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行程,若莱文明天上午抵达新联盟国首都,下午在首都经济中心大楼听取报告,并有五分钟左右的场外参观。
综合地形、时间和人物活动等各种因素,在若莱文进行户外参观时狙杀的成功率最高。
中心大楼是去年刚刚建成启用的,位于空旷的经济开发区。目前整个开发区都处在孵化阶段,相比市中心高楼鳞次栉比,这里几乎都是施工现场。
距离中心大楼最近的适合掩蔽的场所是一处在建高楼,但梁都经过实地测算发现,掩蔽地和狙击目标的直线距离为2020米。
在整个新联盟国境内,梁都的狙杀能力排第二的话,没人敢排第一。但这个距离太远了,没有狙击手在这个距离上成功狙杀过目标,梁都也没有。
——他测试过,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这个险不能冒。
身后有脚步声,是何迟。他永远是妥帖沉得住气的样子,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深蓝色衬衣寄到最上面一粒扣子,西裤也是一点褶皱也没有,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斯文沉闷的人是特种兵出身。大家研究讨论了一上午,或有疲态或有焦虑,只有他丝毫不受影响。
傅言归和梁都都看向他。
“有个人可以。”何迟说。
他们三人站在书房的圆形露台上,今天天气冷,露台上的移动玻璃门落了下来,只留了一扇窄窗。何迟说完,视线穿过窄窗落在远处的小花园里——角落里蹲着一个人,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只露出一颗后脑勺,正在和那只越来越肥的猫玩毛线球。
梁都几乎立刻说:“不行。”
其实他一开始也想过任意。任意的枪法是梁都教的,他的精准度和射程把控能力怎么样,梁都最清楚。但同时他也坚持,任意不能用。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抱着什么目的来的,杀不杀若莱文都对他无碍。”何迟说了自己的意见。
“所以他就能同意?你能保证他这次不会临阵反水?”梁都站直了身体,逼视着何迟。
何迟噎了一下,偏过头,没反驳。
花园里的人似乎感受到高处投来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刻转回头去。不过之后他就没刚才那么从容了,慢腾腾站起来,不再理会肥猫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而是低着头,沿着花园边上矮栅栏往回走。
他微微弓着背,小心翼翼的样子落在傅言归眼底。傅言归移开视线,将抽了一半的迷你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看着何迟说:“让他来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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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入V,连更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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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狙杀
任意走出电梯,发现何迟在外面等他。
何迟只是S级alpha,平常的工作也和文秘类似,很多人只把他当成傅言归的普通助理。但任意知道,他是国际特种兵出身,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其实在第四区很多沾血的事都是他做的。
他带着任意走到书房门口,停住,示意任意进去。
任意感觉到何迟不同以往的态度和气势,但他猜不透是什么事。他进了门,书房里只有傅言归自己。
傅言归从书桌后面站起来,说:“过来。”
任意低着头往前走了两步,在傅言归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自从游轮上回来之后,他就没见过傅言归的面,他知道陆未晞和他说再见这事儿让傅言归很不高兴,尽管对方不表现出来,但他就是知道。之后的几天,他更加小心翼翼,全天待在房间里不出来,生怕傅言归看见他心情不好。
“有件事要交给你做。”傅言归说着,从书桌上拿过一张图纸,用食指拇指捏着,递到任意跟前。
任意立马双手来接。薄薄的纸上画着简单的图画,任意看了一眼,立刻就知道这是一张狙击地形图。
“这个人必须死。”傅言归将一张照片推到任意面前,问他,“有问题吗?”
任意握着图纸的手轻微发颤,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看着傅言归:“恐怕……不行。”
他说完,又立刻急急地开口解释,生怕傅言归以为是他不愿意,“我……信息素跌级之后,没法长时间隐蔽,手也不稳……五年没碰过枪了。”
狙击手需要强健的体魄才能长时间隐蔽和维持注意力,任意如今身体连个普通omega都不如,信息素又刚过紊乱期,更甚者他被关在病房里的那五年从未动过枪,饶是他再天资过人,也没把握。
傅言归并不惊讶,他显然考虑过这些问题。
他按下书桌上的呼叫铃,很快,齐颜和梁都开门走了进来。
傅言归很直接地问齐颜:“注意力和体力调节到最高值,用稳定剂可以做到吗?”
齐颜看了一眼任意,然后问傅言归:“需要维持多久?”
“两个小时。”
齐颜顿了顿,摇摇头说“不行”。
她难得严肃:“以任意这样的身体条件,一次性服用三粒稳定剂,可以将他的神经系统推到最大兴奋点,能维持一个小时吧。”
傅言归沉思着,一个小时,包括提前隐蔽、找机会狙杀以及撤离,时间虽然很紧张,但不是不可以完成。
“但是——”齐颜话锋一转,“稳定剂副作用很大,短时间服用三粒,会造成神经和信息素不可逆转的伤害。他现在的用量,也才一周两粒。”
房间内一时鸦雀无声。齐颜说完就闭了嘴,她只负责把情况说明白,至于怎么决定还是傅言归说了算。
“有没有折中的办法?”傅言归问。
齐颜说:“两粒没效果,不如不用。最少三粒。”
傅言归转过身看着任意,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什么,任意突然抢先开了口:“没事,用吧。”
他不敢迎上傅言归的目光,怕傅言归不同意,也怕傅言归同意,自己先说出来,大家都不难堪。况且自己残命一条,能活多久还说不定。傅言归未来宏图坦荡,不该在这种小事上受阻。
见他一幅心意已决的样子,齐颜叹了口气,当着傅言归和梁都的面儿,问任意:“你想好了?这东西吃下去,身体暂时觉不出什么来,等再过个几年,你年纪大了,手脚神经可能会坏死,而且信息素紊乱加剧反噬,会很遭罪。”
任意静静听齐颜说完,依然轻声说“没事”。
书房内又陷入安静,任意虽然说了两次“没事”,但傅言归一直没发话,这事儿就定不下来。
傅言归站在书桌前,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齐颜和梁都分立两侧,任意则在他们进来之后站远了些,靠着墙角。他站了十分钟不到,脚下已经开始发软,上半身渐渐贴到墙上,后来又靠实了,才觉得没那么累了。
“四十分钟,”沉寂了一段时间,傅言归问齐颜,“可以吗?”
齐颜立刻听懂了。她想了想,面露难色,“你的意思是,四十分钟之后再将药物清除?快速洗胃和血液灌流理论上可行,但稳定剂吸收很快,就算清除也是寥寥,未必有效。”
她语速慢下来,最终还是迟疑着说了一句:“四十分钟,时间不能再长了,可以试试。”
说罢她看向任意。任意没有拒绝的权利,况且他看起来并不在意,于是立刻接话:“好,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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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任意收拾妥当,在房间里等着。是梁都来接的他,两人做好伪装,悄然从得月台后门离开。昨天梁都就和任意介绍了相关情况,今天一路无话,临上车前,梁都只冷冷问了一句他有没有带好药。
任意很温顺地说“带了”,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三粒胶囊给梁都看。
梁都扫了一眼,就别开脸,还是冷着声音,说:“要是出岔子,我先收拾你。”
“嗯。”任意很轻地应着。
梁都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干脆闭嘴。
两人将车停在一处山坡下,然后步行穿过一个建筑工地,从后面攀上那栋在建高楼。任意尽量跟着梁都,但没爬几步楼梯就开始急喘。梁都停了几次,忍无可忍,一只手抓住他胳膊,带着他往上走。
任意抬头露出个笑:“谢谢。”
梁都没理他。
等到了隐蔽点,梁都利落地将枪支组装好,插上瞄准镜,然后再次测距。任意则观察着四周地形。
他们身在六层的一处大开间内,没有门窗,四周乱七八糟地堆着水泥袋和建材。他们在窗口处设伏,这是提前选好的射击点,正对着经济中心大楼的二层户外平台——下午三点十分,若莱文将在这里参观,期间全程陪同他的傅言归会给他介绍首都开发区的发展蓝图。
他们在此处逗留五分钟。这是最佳狙击时机,错过了再无机会重来。
时间越来越近,梁都往嘴里塞了一块薄荷糖。他习惯在对决之前吃薄荷糖解压,不过他好久没吃过了,最近这几年没什么是让他觉得有压力的。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把赌注押在一个他早已不信任、恨极了的人身上。
不远处,中心大楼陆续开进几辆商务车,周围已经戒严,分散着荷枪实弹的军警。
若莱文到了。
任意已将胶囊吞下去,喝了一口水,盯着瞄准镜,推弹上膛。梁都伏在任意身侧,估算着风速和风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任意盯着瞄准镜一动不动。他全身都是火热的,大脑空前清明起来。
2020米的实际射击距离,手里的巴雷特理论上可以达到更远射程,但这只是理论,没人做到过。任意在第四区保持了三年的狙击手长距离射击记录,就算他身体和信息素都遭受重创,也没人比他更合适。
3点10分整,若莱文没出现。
3点15,还是没人。
任意和梁都谁都没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气氛渐渐凝重,他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可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等。梁都的焦虑更甚,任意的药效能维持一个小时,但如果这期间出了意外,他们将会丧失狙杀机会。
3点27分,二层平台的门开了,几名工作人员走出来,被簇拥在中间的是傅言归和若莱文。
任意最先看到了人群中的傅言归,他很高,或站或走都有一种挺拔如松的气势。他穿着军装,以最高礼节接待若莱文。若莱文身材矮胖,和照片中长得一样。他们停下来,傅言归在跟若莱文说着什么,两人挨得很近,看起来相谈甚欢。
任意屏住呼吸,瞄准,食指微弯。
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一种奇怪的闪念猛地从脑海中划过。
任意突然抬头,看向左前方的一处山坡。
那里有一处挖掘了一半的小山丘,杂草丛生,立着零星几棵枯木。
“你做什么!”梁都拧着眉看他。
任意的信息素在这一刻调动到极致,他对危险有种本能的直觉 ,并且极少出错。他多次从险境中脱身,很多人认为是他枪法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枪法准只是一方面,还有个原因是他对敌情和危险的判断有种超乎寻常的准确。
任意心跳很快,全身都绷紧了。
“对方有狙击手。”
梁都心一沉。脑子里快速进行了筛选,若莱文的人,陆未晞的人,或者是其他对手的人,无论对面狙击手是谁,对他们来说都是敌人。
“要先把他干掉,才能确保言哥安全。”任意压着嗓子,眼睛死死盯住对面山坡。
梁都说:“我去干掉他,你杀若莱文。”
“来不及。”任意转过头,脸上一片沉静。
梁都不得不承认,任意说的是事实。若是任意开枪的同时,对方也开枪——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谁,但未知意味着危险——他不能拿傅言归冒险。在完成任务之前,任意必须要完成反狙击。
“不管他是谁,先找出他,杀了他。”任意眼底透出一股杀意和决绝。
梁都目光盯在任意脸上,考虑了一秒钟不到:“行。”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但相比完成狙杀若莱文的任务来说,首先确保傅言归安全是他们两人的共识。
第27章 矛盾
狙击手可以通过枪声、子弹射入角度来判断敌方狙击手的位置,然后进行反狙击,与此同时决不能贸然暴露自己——通常情况下,谁的位置先暴露,谁就先死。
任意遭遇过最危险的反狙击情况,就是他和傅言归回新联盟国的路上遭遇突袭那次。他几乎抱着必死的心冲出去,只为了给傅言归搏一线生机,结果他赌赢了。
现在比上次更为危险,他如果再次冲出去,未必有上次的好运气。
梁都正在尝试联系跟在傅言归身边的何迟,但时间太紧张,傅言归分分钟都暴露在危险之下。五分钟的户外参观也难以让傅言归合理远离若莱文。且只会打草惊蛇。他同时开了呼叫系统,紧急协调任务区域内另一支狙击小组协助伏击。
就在这时,任意已经端着巴雷特跳出窗口,冲到六楼外面的平台上。
每多过去一秒钟,傅言归就有一秒钟的危险。
时间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任意没法等,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对方狙击手的准确位置。
他冲着那处山坡扣动扳机,开了第一枪,同时将手中的白色纸壳扔出去——那是他随手从一堆建材上拿的,在阳光映射下,有一些不明显的反光。
对面立刻发现了他,几乎是同时,子弹破空而来。
任意凭着本能翻滚,然后起身,开了第二枪。
梁都听到第三声枪响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任意故意暴露位置之后,并未被对方击中。而任意已由此推断出对方狙击手的位置,并紧跟着开了第二枪。梁都相信任意的枪法,只要对方位置能确认,任意弹无虚发的概率无人能及。
三声枪响足以引发远处人群混乱。余光中,保镖已经护着若莱文往室内撤离。
留给任意的时间或许几秒都不到。
他爬起来在平台上疾奔,原来的射击点已经回不去了,他直接跳上六楼边缘的一处狭窄高台,将狙击枪紧紧抵在胸前。瞄准镜里闪过太多人影,若莱文半边身子已经挤进大门。
枪栓扣动,“砰”一声枪响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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