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去什么地方吗?”
“那倒是没有,就说是晚饭也不用等他。”
“我知道了。”
秦知颂正打算挂断电话,反倒是张晴急忙往下说。
“先生,戚少爷应该只是去见朋友之类的,他平时也很少出门,估计——”张晴说了一半,自觉越界,又只好住嘴。
闻言秦知颂挑了下眉,“嗯”了声后挂断电话。
见朋友……
那就只有那晚的服务生了,戚绥的高中同学谢淮。
“陈寻,查一下之前戚绥的那个同学谢淮,主要是他接触的人和家里的情况。”
刚回到办公室的陈寻接到电话,又听到这一句,反应不过来。
从游艇回来,秦知颂就查过一次,但只是简单地查了下谢淮的来历,确定人背景是干净的就没再过问。
这次怎么查得这么详细?
—
狭窄又潮闷的巷道里,戚绥跟在谢淮后面,不时能闻到垃圾桶满出后发酵产生的恶臭。
脚下的路连着旁边建筑的墙根,不常走的地方布满了青苔。
穿过前面两栋房屋后,后面的筒子楼一目了然,比起现在什么板楼、塔楼的结构,筒子楼简单得多。
一字排开,左右和中间各有楼梯上楼。
每一层都有一条走廊,镂空处菱形拼接在一起,走廊上方全是晾晒的衣服,朝外侧的窗台上放满了杂物。
戚绥抬眼望向前面的谢淮,很难想象这一年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前面马上就到了,我们住在三楼边上,没那么吵,中间才是烦人,左右两边都是人,要是遇上没素质的,一整晚能吵得你睡不着,边上就不一样,潮湿了点,采光也不大好,但胜在安静。”
谢淮一边走一边回头跟戚绥说话,脸上没半点自卑或者羞赧,反而很大方,“我第一次住进来也有点懵,厕所都是一层两个,急的时候上下几层跑遍去上,比在学校里还难排队,每家也不是自来水接进家里,水池隔三个门一个。”
“其实,挺好的。”
走上楼梯,戚绥听着谢淮的碎碎念并不觉得难以忍受,反而不时打量起周围。
看得出年代久远的楼梯,墙面都是小广告和涂画的痕迹,也有一些水洇过留下的。
楼梯表面被踩得光滑,而铁护栏上的绿色油漆痕迹斑驳,一副被摸包浆的样子。
“这里就到了,家里有点乱,他不怎么收拾,我最近有忙,所以你别介意。”
谢淮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同时踢开了门口的几个纸盒,“你进来坐着就行,我收拾好就走。”
闻言戚绥点头,站在他后面看他打开门,还没进去,已经能闻到一股霉味。
跟着谢淮一起进去,房间结构一目了然,前后两间房的套间,外面是厨房加客厅,里面应该就是卧室。
“你坐这里,我进去收拾几件衣服,还有拿社保卡,有医保的话能报销不少吧。”
谢淮抓了一下头发,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杯子,用茶壶里的水涮了涮,给戚绥接了杯水,“你喝点水。”
戚绥接过水杯握在手里,说了声“谢谢”,然后发现谢淮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解。
顺着谢淮的视线,戚绥低头看向手里的杯子,自然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已经收拾得很好,看得出来用了心。”
戚绥望着谢淮的眼神格外坦诚,不见半点的虚假或者掩饰,一眼看到底。
见状谢淮终于放下心来,“那你坐会儿,我进去了。”
“不着急,东西要收拾全,免得你到时候还要再回来一趟。”戚绥放下杯子时碰到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才想起来要看时间。
伸手去拿手机,按了开机键屏幕也没反应。
戚绥试了几次,才确定是真的没有电,自己关机了。
看天色应该是快六点钟,他出门的时候说过不用等他晚饭,那应该再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
不过——
秦知颂不在公司忙的话,等会儿也差不多要到家了。
想到这里,戚绥不由在房间里搜找充电器的踪影,结果发现几个插线板都没看到充电器。
看了看黑屏的手机,戚绥无端想起那天谢淮的手机屏。
碎成那样子都舍不得换,型号和自己也不一样,家里应该也不会有他要用的充电器。
“戚绥,等会你有时间吗?附近有家老馆子的面很好吃,吃了东西再走吧。”
听到谢淮在里面跟自己说话的声音,戚绥抬起头看去,把手机塞回口袋。
反正再过会儿也要回去,等下再想办法好了。
戚绥头一次产生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念头,嘴上却答道:“有时间。”
如果不是秦知颂,那他是不是也会住在和这里差不多的地方?
不,可能连这里都住不起。
第16章
入夜后气温变得不再灼热,有风吹过,暑意很快散去。
戚绥背着双肩包,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从跟谢淮分开算起,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
走到街口,戚绥停下来,望向对面的烧烤摊,门口做了很多人,三三两两围在一张小方桌旁,喝着酒、吃着烧烤,看起来很快乐。
烧烤的味道随着烟雾飘在空中,又随着空气四散开来,连他隔了一条街都闻得到。
人行红灯变成绿灯,行人穿行而过,原本站在路边的人潮立即只剩下他一个人。
戚绥对外界探究的眼神仿若未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轻踢了一下人行道上凸起的方形砖块。
从这里走回青江别墅要多久?
不停地走,天亮前应该回得去。
认真在心里估算从市中心的老城区步行回去的时长,戚绥大脑开始失控,开始排演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事。
抢劫、拐卖、凶案、鬼怪——
万一要是不幸遇上,是抵死不从还是为了保命能屈能伸?
戚绥想不通,大脑就如同水管堵塞,无法进行下一步的思考,索性又开始漫无目的闲逛,连钻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都无所察觉。
巷子走到一半,戚绥忽然清醒过来,看着四周黑漆漆一片,心一颤。
完了,他怎么突然走到这里来了?
戚绥不自觉地吞咽了下,想去摸手机才想起来手机早没电关机,心下一凉,抓着背包带子就往巷口快步走去,越走越快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听着像是有人在追他。
咬了咬下唇,戚绥抬手拍了下脸。
之前就该跟谢淮一起坐车,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真遇上点事,连报警求救都做不到。
闷着头快跑到巷口时,一道刺眼的灯光亮起,整个巷口都被照亮。
戚绥猛地停下,差点摔到,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巷口,甚至无意识地往后退了步。
不会这么倒霉吧?真的遇到拐卖了。
戚绥回头往后看,发现后面一片漆黑的巷子更恐怖,但面前来历不明——
等等,这车看上去有点眼熟。
不自觉往前走,戚绥终于在刺眼的车灯里辨认出这辆车。
心里一喜,几步跑上前,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凑近了往里看,“小叔叔”三个字还没喊出口,后座的车窗缓缓放下来。
“戚绥,上车。”
秦知颂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戚绥偏头看去,看不见秦知颂整张脸,只能在车内的阴影中察觉到他的不悦。
抿了抿唇,戚绥走到后座,拉开车门坐进去。
“秦先生。”
规矩坐在车里,手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地仿佛在上课。
秦知颂余光扫向戚绥,并未转头,只是让司机开车。
发动机的声音在狭窄老旧的街巷里格外明显,直到开进主干道,恍若来到另一个世界。
车里气氛安静得吓人,戚绥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连呼吸频率都控制着。
戚绥抿着唇,悄悄打量身边秦知颂的表情,结果很气馁,根本没办法从秦知颂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
张了张口想解释,又瞥见前面的司机时不时抬头看后视镜,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
“我手机没电了。”
戚绥说完,懊恼地想把时间拨回去,“我的意思是,手机没电,所以忘记时间,才没有回家。”
“戚绥。”
秦知颂终于转过头看向他,但只说了这两个字,眼神里已经透露出克制的不悦,“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闻言戚绥瞳孔瞪大,心里瞬间漫开一片委屈,解释的话全被淹没,指尖不自觉掐进手心。
低下头不愿意再开口说一个字,戚绥紧抿着唇,脑海里浮现谢淮今天说的话。
吃粉的时候谢淮说,很感激他,要不然就走投无路,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又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学,秦知颂肯定给他安排好了,让他安心上学,报答的事等毕业了再说。
秦知颂对他很好,所以应该认错。
一路的沉默后,快要到家时,车里响起了戚绥的声音。
“对不起,我错了。”
戚绥鼻尖发酸,下巴快要埋进衣服里,小声说:“以后不会了,请秦先生放心。”
不会再出门了,也不会再任性了。
努力压抑住哽咽,却还是从飘忽的尾音泄露。
秦知颂盯着戚绥,眉头越皱越紧,正要说什么,车却开进花园里,还没停稳,他发现戚绥小动作,来不及把人拉住,就见戚绥迅速推开车门跑下去。
司机也吓一跳,连忙紧急制动,就见秦知颂从一边也下了车。
该死,他不该吓唬戚绥。
明知道戚绥吓不得。
但他失去戚绥的联系一整天,从早到晚,戚绥像是断联了一样,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尤其是失去戚绥的定位后,那股焦躁愈演愈烈,难以排解。
谢淮家附近的片区很繁华,但也鱼龙混杂,以至于他在开会时难得地走了神,一结束立即开车在定位的最后位置附近找人。
“戚绥!”
“你放开!”
秦知颂仗着身高腿长,几步就把还没进门的戚绥抓住,宽大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
“今天——”
“我只是出门而已,手机没电关机,你——你凶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去偷抢拐骗!”
戚绥情绪不受控地打断他的话,仿佛一只竖起浑身刺的刺猬。
秦知颂头疼地拉住人,“你记得我电话,为什么不打?”
“不想打!”戚绥瞪着秦知颂,“为什么一定要打给你,我成年了,可以自己出门,现在才——几点?家里有门禁吗?”
原本压着因为对戚绥失去控制而产生的不悦,被戚绥瞪向自己的眼神瞬间点燃,秦知颂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加重,眼神冷下来,藏在眼底的狠厉浮起。
“你是不想打还是不想回来?”
“那一个多小时你在做什么?宁愿在原地转圈也不愿意回家。”
“戚绥,你知不知道刚才如果遇上的不是我,是抢劫犯,你巷子里出什么事可能第二天才有人发现?”
声音压得很低,每说一句就逼近戚绥一步,直到完全将戚绥笼罩在他的身影下。
一想到戚绥可能出事,他来不及出现,秦知颂心底的阴鸷无限扩大。
戚绥脸色变得惨白,手腕也疼得不行,却还是咬着唇一声不吭,偏过头梗着脖子不看秦知颂。
疼死他算了。
秦知颂黑眸紧紧盯着戚绥,目光移到他白皙的耳尖和颈侧,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勾住他膝盖,直接把人扛到肩上,大步往客厅走。
戚绥被突然扛起来,脑袋朝下,胃被肌肉紧实的肩膀顶住,差点吐出来。
“秦知颂,你干嘛?放我下来!”
“你叫我什么?”
秦知颂听到戚绥嚷嚷,按住他的腰,完全动弹不了,眸色一暗,抬手在他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秦知颂,你放我下——!唔,你打我屁股?!”戚绥瞪大眼,看见被动静吵到赶过来的张姨,脸色涨红,快要滴出血来。
“不听话的小孩难道不该打?”
秦知颂又一巴掌打打下去,戚绥抓着他背上衣服的手松了又紧,停下了嚷嚷。
肩上背包往下坠,戚绥被磕了好几下,心里的委屈如潮水泛滥,快要把他淹死。
眼圈发红,鼻尖酸到耳根,连心里都是苦的。
走到二楼房间,秦知颂偏过头看戚绥,看了眼还挂着的包,手托着他的背把人放下,正要开口,刚才还不吭声的戚绥猛地推开他。
“戚绥——”
秦知颂的声音戛然而止,望着站在房门口眼睛通红的戚绥,紧抿着唇满脸警惕和不安。
“还给你!”戚绥把背包狠狠往秦知颂怀里一塞,转身退到房间“砰”一声关上房门。
秦知颂一怔,盯着那扇门,头开始隐隐作痛。
单手拿起包,秦知颂正准备先回房间,结果包的口袋拉链在刚才不小心拉开,低头就看见里面的东西。
现金。
不是银行取出来按照一万用纸条捆起来的一叠,是零散的。
秦知颂拉开背包,随手点了点,不多不多正好两万块,和今天卡里取走的数额一样。
陈寻那边查到谢淮父亲出事住院,那钱肯定是借给了谢淮,但这里的钱又是哪里来的?
眉头紧皱地看向戚绥的房门,秦知颂想起刚才戚绥看自己的眼神。
是小兽受伤时的样子。
“先生,你和戚少爷吵架了吗?”张姨站在楼梯口,一脸担心地朝上看,小心翼翼问:“戚少爷年纪还小,平时都待在家里,今天出门可能是太久没一个人出门所以——”
12/44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