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崽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觉得这很好玩,也学着用小胖手指比在嘴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但不知道这哪里戳到他的笑点了,在那完全止不住地“咯吱咯吱”笑出声来。
刘岐忙伸手捂住小家伙的嘴,可为时已晚,林琅已经幽幽转醒。他看着刘岐疑惑道:“陛下,你怎么还没去宫里?!今天不需要祭祀天地吗?——”
按照苍玄惯例,每年除夕夜,天子几乎都睡不了什么觉,除夕夜和文武大臣、王公贵族举行年岁宴后,守岁到子时,便要进行迎新春仪式,然后稍作歇息,丑时刚过便要起身准备仪装,天未亮与文武百官、王公贵族一道到城郊祭祀天地。等到再回宫时,基本都午时已过。一整套流程下来,是又繁琐又累人,不知耗费多少人力财力,但那场面不得不说,的确颇为盛大隆重。
刘岐被林琅问得有些心虚,气势有些弱弱道:“朕已经好几年未举行这些仪式了——”
林琅也蓦然回神,这人这些年连朝都不上,又怎会去费心费力整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他倒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形式,但觉得新年还是整个苍玄上下都较为重视的事,尤其在这个时节点,还是忍不住道:“去年苍玄多地才遭了雪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陛下还是该在新年之际,向上苍祈福、以安民心——”
刘岐顿时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气势越发微弱道:“但、但都未曾提前安置好,就算现在再想去祈福,怕也是来不及了——”而且他现在也算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林琅身边,哪舍得花费这大好的时光去整那些劳什子虚头巴脑的东西!
说了这许久的话,林琅也没了睡意,便起身穿衣洗漱,又替小家伙收拾,边收拾边道:“不过,臣倒有个主意,无须整这些繁琐的祈福仪式,既可安民心,还能切实让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得到些好处——”
刘岐自己收拾得快,一直跟在林琅身边转,听见神情有些失落委屈道:“都到这份上了,子玉在朕面前还自称臣——”
林琅一愣,他还真没注意到这茬,但又觉得自己并非没道理,淡淡道:“臣这是在和陛下谈论国事。”
刘岐越发委屈道:“但这是在家中——”
林琅一头雾水,直言不讳道:“这是臣和小家伙的家,怎可算陛下的家?——”
刘岐面上的表情越发受伤了,神色幽幽道:“朕一心系在子玉身上,子玉在何处,何处在朕心里便是家······”
林琅瞧刘岐越说还越发来劲了,但他偏偏就吃这套,最看不得刘岐平日里如此嚣张一人,在他面前偏偏露出这许多委屈受伤的神情,每每都让他忍不住就范。
他忍不住心虚道:“算了算了,臣不再称臣好了吧——”
刘岐:“你又说了——”
林琅面上一凛,声音凉凉道:“陛下到底还听不听我说了?!”
刘岐立马换作笑脸,秒怂道:“子玉你说,朕听着呢——”
林琅这才敛了神色,一边给小家伙系上年服的系带一边道:“这祈福仪式耗费人力物力,值此关头,也并宜再举行,陛下不若直接昭告天下,无须赘言,只道三条,一乃陛下怜恤去年冬雪灾殃及多地,百姓多流离失所,值此新春之际,陛下以天子之躯,亲自入祈年殿为苍玄百姓祈福七日,期间着服茹素;二乃今年一切典礼仪式从简,节省银两皆用于受雪灾百姓再造生计;三乃今年减免受灾百姓税赋,来年减免七成,再年减免五成——”
刘岐心中不免惊叹,林琅这么短的时间只是随口一说,便将此事安排得妥妥帖帖,既避免了他值此之际未替江山社稷祈福遭人诟病,极大拔高了他身为天子在百姓心中忧国忧民的形象,还省了许多繁文缛节、多出许多银钱,的的确确给那些受灾的百姓带去了好处。
但他眼下却更在乎另一件事,不由道:“其他都依你,只是这祈年殿在郊外,这众人都热闹过年的时节,若朕独自在那祈福七日,多冷清凄凉——”
林琅不以为意道:“不过七日罢了,越发如此,百姓才会觉得陛下心诚,越发感念陛下圣恩——”
刘岐神情有些不舍:“朕舍不得你和小家伙,一个人在祈年殿呆七日属实有些长了——”
林琅犹豫道:“那便三日?——”
他瞧刘岐还是有些犹豫,又道:“不能再少了!”
刘岐咬咬牙,只得认了。
第74章 小胖崽贺新岁1
小胖崽穿上了一身崭新又红彤彤的年服, 看着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就跟那年画上的娃娃一般。他自己也满意极了,对着铜镜照了一圈又一圈, 然后哒哒哒跑到刘岐跟前道:“陛下, 给腻拜年辣——”两只小胖手握在一处,朝刘岐作了个揖, 然后眼巴巴看着他。
刘岐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夸道:“真乖——”
林琅忍不住抚额, 一脸不忍直视, 悄悄提醒道:“崽崽这是给你拜年,你得给压岁钱呢——昨晚我们可是都给过了。”
刘岐恍然大悟, 掏了掏怀里, 不禁一僵, 才想起他压根没有带银子的习惯,而且就算是银子, 也得红封装好才行,他这随手给出去,哪能体现出心意。他想了想, 只得又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交到小家伙手里道:“当你的压岁钱, 让你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林琅眉头一跳,这刘岐身上的玉佩哪块不价值连城, 但转眼又想到,若是别人给的当是贵重了,但是刘岐是小家伙亲爹, 自是应当的。
林琅催促刘岐道:“好了,快进宫吧, 早些将事情吩咐妥当了——”
刘岐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太阳初起,天子圣旨便已昭告天下,全京城百姓都知道了天子亲自到祈年殿,着服茹素为苍玄百姓祈福三日,新的一年仪式典礼、宫廷用度、天子开支一律从简,省下来的银子用于赈济受灾百姓,还给受灾百姓免税赋。
一时间,百姓对天子歌功颂德声一片——
而林琅脑海里也很及时地响起001的系统音:“恭喜宿主,达成匡扶明君【百姓爱戴】一阶成就,获得能量值5000及神秘礼包一份,请宿主再接再厉——”
林琅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他疑惑道:“什么神秘礼包?——”
001:“到时候宿主便会知晓啦——”
林琅:······
不过,他刚开始可真不是奔着这能量值奖励来的——
用过早膳后,林琅便带着小家伙去了城北郊外的西山半腰处,他娘亲便埋在此。这里位置特殊,山脚是一处很大的碧绿的湖泊,四周花木丰盛,每到春天山花一片,冬日山上则会覆盖一层又一层的雪,秋天则是满山的红叶,夏天有穿谷的凉风,自是一处好风水地。
半山处有一座寺庙,京城百姓都叫作西山寺,原先本有个更复杂的名字,但百姓通常都记不得,只记得它在西山上,便叫作西山寺,时日一长,寺庙便直接也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
京城百姓都道西山寺的香火灵验,平日里来供奉香火的百姓和达官贵人们都很多,因而从京城到这都路也都是青石板路,倒是好走。
从寺庙沿着山道再往西两三里,便能寻到他娘亲的墓。苍玄都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即使漂泊在外多久多远,最后都要埋到祖籍的老坟里。京城里的许多王公贵族也是如此,他们虽然如何飞黄腾达,但祖籍多不是京城人氏,因而百年之后还是要埋到原籍祖坟。
承国公宁家祖坟在江南越州会稽,但林琅娘亲乃西北凉州人氏,生前只道不习惯越州阴雨天气,也从未在越州生活过,希望身死后能够埋回凉州故乡。
但承国公如何肯干,堂堂一承国公夫人不埋到宁家祖坟,反倒埋到母族,说出去都会让京城里的世家大族看笑话。但凉州雍家兵权甚重,他娘亲又是雍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本来远嫁京城长辈便已万般不舍,更别说年纪这般轻人就没了,更是伤心不已,自知道自家女儿有这个心愿后,雍家兄长在长辈要求下,便是百般施压。
但无论是承国公府还是凉州雍家,都是苍玄举足轻重的家族,双方都僵持不下,最后却是由先帝出面,才将林琅的娘亲葬在这西山半山风景最好之处。
这天正月初一,天气倒是十分晴朗,不过气温还是很低,天湛蓝湛蓝的,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什么温度,只觉丝丝寒意从脚底生起浸到骨髓里。
林琅和小家伙坐在马车上,怀里抱了个汤婆子,但还是觉得冷得很。小家伙穿着红彤彤的年服小棉袄,戴着小老虎帽,脖间围了一圈围脖,倒是丁点也不怕冷,小胖手拉开马车帘,探着脑袋看外面的远山、树林和白雪、蓝天,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小脸被冻得通红也乐此不疲,看来是对这里的风景喜欢得很。
马车速度不算很快,但车帘被掀开,灌进来的寒风还是有些厉害,尤其对林琅这畏寒的人来说尤甚,但是瞧着小家伙这兴奋模样,也不舍得让小家伙别看了。
如今难得带小家伙到外面采风,小家伙既然喜欢,他想着便让他多看会好了。
小胖崽回过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家爹爹道:“爹爹,那雪山好漂亮!”
林琅:“嗯嗯——”
小胖崽:“爹爹,那个浮浮好漂酿!”
林琅一脸疑惑?
小胖在只得无奈解释道:“爹爹,就、就是那个好、好大的水水呀!——”
林琅才反应过来,哦,原来说的是湖——
他又敷衍道:“嗯嗯,很漂亮——”
小胖崽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自家爹爹的敷衍,一脸开心地继续道:“呀,那浮浮还闪着光光呢,一闪一闪的,跟天上的小星星一般,嘻嘻嘻,是浮浮里的小星星呀——”
“那白白的雪山也好漂酿呀!崽崽真喜欢——”
林琅哭笑不得,心里却也是颇为轻松自在。
过了西山寺,路上行人和马车便少了许多,但因鲜少人走,路上雪也几乎都未化,马车走在上面要十分小心,因而速度也快不起来。
等到了雍氏墓近处,还要再往里走一里路左右。小家伙虽然兴致高昂,但山里雪很深,都快没到小家伙半腰处了,自是不能让他自己走。
幸好鸣剑一路跟着,抱着小胖崽走进去不在话下,要不然凭林琅自己还真是艰难得很。
等林琅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娘亲墓,都到了巳时末,摆好香烛供果,又烧了些纸钱,让小胖崽在墓前磕了几个头,自己也磕了几个,便不禁有些发呆。
第75章 小胖崽贺新岁2
娘亲去逝时, 林琅不过四五岁,虽然年纪小,但那时已经能记得许多事了。他记得娘亲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总会把他抱在膝头, 坐在院子的树下晒太阳,便轻轻摸着他的头, 边给他讲大漠风光、沙场故事。
林琅到现在才明白, 他娘亲那时候喜欢看着远房的天空与飞鸟, 大概还是觉得被困于后院的方寸之间极不自由。到如今, 大概他喜欢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与小时候的印象也有些关系——
他娘亲虽生于西北凉州, 但身架样貌却甚为娇柔, 不似西北人的高大粗犷, 与江南女子也并不一样,倒是有些西域女子的白皙柔美。听他外祖母说, 因着她生下他娘亲时年纪颇大,他娘亲有些先天不足,生下来便比旁的孩子小许多, 后来即使小心将养着,但也显得娇小, 不似他外祖和外祖母高大。
几兄妹中,其他哥哥倒都生得甚为高壮, 不过都像他外祖,是典型的西北粗犷军汉,帅倒是帅的, 但他外祖嫌弃得很。只有他娘亲是个女儿,又像他外祖母是个美人, 从小便是被父兄如珠如宝疼大。
林琅倒也能理解他外祖和几个舅舅对他爹的仇视,若是最开始,他娘亲看上他的样貌,坚持要千里远嫁到京城时,他外祖和几个舅舅只是有些酸意和敌视罢了。
后来,他娘生了他,两夫妻也算融洽,他外祖和舅舅们也打算捏着鼻子认了。结果没想到,他爹一番骚操作,竟然还敢纳妾!还生了庶子!士可忍孰不可忍!他们凉州雍自是从无纳妾的传统!各个是都是疼老婆宠老婆的!当初能让他娘亲嫁到京城,也是说好绝不能纳妾!
自此,他外祖和舅舅们便看他爹极为不顺眼,若不是离得远,那简直是天天都得横挑鼻子竖挑眼,只不过碍于他娘亲在,到底没撕破脸皮。
再后来,他娘亲病死,两家关系变急速恶化了,他外祖和舅舅们打心底觉得,就是因为他爹待他娘亲不好,让他娘亲郁郁寡欢,才早早撒手人寰。而他娘亲身埋何处之事,更是让两家直接撕破了脸。
后来因为还有他,两家到底保留了些面子情,逢年过节他外祖外祖母和舅舅们还是会给他捎许多礼物,他偶尔还是会去凉州看望他外祖外祖母,但以前他父亲不喜他亲近他外家,又加上凉州路远,而且他皇子陪读身份,并不是那么自由,
因而十来年间去的次数并不算多。
等到他摔下山崖后,他外祖家便是彻底和承国公府老死不相往来了。
林琅不免念及往事,心中不胜唏嘘。他边往火盆里烧纸钱,边轻声道:“娘,我带崽崽来看你了,小家伙都长这般大了,你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说着他便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道:“崽崽,叫奶奶——”
小家伙奶乖奶乖脆生生叫了声:“奶奶——”
林琅眉眼带上温柔的笑意,又道:“娘,我如今过得也挺好的,考上了状元,做了翰林,养活自己和崽崽不成问题,日、日后若有机会,我再替你去看看外祖和外祖母——”
小胖崽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爹爹有些难过又有些怀念的氛围,也乖乖地蹲在那烧纸钱,烧着烧着便忍不住奶声奶气问道:“爹爹,奶奶是爹爹的娘亲吗?——”
林琅笑道:“是啊,爹爹的娘亲便是崽崽的奶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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