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章鱼小丸子”这种美食不太熟悉的某男主,虽然不了解这是一种什么吃法,却不由得承诺:“等我们一起去海边,我做给你吃。”
苏诺点了点头,然后格外仔细地观察着他,目光中透出游移不定之色。
萧广思一边喂他喝水喝药,一边坦然地任他打量。
最后还是苏诺自己沉不住气了:“你不生我的气啊?”
他知道他当时要求萧广思先放下剑,其实并不公平,他只是仗着萧广思对他狠不下心罢了。
万一永昭帝之后不同意罢手,萧广思就等于因为他白白放弃了最后的筹码,在重重包围之中说不定直接就会被砍成肉酱,连主角不死定律都救不了。
“生气。”萧广思道。
“哦……”苏诺回避地扭过头,心里虚了虚。
“生气你一再拿自己的性命当要挟,生气你用自己的身体给我当挡箭牌,我很生气。”
萧广思没有发怒,然而房间里的低气压让苏诺丝毫不怀疑他是真的在生气。只是这生气的内容嘛……难免还是要让某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炮灰,心里甜滋滋的。
“我也生我自己的气,”萧广思自责地道,“早知道你在那里,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苏诺静了一会儿问:“你怎么会知道那些……”
“虽然时过境迁,但总有线索可寻。”萧广思简要同他讲了一些自己追查的前后经过,其实最大的线索,就在苏诺这些年一直服用的药里。
苏诺无话可说,倘若不是永昭帝已经亲口承认,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把这一切都否认掉,然而他如今真的无话可说了。
如今细想,他还真的想不通以后该怎么面对皇帝陛下,这种想不通的问题他只好暂时先不想了。过了半晌,他眨眨眼睛道:“这里被包围了吧?”
萧广思点头。
果然,永昭帝虽然暂时放过萧广思,却仍然派出了严密的监视,萧广思要逃掉可没那么容易。
萧广思提起事实上的软禁待遇并没有什么懊恼之色,苏诺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在故意安抚他。
苏诺想了想,问:“既然你知道了你的生母是赵皇后,你没想过恢复自己的身份?”大魏是嫡长子继承制,惯例只要皇后能生出儿子,一出生就要封为太子,永昭帝不肯让萧广思做太子,只有篡改他的身份。但如今萧广思既然已经知道真相,那是不是应该借这一点恢复身份,为自己的逆袭增加筹码呢?
原书中萧广思没有自己去澄清过,不过有他设计借他人之手令自己的嫡长子身份大白于众、从来打脸朝内反对力量的情节。
在这个年代的皇位继承问题上,一个“嫡”字还是很关键的。
然而萧广思摇了摇头:“我不会认她,我的母亲只有一个。”
“她……”苏诺本想说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最终却没有说。站在萧广思的角度,赵皇后是为了博取永昭帝的欢心,遗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好几年的时间里,连真面目都不肯给他见过一眼,萧广思心里有怨,也再正常不过。
“况且,”萧广思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总之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
他说得笃定,苏诺不自觉攥紧了他的手,问:“你真的要带我出海去?”
萧广思微微一笑,哄他道:“喜不喜欢?”
苏诺想到从前在电视剧里见过的无边浩瀚的大海,禁不住满心神往,他一直遗憾,自己没有机会亲身去渐渐真正的海……
但是他脑子里飞速一转,很快猜到萧广思大概不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心愿这么简单。他试探着问:“你发现那个什么神医的踪迹了是不是?难道……他人在海外?”
萧广思眸色微暗,然后微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眼见苏诺开心起来,他心里却被揪得生疼,这回他好不容易打听到无神医在南越国的踪迹,费尽周折最后找到的却是无神医的一座坟。
在可怕的事实打击之下,他一度萎靡不振,最后终于打起精神去向当地人探听无神医生前的事迹,他才听说无神医曾经对人说起自己年轻时在海外游历过,据说他出神入化的医术大部分也是在海外所学,所以和中原的医家流派颇为不同,别人治不好的病,他却时常能药到病除。
萧广思不知这些传闻有几分真假,然而他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诺诺留在这里肯定没有希望,也许,在重洋之外真有奇人异士,能治得好诺诺的病呢?
总之他是一定要带诺诺走的。
苏诺笑意盎然,但其实,他并没有忽略萧广思在刹那之间没有遮掩住的失落。
也许他的命运已经被书写好了结局,可在翻到最后一页之前,他还是可以用心地享受过程。
拿不到正经的通航令,甚至一举一动都被人严密监视,出海之事只能暂且从长计议。何况苏诺的身体受不得劳顿,这样的长途旅程究竟该如何实现,需要考虑的还有太多。
萧广思在重乐侯府住了下来,于是两人就这样构成了事实上的——同居关系。
作为一只积极乐观的小炮灰,苏诺的心思很快就不放在那些烦心事上了,他每天想的更多的是,怎么利用有限的生命,从男主大人身上揩到更多的油水。
而那个被揩的人,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这种与世隔绝、清闲自在的同居生活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还浑然不觉朝中已经吵翻了天。
由于萧广思被软禁,抗燕的主帅自然换了人。然而这位主帅新官刚上任,自己没有三把火,倒是被敌人放了一把大火,烧掉了驻军的大半粮草。燕人趁势掩杀,魏军惨败,伤亡十分惨重,甚至连新上任的主帅自己也被砍下脑袋,成了燕人的战利品。
所以再次换帅是必须的了,然而燕人的凶悍善战、诡计多端已经给朝中的大臣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个个谈之色变,更加不敢去领这么可怕的差事了,只能和稀泥互相推诿。
推来推去,眼看玉屏关都快要沦陷在燕人锲而不舍的攻势之下,众人自然又想起了前阵子不明不白消失在大家视线之外的,青年才俊三殿下。于是萧广思又得到了一波推举。
这日,陈凝芝到重乐侯府做客,向苏诺和萧广思通了消息,他们才知道这些曲折。
陈凝芝走后,苏诺和萧广思默默相对而坐。苏诺听得出陈凝芝的意思,她特意来说这些,是想请萧广思出山。他也没法指责陈凝芝,这场大败之后,陈克已经不顾伤情火速赶回前线,但能撑得了多久就不好说了。
一旦玉屏关被破,之后大片地带几乎无险可守,整个北方中原都会被战火波及,若干年来积累的繁荣富庶将彻底荡然无存。
苏诺恍惚间似乎又听见萧广思曾经质问过他的那句话“你以为盛世太平是怎么来的呢?”
他仿佛又听到无数个不同的声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质问他……
萧广思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诺诺,你想让我去么?”
苏诺摇了摇头,他不想,他不想让他的男主大人出现在任何哪怕有丝毫危险的地方,他承认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
然而过了半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把握么?”
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萧广思唇边,他道:“我会赢。”
苏诺怔了怔,拼命摇头想再说什么,萧广思却不待他开口就猜到了,仍然带着自信的笑容回答道:“我也会活着回来。”
即便如此,此事仍然十分棘手。正所谓疑人不用,萧广思已经跟永昭帝撕破脸,永昭帝当然完全不信任他,怎么会把轻易把军权委任给他?
苏诺思来想去,知道只有一个办法。
“我留在京城做人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上一章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ω 4瓶
第86章 遇刺
“人质”这个字眼在萧广思听来无比刺耳,但他最后还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眼下这种状况, 诺诺只有留在京城才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但倘若不能把燕人挡在玉屏关之外, 届时天下大乱, 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所以, 他此番并不是为那个人效力, 他是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不过——
他现在必须要答应我的条件了。”
苏诺知道萧广思的意思是要借机跟永昭帝谈判,他一心怕他们两个见面再闹出什么事来,所以一定要自己在场才能放心。他试着传了封信给永昭帝,永昭帝没有亲自来,只是派了王棋过来。
苏诺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有些难过——也许就像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永昭帝, 永昭帝也不知该怎样面对他……
但眼下形势危急, 并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陛下答应为郑美人翻案。”王棋转述了永昭帝的意思,“还有,苏公子日后可以自己选择想去哪里, 陛下都会尊重他的意愿。”
苏诺鼻子里一酸, 他明知永昭帝肯让步是最好的结果, 他也明白这意味着自己终于获得自由,应该是件好事, 可是他就是没法让自己不难过……
王棋转向他道:“陛下还吩咐了把这个交给苏公子。”他说着郑重递上一个盒子。
苏诺打开,里面是一卷黄绫,一只笔, 一盒丹砂。他将黄绫展开,本以为能看到其中有什么旨意,然而里面是一片空白, 他只能看见边缘处盖下的玉玺印章。
他正在不解永昭帝怎么下了道空白的圣旨给他,一旁的萧广思却微微变色:“这……”
“不错,”王棋道,“苏公子有何要求,不必请示陛下,直接用朱笔填上,便是圣旨。”
苏诺这才一下子震惊了,他迟缓的大脑开始渐渐理解到,永昭帝这是开了张空白支票给他,不仅仅能换钱的那种空白支票……
他一时有些头晕目眩,眼眶已经被泪水模糊。
“此物关系重大,苏公子可要小心收好。”其他事情都谈妥之后,王棋最后又嘱咐了苏诺几句,便回宫复命去了。
接连的大胜让燕人欢欣鼓舞,以为拿下玉屏关已经指日可待。萧广思接下重任后暂时秘而不宣,秘密赶赴前线,攻其不备出奇兵突袭,杀了燕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才意识到对手已经换了,不敢再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相持阶段,也就是说,双方主要不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杀,而是在比谁耗得过谁。
燕人卧薪尝胆十几年,就是为了这一仗做准备,如今眼看到了关键之处,自然倾举国之力也要咬牙坚持下去。而大魏之前已经损失了大批粮草,偏偏国内又赶上几十年不遇的大旱,在这场持久战中,逐渐开始捉襟见肘。
就在这时候,传出燕人有意议和的风声。同意议和的呼声一度在朝中占据上风,永昭帝大发雷霆砍了几个人,才遏止住了。
其实这形势连苏诺都看得很清楚,什么议和?那些人是想要投降罢了。燕人野心甚大,不是简单送点钱就可以收买的,明明这时他们已经占据上风,却反过来要和谈,分明就是有阴谋。信了他们的鬼话才是开门揖盗呢。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季节中,苏诺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自从萧广思离开后,他一直乖乖呆在重乐侯府里,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已经很久没进过宫了,也就没有见过永昭帝。永昭帝时不时还会派人来对他嘘寒问暖一番,但也没有亲自来过,两个人其实都在回避对方。
直到此刻,他恍然发现自己马上就要十八岁了。也就是说,距离他二十年的生命时限还有最后两年。
他突然意识到,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可他偏偏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他不要再逃避下去了。
于是这日王棋奉永昭帝之命,来问苏诺打算如何过这个生辰的时候,苏诺拒绝了一切铺张浪费的安排。
“那天我想去拜祭父亲的坟墓,麻烦王公公问陛下一句,愿不愿意陪我去。”
王棋愣了愣,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第二日他又过来,神情复杂地通知苏诺,陛下同意了。
宁远侯苏月行的坟墓在京都城郊,为了低调行事,当日永昭帝微服出宫,马车等在重乐侯府的门口。
苏诺爬进车厢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趔趄了一下,下一刻他就发现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自己,是皇帝陛下。
他蹭到座位上,端端正正地坐好。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马车开始缓缓行进。
苏诺能感觉到,永昭帝的目光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他一抬头,首先看见的却是永昭帝浓重的黑眼圈。
他不由得问:“陛下又熬夜了?”
永昭帝愣了愣:“没有。”
苏诺睁大了眼睛,把头一缩:“那陛下这妆画得也太难看了,是谁画的?真可怕。”
永昭帝一时失笑,忍不住像过去那样拿手指一戳他淘气的小脑门:“你啊……”
他忽地怔住了,诺诺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还能这样毫无挂碍地和他玩笑,今日又为什么要他一起去拜祭月行?
诺诺真的可以原谅他吗?他想问,又不敢问,何况问了也没有意义。
他挽回不了过去作的孽,救不了诺诺,凭什么要让诺诺原谅他?即使这个傻孩子真的傻到原谅他,他也不能安心,甚至这只会让他更痛苦……
马车行到半途,外面忽然纷纷扬扬下起雪来,寒气飘进来,永昭帝脱下自己身上御寒的裘衣,又把苏诺裹了一层。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地上的积雪却有几尺厚。永昭帝扶着苏诺下车,生怕他滑倒摔了,片刻都不敢撒手。
苏诺有些后悔,早知道天气这么糟糕,他不该选今天出来的。他想把身上那件超大的毛皮外套还给永昭帝,永昭帝却表示不冷,又替他把衣服紧了紧。
永昭帝出门自然有人跟着,不过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没有命令也不得靠近。苏诺只有眼睁睁看着皇帝陛下受冻,暗自苦恼,怎么你们姓萧的,都这么爱玩苦肉计?
皑皑白雪之中,有一座凸起的坟墓,永昭帝上前,亲手把墓碑上的积雪除掉。于是苏诺见到了苏月行的坟墓。坟墓规制并不怎么奢华,却素净简洁,似乎就像墓主人一样优雅。尤其墓碑上的字迹潇洒遒劲,即使像苏诺这样不懂书法的外行,看一眼都忍不住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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