了魔, 本身不是魔?”
“放屁!”青年道, “师尊亲口所言, 仙道夺魁之时, 亲眼所见谢辞身上的魔气, 世间罕有, 绝非后?世所修,谢辞是天生的魔种。”
“可我?也曾在?凌云峰剑宗大比之中见过他,剑法玄妙, 道心纯正,不像是魔。”弟子喃喃自语了几?句, 他端起酒杯同其他几?位面露疲惫的同门道,“ 算了算了,师兄们?喝酒!”
“你是在?谢魔头说话?”青年手中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拍桌怒视对面的师弟。
师弟吓得连忙摇头摆手,被师兄阴鸷的目光审视,似乎今日不说个清楚便不会善罢甘休。
“师兄,你莫要生气,”他只好说出自己的困惑,“我?这不是好奇吗?修仙界和魔族的圣战都?过去千年之久了,怎会突然冒出一个魔种。”
“切,”青年冷嗤,“若不是师尊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自诩仙门大派的星云观竟是个藏污纳垢的腌臜地!”
“大师兄所言甚是,照我?说星云观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姓闻的看起来玉面斯文,杀人都?不眨眼的。”
“废什?么话,他们?能和谢辞称兄道弟数百年,未必是什?么正经人?”
“那师兄的意思是,星云观除了剑宗,其他四?宗也有魔种?”
他们?谈话声很大,永无镇这种终年都?少有人至的地方,难得来了这么多外乡人,空旷的客栈里回荡着这些?修士的高谈阔论。
突然,有人喊了声——
“江横!”
江横眼皮跳了一下,但他依旧很淡定地喝着茶,眸光望向窗外。
“你提他做什?么?”那修士道。
“听南水湮传来的消息,江横与谢魔头可不清白。”
“衡珏长?老也说过,谢魔头很护江横的。”
“不是吧,他们?一个是魔,一个是人,关系如此亲密吗?”
“不然呢,狗男男。”
“真晦气,这俩玩意。”
……
江横就?坐在?这里喝茶,听着他们?瞎比比,说的跟真的一样。
他展开玉骨折扇,轻轻扇了扇。
那数十人也多次望向二楼身穿华衣锦袍的年轻人,见他光风霁月,气质出尘,恐不是一般来历。
“你刚才说谁晦气?”江横举杯,朝那青年望去一眼,眉眼温润似水灼桃花,带着微微笑意。
“在?下思玄宗璃蔚长?老门下弟子,居千锋。”被称作?大师兄的人起身朝江横施礼一拜。
“不知阁下因何?会来此地?”居千锋不确定这个清颜俊美的年轻人是不是修仙界之人,会不会跟他一样也是为捕杀谢辞而来。
如果是,他们?便可以一起,有个照应。
“当然是为了谢辞啊。”江横合拢玉扇在?手腕翻了个花式,轻声笑着,随手从袖中甩出去几?张符,分别落于方才骂的最厉害的几?人手中。
他说,“一点心意,望君安好。”
居千锋看了眼江横送来的符文,灵气精纯清澈,不妖不邪,佩戴者能提高灵气的纯净度,仙品。
“多谢。”居千锋与师弟们?面露喜色地收下。他有意与出手大方的江横攀谈,语气温和地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你们?,不认识我?吗?”江横一脸惊诧,不解地看向他们?。
居千锋虽也下山历练多次,拜访过几?家名门大派,可星云观这种大仙门不是他有资格去的。
是以他并不认识江横。
“我?以为你们?认识我?。”江横面上的惊讶转成?微妙的笑意。
居千锋在?他目光之下,如芒在?背,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惧意。
他心情不好?居千锋能明显感到。
就?在?此时。
“师妹,不如就?在?此地先行歇息吧!”
略显耳熟的声音从客栈外传来。
江横挑眉。
居千锋是金丹期的修士,自然听见了客栈外的来人,约莫四?十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因为这一声谈话,对面把玩玉扇的年轻人收敛了身上的戾气,此刻只余温润。
下一刻,客栈里依次走进来一群人,穿着白袍貂裘,乌黑青丝之中缀以精美的毛绒明珠发饰,腰间或挂长?刀,或持长?剑。
在?修仙界穿貂的,只此一家。
北域,河朔玄幽门。
江横朝楼下望去。
舒沐心依旧戴着长?长?的幕篱,进屋之后?便朝二楼靠窗的座位看去。
隔着素白的幕篱,轻纱无风自拂,露出半张倾城绝美的容颜。
78/106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