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易先生毕竟在局子里,您如果想参加咱们俱乐部的特殊活动,方便的话可以下次带上其他证明身份的信物,今晚咱们还是……”瘦子话里的婉拒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毕竟易先生如今被警察抓了,谁知道面前这人是不是借着易先生的名字招摇撞骗。
霍无归冷哼一声:“你这是要我自证身份?”
虽然易先生被抓捕归案后,确实有不少马仔跟着落网,但……霍无归也无法确定这里的人对那些面孔有多了解,不到最后时刻,准备好的身份还是不要轻易启用为好。
“这是店里的规矩,易先生的人,我多少还是认识一些的。”瘦子一脸堆笑,显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精,却固执地又问了一遍,目光在霍无归和简沉身上逡巡了一圈。
霍无归一愣,惊觉这个缅甸人恐怕不好应付——
整个海沧,没有哪家夜店背后不带点黑白边缘的交易,这些灰色地带并非普通人就能招架的,每家店都得养几个能震住场子的“道上人”。
普通的糊弄很可能骗不了面前这个缅甸人,套用身份更可能弄巧成拙。
幸亏刚才没有张口胡诌一个当时落网马仔的姓名。
果不其然,耳机里杜晓天“啐”了一声,怒道:“霍队,刚刚查了,这家店背后养了好几个缅甸来的打手,之前都是跟着那边大哥混的,和易先生有不少生意往来。”
短短几秒时间,霍无归内心风起云涌。
面上,他依旧摆出副不耐烦的嚣张模样,修长双腿展开,蹬着卡桌,瘫进沙发里,仰着下巴玩味地瞥了瘦男人一眼:“就你也配试探我?”
“我配不配另说,陈哥您只要告诉我,核实无误之后立刻带您下楼。”瘦子丝毫没有被霍无归的傲慢气场撼动,毕恭毕敬地站在霍无归身边,半步都不挪,“您只要随便给我个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可以,只要确认您是易先生的人,要我跪下给您磕头道歉都可以。”
通讯车里,赵襄被气得骂骂咧咧:“为什么不直接冲进去扫了这家店!把那块石头拿回来不就完了!”
杨俭好为人师道:“你想想,现在最想要这块石头的,除了我们,还有谁?”
“Myw-mhrwa……”一道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传来,简沉冷白的手腕倏然伸出,顺势搭着霍无归肩膀,狭长的眸抬起,盯着瘦子冷声道,“明白吗?”
那段发音实在太过古怪,以至于连霍无归都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揽着简沉的手,目光悄无声息地注视着简沉和瘦子之间奇怪的气氛。
“您是……?”很显然,整个卡座上,只有瘦子理解了简沉的话,惊愕地脱口而出。
简沉见好就收地垂眸,不再去看瘦子,随口道:“kokaul……”
简沉的话音刚刚落下,刚刚还执著要求霍无归自证的瘦子好像脸色一变,立刻换了个人一样,圆滑得体的表情裂开一道缝隙,生硬而谨慎地开口:“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可以滚了。”
简沉冰冷地吐出几个字,眼神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明明是毫无礼貌的措辞,但瘦子好像反而松了一口气,迅速道,“不好意思,您二位稍等,酒马上到,这就通知下面。”
他原本以为,那个陈简旁边的清瘦男人,大概是陈简带来的姘头。
陈简说什么今晚有易先生想要的东西,易先生都落马一年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假传圣旨,替自己的姘头耍威风。
然而刚刚,陈简那个姘头说的两句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恐怕这俩人没有撒谎,他们确实是自己惹不起的身份。
瘦子边走边回头,狐疑的眼神刚落在男人身上一秒,那人便像是极为不耐烦的样子,索性双腿一翻,俯身跨坐,将陈简按进沙发里,鼻尖挨着鼻尖,侧头狠狠瞥向瘦子:“看什么看,没看见我们要干什么吗,还不快滚。”
说罢,他抬手将霍无归看着瘦子的头转向自己,一字一句道:“陈哥,你最好记住,你亲口说过,最喜欢我这口。”
熟悉的浅色瞳孔映入眼帘。
简沉眸子在光影下泛起泪痕——
又被光闪着了。
霍无归:“……”
一些记忆在脑海中浮现。
他亲口说过的明明是:“不喜欢。”
简沉给他的回应明明是:“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卡座上,霍无归僵硬了短短一秒,立刻抬眸看向简沉,喉结轻轻滑动,配合地装腔作势道:“急什么,我来这儿是办事,下次再办你。”
听见这话,简沉偏过头,朝瘦子露出一个湿冷的眼神。
黑发扬起,露出简沉苍白后颈和光滑的耳廓,一颗钻石耳钉闪闪发光。
他怎么只戴了一边耳钉,霍无归没由来地想。
两人身旁,瘦子彻底懂了——
几句话前这俩人还杀气外露,语带威胁,现在又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这样毫无羞耻感的张狂和目中无人的态度,也只有那些刀口舔血,习惯了刺激感的人才会如此了。
“二位慢慢聊,我去催催酒。”瘦子小心翼翼瞥了简沉一眼,匆忙身离开。
“你刚刚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卡座上重归平静的瞬间,霍无归立刻按着简沉后颈,低声问道。
与此同时,耳麦里,传来杜晓天欣喜的喊声:“霍队!王局批准了!只要拿到那颗月光石,就协调光缅寺,给金佛做扫描!”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那什么,霍先生您还记得第二章 的自己吗?
第22章 拍卖
像只对主人放下戒备的猫
瘦子去通知人的时候, 霍无归一手按着简沉后颈,将人脸转向自己。
肾上腺素激增后的眼眸格外地黑,死死盯着简沉问道:“你刚刚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四下无人盯着, 刚刚还张狂傲慢的简沉立刻松弛下来,连声带都懒得震动一下, 用口型一字一句复述。
“易先生在金边, 都做过些什么,还需要我们向你复述吗?”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只需要知道, 三年前的七月, 我在易先生身边。”
简沉说完, 眼梢微微垂下, 抿了抿唇, 低声道:“易先生有1/4高棉血统,我用的是之前在农场学的高棉口音。”
霍无归眼神一凛,对简沉在管弘深的农场学过什么都不再感到惊讶,盖住耳麦用口型道:“你怎么知道三年前的七月发生过什么?”
三年前的七月,易先生在老挝, 因为帮派冲突, 发生过一场火拼, 中弹重伤, 消息被压了下去。
“因为一些私人爱好, 我对这些犯罪团伙的八卦较为关注。”简沉显然并不想对此多做解释,浓密的眼睫盖住浅琥珀色的瞳孔,避开了霍无归的注视。
私人爱好?犯罪团伙的八卦?
曹振来供出“魔术师”这三个字的时候, 简沉也在。
这也算犯罪团伙的八卦吗?
所以他如此好说话地答应了帮队里出任务, 是因为那三个字吗?
或者说, 如果今天选的人不是简沉,他会不会想尽办法用其他借口混入这间酒吧?
意识到霍无归的目光,简沉不露痕迹地用衣袖擦了擦汗才张口:“咱们局里应该不管员工的私人爱好吧?”
霍无归惊觉他脸色白得实在有些可怕,就连手掌下的皮肤都格外冰冷。
舞池里人头攒动,不断有人被挤得朝后退去,在简沉附近晃悠,手肘、身体一次次入侵这个卡座。
每当有人靠近,简沉松垮的脊背都会在瞬间悄无声息的紧绷。
霍无归长吐出一口气,瞥了简沉一眼:“你还好吗?”
“这里人太多了。”简沉调整了一下呼吸,忍住强烈的呕吐欲,慢悠悠道,“不是很好。”
“所以霍队,可以不要再追问我的私人爱好了吗?”简沉缓缓拉起嘴角,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看在我赴汤蹈火陪你出任务,还替你解围的份上?”
霍无归一怔。
简沉甚至像只对主人放下戒备的猫一样,前一刻还因为被陌生人蹭了一下浑身炸毛,后一秒就任由霍无归扣着他的后颈。
哪怕他向来知道简沉摆出这幅嘴脸的时候,心底里早不知道筑起了多厚的壁垒,都不得不承认,简沉的眉眼好像永远含着天真纯粹。
被他这么看着的话,霍无归想,算了。
不管简沉今天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都暂且放他一马好了。
“陈先生您好您好,久仰!”一道油腔滑调、故作熟稔的声音突然传来。
霍无归听见声音,猛地回头,眉峰压低如同利刃,语气不善道:“没看见我在忙吗?”
匆忙跑来的西装男定睛一看——
纤瘦的青年跨坐在霍无归腿上,霍无归骨节分明的手掌还紧紧扣着对方后颈,修长指节没入黑发深处,两人在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我是Mago俱乐部的高级经理阿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二位不如跟我移步贵宾室您看怎样?”阿凯非常懂行地非礼勿视,挪开眼睛低垂着头。
霍无归将简沉脑袋按下,靠进自己肩窝,不耐烦地皱眉道:“在哪,赶紧带路。”
简沉虚虚地抵着霍无归肩头,嗅到骚包的香水气味下,盖着极淡的药膏味。
Mago俱乐部是一整座独栋的小楼。
普通客户都在一楼的中央舞池和环形卡座聚集,二三楼则是独立的包间。
真正别有洞天的设计在地下一层的隔音室内。
两人跟着阿凯一路朝地下走去。
霍无归半搂着简沉,一脸轻佻,语气充满显而易见的敷衍:“都跟你说了,今天你要什么我肯定拍下来,你要怎么才能相信哥?”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打算糊弄我。”简沉从霍无归手中接过一瓶黑桃A,仰头灌了一口。
他说着一个脚软,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站在前面的阿凯刚要伸手去拉,就被霍无归揽着腰兜了回来。
霍无归才砍伤不过三天的肩头被强行拆了纱布,刚长出来的嫩肉和衬衣面料摩擦着,每一次动作都会带来一阵刺痛。
他眼底微暗,攥紧右拳抑制住神经末梢刺骨的疼痛,瞥了眼罪魁祸首,冷冷道:“喝多了还乱晃,摔死了我可不管。”
别人眼里,简沉是一口黑桃A喝得猛了,只有霍无归心底清楚,这人刚刚穿越舞池的时候接触障碍发作了,走廊里光线又差,十足的豌豆公主。
阿凯忙伸手推开地下室厚重的隔音门:“好了到了到了,二位小心。”
隔音门关上的瞬间,所有的喧嚣归于沉寂。
昏暗的灯光笼罩着八个扇形散开的卡座,简沉看着奢华的真皮沙发愣了一愣。
这楼下的设计简直别有洞天,除非站起身来,否则每个卡座之间都能确保绝对的私密性,却都可以看见中心的展示台。
“愣着干嘛?”霍无归堂而皇之地借“陈简”之名,行嘲讽之事,“没见过世面,几张山寨沙发都能给你看傻了?”
简沉还没有忘了自己的人设——继续扮演着自视甚高实则屈居人下的姘头,反唇相讥道:“那不如陈哥给我投一笔钱,我也开个俱乐部,自然就见得起市面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简沉放低了声音,听起来浪荡又狎昵。
霍无归喉头下意识一紧——
放荡的人无论怎么变得更放荡,都不会让人心动得更多,可一丝不苟甚至清冷无趣的人,哪怕透出那么半分轻佻,都仿佛勾着人,忍不住想看更多。
“豌豆,别胡闹,哥今天有正事。”霍无归把那些新贵小开随口哄人的模样学了十成十,随口给简沉起了个诨名,大声嚷嚷。
霍无归的嗓门极大,周围的卡座里显然都已经坐满了人,隐约有卡座传来一声轻笑,用不大不小的嗓音问:“阿凯,你们最近是生意不好吗,什么豌豆土豆都往贵宾室里放?”
“陈哥,也不知道隔壁是个什么东西!”简沉眼眸半敛,靠在霍无归身上,悄悄避开了他受伤的右肩,慢条斯理道,“今天有些人,想拍什么,我就跟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半瓶连泼带洒,只进嘴几口的黑桃A开始发功,简沉脸色潮红,呢喃中夹杂着醉意。
霍无归不耐烦地呵斥旁边看热闹的阿凯:“你看什么看,还不快滚!这是你能看的吗!”
被训斥的经理刚刚拔腿要走,霍无归又长腿一踢桌子:“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手册留下!”
莫名其妙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经理丢下拍品手册飞快走了,对这俩奇葩敬而远之。
人影刚从面前消失,简沉立刻收起了脸上表情,余光瞟着册子,轻声问:“这珠子,你估计多少钱?”
“不会超过十万。”霍无归把浪荡子的人设扮演得恪尽职守,双腿翘着矮桌,斜靠在沙发里,“毕竟不是完整的文物,而且镶嵌工艺留下的伤痕和明显的氧化分界线,都会造成贬值。”
简沉挑眉问道:“你们今天的目的肯定不只是拍下这颗珠子吧,而是——”
他小心地比了个口型,说出了三个字:魔术师。
“对。”霍无归大方承认。
距离江边发现五具散发荧光的女尸已经过去四天。
第一个晚上,他们找到了苗胜男的身份。
第二个晚上,“魔术师”这个名字第一次从波坤的口中出现。
第三个晚上,卢洋旧宅中,星星绿光森然照亮了一条通往真相的线索,将他们引到了金佛面前。
现在是第四个晚上,一切线索聚焦在了“魔术师”身上。
市局给的破案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今晚,除了北桥分局对这颗月光石志在必得,只有另一波人会在意这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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