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靠近鼓起的一团人形被子,秦知颂伸手拽住前面,用力往上一拉,戚绥那点力气根本抵挡不住,被子掀开,哪怕房间有空间,也感觉到一股热气。
“戚绥,谁告诉你我要结婚——”
对上戚绥眼睛时,后半句话掐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戚绥抿着唇,眼睛通红,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鼻翼翕动,满脸写着抗拒和委屈。
对视片刻,秦知颂目光从戚绥脸上移开,转而去看他的手,一边把被子拿开一边说:“我没有要结婚。”
“……随便你。”戚绥别开脸,坐在床中间,一副不打算跟秦知颂好好说话的叛逆表情。
秦知颂眉头皱得更紧,“戚绥。”
语气沉下来,眼神也跟着染上不悦,“好好说话。”
戚绥下颌绷紧,不愿意转过头来,也不想开口说话,心里的那股潮气却在这一瞬间无限蔓延,从心口直奔眼睛。
秦知颂凶他。
就因为要结婚了所以凶他。
“转过来。”
“……”
秦知颂伸手捏住戚绥的下巴,强行让他转过头,“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力气不轻,很快在戚绥下颌边缘留下红色的指印。
白皙皮肤上红色的指痕,哪怕不会长久停留,也是他留在戚绥身上的痕迹,过分招眼。
漆黑的眸色变得更深,秦知颂手上的力气加重。
“嗒”一声轻响,却重重砸在秦知颂心上。
失去的理智回笼,他望着戚绥的脸,哪怕是在暖黄的灯光下,也依然看清了上面的泪痕。
“绥绥?”
倏然温柔下来的语气,令戚绥的心像豁开了一道口子,委屈和难过铺天盖地涌上来,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全砸在秦知颂的手背。
不想哭的,可是他控制不住。
“别哭。”秦知颂摸了摸戚绥的头,凑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用指腹替他擦掉眼泪,“为什么哭?”
戚绥原本在被子里就憋得通红的脸,此刻更甚。
一听到问他为什么哭,心里莫名其妙地变得更难过,越是难过的时候越是经不起别人多问一句。
“你——”
戚绥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拉住秦知颂的衣服,“你不会丢下我,是吗?”
闻言秦知颂缓缓靠近戚绥,用额头贴着他,“不会。”
戚绥清醒时从未有过的大胆,追问道:“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对吗?”
秦知颂凝视着他的眼睛,哪怕知道此刻的戚绥是醉着的,也认真回答,“是,不会丢下你。”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戚绥眼泪逐渐止住,把头埋进秦知颂怀里,手用力地攥住他衣服。
秦知颂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怀里传来很轻的呼吸声。
身体往后退开,却发现衣服还被戚绥攥着,难以挣脱,只好一手托着戚绥,一手脱掉衬衫。
“闹够了就睡,真是——”
“脾气越来越大。”
衬衫扔在沙发上,抱起睡得昏沉的人往浴室走。
—
头好疼,身上也好酸,眼睛也不舒服。
戚绥人还没醒来,迷迷糊糊在床上翻个身的时间,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像是自己在床上打了套军体拳。
滚了两圈,戚绥伸长手往旁边搭去,碰到一床被子,一个激灵坐起来。
头发蹭得乱蓬蓬的,眼睛还有些肿。
睁大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发现不见秦知颂的身影,默默松了口气。上船时是给他们各自准备了一间房,秦知颂应该只把他送回房吧。
再也不要喝酒了,醉了后醒来原来这么难受。
戚绥四处看看,发现手机放在床头,正要去拿,房间门锁发出声响,吓得缩回手,呆愣愣看向门口。
“小、小叔叔——?”
秦知颂换了一身衣服,走进来后斜倚在柜子上,“醒了?”
戚绥乖乖点头,又忍不住问:“昨晚,我喝了点酒,所以睡得很沉,应该——没有闹吧?”
小心翼翼观察着秦知颂的反应,心里上下打鼓。
闻言秦知颂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盯着戚绥,看他手指快要把被角揉成一团才大发慈悲地开口,“不记得也没什么。”
戚绥瞪大眼,什么叫不记得也没什么?
那肯定是有什么了!
还想要再探口风,手机震了震,抬眼看去,见秦知颂也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只好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谢淮:告诉你一个大新闻,昨晚船上有两人今早先离开,在码头那边的车上胡搞被拍了照,刚登上八卦小报,一方还是订了婚的,这下好看了。】
戚绥一愣,拿着手机没有立即回消息,反而看向在房间小露台接电话的秦知颂。
一大早被偷拍,不是巧合吧。
第14章
偷拍的视频在网上传开,看客们大肆挥舞着键盘,对女孩进行全方位的评头论足。
又有不少匿名爆料,全都指向女生不自爱,订婚还跟前男友藕断丝连。
明明是两个当事人,另一个却全程隐身,甚至还有人认为他深情。
戚绥从那天回来后,就不怎么出门。
不用跟人见面、社交,戚绥反倒是自在轻松不少,早上看书,下午在花园里晒太阳、逗狗玩,或者主动帮张姨做点事。
“戚少爷,外面那么晒,你进来休息会。”张姨看着戚绥遛狗遛得一头汗,喊了他一声,“这正午的太阳不是最晒的,下午两三点才热得烧心。”
戚绥转头答应了声,把飞盘扔出去,看着小狗摇尾巴跑开,几步回到露台坐下。
“真的好热,但这几天的天气好好。”
前一阵连着好几天阴雨绵绵,潮湿得整座城市都要发霉了一样,这两天终于转晴,不用再忍受阴雨的潮湿。
拿起杯子喝了大半杯水,戚绥往后靠在椅背上休息。
桌上放着的手机,屏幕亮起。
戚绥伸手拿起来,发现是谢淮发来的信息,愣了下。
自从那天后,他们没再联系过,谢淮怎么会突然联系他?
【怎么了?】
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在吗”,戚绥不知道谢淮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只能问清楚。
才回复过去,谢淮的就电话打了过来。
戚绥接了电话,下意识往里看,发现张姨并不在,莫名地松了口气,“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戚绥,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
“你怎么了?你先别急,先告诉我你怎么了?我要怎么帮你。”
那边一开口,戚绥就听到了哽咽的声音。
谢淮在他的印象是个根本不会哭的人,以前训练到肌肉拉伤都咬牙硬撑,现在这样肯定是出事了。
“我在医院,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交个住院费还有各种检查的费用,开学前我肯定还你。”
“好。”
戚绥答应得很快,一边说话一边往房间走,“你把地址发给我,然后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你转账给我就好,你不放心的话我现在给你写个欠条录段视频给你。”
“不是不相信你,是我手里现在只有现金。”戚绥经过客厅时压低声音,等回到房间才想起来问:“你要多少?”
住院加检查的话,大几千肯定是要的,如果住得久,算上药费,其余零零散散的,上万也是有可能。
戚绥拉开床头的抽屉,打开了一个铁盒子,快速数了过后一下犯了难,他的现金好像不够。
可他已经答应了谢淮,总不能临时说不够。
“两万多,我爸他在急救室,下病危了。”谢淮声音哽咽,极力克制着,“我再晚点回家,他人可能就没了。”
戚绥翻卡的动作一顿,呼吸滞住,直到胸口发闷才惊觉自己忘记了呼吸,把手机拿远一点深吸了几口气。
之前在船上,他还以为谢淮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好。
原来是不好,但更放不下亲情的羁绊,只能矛盾地纠缠着往前走,直到有一方先行离开。
目光落在最底下的那张卡上,是秦知颂给他的零花钱,这几个月存了不少在里面。
戚绥握紧了手机,听着那边的呼吸声,语气自然地说:“那还好,你要是借二十万的话,我真没有。”
拿起那张卡,戚绥把丢在椅子上的双肩包带上,“我现在打车过去,你不要担心。”
挂断电话,戚绥匆匆下楼,结果撞上从厨房出来的张姨。
“戚少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出去一会儿,晚上回来,可能不在家里吃饭,你不用等我了。”
“嗳,你慢点——”
“知道了。”
不等张姨把话说话,戚绥已经跑出花园。
—
从青江别墅到医院,大概用了四十分钟,戚绥在医院的取款机里取钱又排了几分钟。
等到他赶到住院部的病房外,已经四点多。
谢淮靠在墙上,佝偻着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颓丧的气息,好似被人抽去了精气神。
走廊弥漫着很重的消毒水味,戚绥忍着不适,放轻脚步走到谢淮面前。
“你先去把钱交了。”
戚绥把手里的袋子递到谢淮面前,“你父亲不会有事的,既然你能把他送到医院。”
他不擅长安慰人,更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才算安慰,戚绥说着说着先闭上了嘴。
过了不知道多久,谢淮才伸手接过袋子,“谢谢你。”
戚绥摇头,手扯着背包带,“不用,是借不是给,不是吗?”
闻言谢淮失笑,“你说得对,但还是要谢,我实在是想不到办法,我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我——”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谢淮也不打算再说。
抬手抹了一把脸,谢淮抬起头来,“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戚绥点点头,走到远离病房门的另一边,示意谢淮先去把该交的费用都结清。
谢淮依言拿着一袋钱去缴费,戚绥站在原地,低头盯着脚尖发呆。
好讨厌的消毒水味道,还有哭喊声、哀嚎声。早知道应该直接转给谢淮的,那就不用来医院。
走廊尽头的电梯推出来一辆担架床,上面躺了个好像刚动完手术的人。
戚绥往后退开让出路,不经意瞥见对方裸露在外的手臂,瞳孔倏然紧缩,皮肤焦红遍布,一道道被火焰灼伤的痕迹看起来很吓人。
车轮滚动的声音远去,戚绥却好像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不肯散去。
“戚绥,我交好了,我得回去拿点日用品过来,你要不要——”
“我和你一起去。”
谢淮一怔,看着戚绥煞白的脸色,和求救的眼神,后面的话不自觉咽了回去。
“那一起去吧,我跟护士说一声。”
其实他是想问戚绥要不要先回去。
戚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抿了抿唇,不打算解释,先一步走向步梯口,瞥了眼电梯,只觉那股焦味快要扑向他。
闭了闭眼,不顾谢淮追来的脚步声,逃避似的飞快往楼下走。
那场几乎把他过去十八年时光烧尽的大火里,他甚至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第15章
“合同正在走流程,业成那边订单算是尘埃落定了。”
陈寻站在办公桌前跟秦知颂汇报,所有事项汇报完毕后,合上文件夹,“但秦鸣章那边似乎还想插手这个订单的事。”
双手交握放在腰腹,靠在椅背上的秦知颂抬起眼,捏了捏眉心,“这笔订单原本就是集团里他负责的板块,他想插手,就由他,不过核心人员里保证有一个是我们的。”
闻言陈寻一怔,不太理解秦知颂的做法。
那笔订单能谈下来固然是因为秦家在货运业务上的声誉,但最后的利益相关,是秦知颂出马搞定。
合同签订,又把主动权交出去,实在是有点亏。
秦知颂看一眼陈寻,知道他的想法,“他管的只是集团下的一个业务板块,愿意为集团出力,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陈寻诧异地看着秦知颂,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是我太短视。”
集团现在是秦知颂说了算,不管他是不是董事长,集团一年的财报数据如何,都不会有人归咎于秦知颂以外的人。
秦鸣章乐意替他办事,他为什么要拒绝?
比起秦鸣章,像秦开言那样把事办砸的人,才是最不该进入到核心的人。
秦鸣章相争,他奉陪。
交代了几件事,秦知颂看着陈寻离开,正打算回复邮件,放在旁边的手机震了震。
拿起手机,点开最新屏幕页面的短信。
是一条银行发来的通知短信,显示现金取款两万元。
卡号是他给戚绥办的那张,在他把戚绥接到家里第二个月交给戚绥的,里面每个月会定期存入一笔钱,现在加起来大概有七位数。
但这是戚绥第一次动用卡里的钱。
秦知颂退出页面,点开手机的定位软件,简单操作过后,看着地图上的红点位置,皱起眉头。
那是一片老城住宅区,因为房屋建筑老化,水电排布过差,正面临拆迁整改,大多数房屋都外租,人群鱼龙混杂。
戚绥去那里做什么?
翻开通讯录,秦知颂起身走到沙发区,打通了家里的电话。
“晴姐,戚绥今天状态怎么样?”
张晴接到电话听见是秦知颂的声音,愣了下才说:“今天他在家里玩得挺开心的,还看了会儿书,不过中午好像接到电话,急匆匆地跑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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