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先生说,我便听话。”
“主子!”
“小时大人!”
“时重霜,你疯了吗!”元成煜以为他要做傻事。
虽然在场的众人都还摸不清前因后果,但此时他们清楚的知道,元成青身前这个拿刀控制着的人,是唯一一个可以威胁到时重霜的人。
甚至让时重霜说出如此卑微的话。
周围一时间静默极了。
一片雪落在元成煜眼睛里,他眨了眨,恍然回神,元成煜扭头看向元问渠,急道:“你说话啊!”
“时重霜平时藏着掖着也不说你是谁,分明最爱重你,你不能这么对他!你呜!呜唔——”
元成煜被侍卫捂着嘴挣扎。
……
冷硬冰凉的刀抵在脖子上,元问渠偏了偏头,眼神一时间淡漠极了,他看了眼时重霜便移了目光,良久,道:“元成青,拿刀来。”
元成青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这是何意。
元问渠闭了闭眼,强忍着身上又一阵涌上来的痛,低哑着嗓音命令道:“不是让我选吗?拿刀来!”
元成青一顿,扫了一眼身旁的侍卫,对方递过来一把短刀。
元问渠将短刀拿在手里看着时重霜,刚想抬脚上前,身体一顿,斜眸看向抵在自己脖颈的刀,道:“不拿开?还害怕我跑了不成?”
元成青犹豫了一瞬,看了看时重霜,对方早就将身上的刀仍到一边了,周围全是自己的人,料想元问渠也逃不出去,他缓缓松开元问渠,道:“行。”
时重霜缓缓抬脚走近,另一边就是面色惨白,一身骇人痕迹的戚月窥。
风雪打在元问渠脸上,冷风灌进衣袖,让他原本昏沉的思绪缓缓清醒了些。
他抬脚踩在雪地上,走的极慢,仿佛每走一步都要歇一歇,但谁也没敢催他。
没几步,元问渠额头便已经冒了冷汗,唇色泛白。
时重霜意识到不对,当即上前扶住想要扶住元问渠,然而却被无情推开。
这一下用了元问渠十成的力,却也仅仅是让时重霜稍稍后退一步。
时重霜无措地看着元问渠,道:“先生……”
元问渠没看他,咬着牙走到戚月窥身前。
此时戚月窥已经被侍卫放下来,就躺在冰天雪地里,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元问渠跪在戚月窥身边,手上死死握紧锋利的短刀。
只见元问渠抬手似乎想要触摸戚月窥的脸,最后转而虚虚握住他的手。
时重霜站在原地眸光微动,眼底似有冰霜慢慢凝起,眼眸逐渐幽深。
元成青陡然笑了,看向时重霜,道:“看来已经有选择了,时重霜,不是要听话吗,现如今——”
尖刀插进血肉里的声音一瞬间炸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元问渠手紧紧握住短刀,似乎是怕自己会松手,一只手握刀,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的手腕,闭眼抬手将刀插进戚月窥心房,剑势凌厉,刀尖一瞬刺破戚月窥胸膛。
元问渠此时眼神冷静的可怕,他看着戚月窥,手高高抬起又一次刺进他胸膛,随后一字一句道:“已死之人,便该安心去找孟婆喝汤!”
戚月窥身上的血早就已经流干,即便被刀狠狠刺穿胸膛也没有任何血再流出来,只有身体被刺入划破撕裂的闷响。
而这每一声撕裂的声音,仿佛一刀刀在元问渠心口划了又划。
元问渠心中钝痛,手上颤抖的快要拿不住刀也要彻底绝了以后孟瑶青可能还会救活戚月窥的机会。
元问渠眼中决绝。
元成青的话戛然而止,一双眼陡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元问渠。
时重霜眼中似有坚冰融化,转而看向元问渠的身影又是满满的心疼,他没有犹豫,在元成青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快步走到元问渠身边把他还握着短刀的手掰开,拦腰将元问渠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迅速后退。
长恒和戚风当机立断,顷刻间暗卫便护上去,同北秦的士兵一起攻了上去。
与此同时,曹淮序和时徽不知何时站在了未央宫的屋檐上,众人背对着他们,一时间谁也没有发现。
直到两人一同将背上的弓箭拿在手上,箭无虚发,将那些押着大臣和两位皇子的侍卫一个个射倒下。
元成煜没了束缚,最先一脚将身边押着一位老臣的侍卫给踢开,抢了刀后护着人慢慢退后。
那边元成明也没闲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曹淮序闭着一只眼,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准其中一个想要从背后偷袭元成煜的侍卫,倏地松手。
时徽:“没想到曹大人箭术也如此不错。”
曹淮序手上没停,道:“礼乐射艺书数,曹某不才,也只在其中几样中有所涉猎。”
“别谦虚了,射完了没有,快下来!”
陈微崖蹲在屋檐后,此时正弓着腰扒在屋脊一侧,小声地喊:“虞罗衣已经从暗道将陛下接走了,我们也快离开,这里交给时重霜!”
话音未落,那边元成青也发现了他们,已经派人要爬上来。
两人迅速收了弓,在长恒派的人的护送下离开这里。
元成青眼睁睁看着元问渠被时重霜抢走,怒道:“给我杀了他!”
然而眼看着手上捉住的人一个个被救走,元成青气急,知道这次大势已去,转身便想进殿想要将皇帝做挡箭牌离开。
但时重霜已经不给他机会了,他将元问渠放下后,转身上马,在身边士兵的保护下,一路向着元成青冲来。
元成青似有所感,转身便见时重霜骑着马,手持长枪一脸冷肃地朝他而来。
眼前这场景忽然与记忆深处的一幕重合。
也是这个姿势,他因为学不会骑马,转身想要离开马场,就见戚将军威风凛凛地骑着马朝他奔来,俯视着他说:
“摔了那么久,就这样放弃了,不想给问渠看看你这些天都学了什么吗?”
元成青最后还是离开了,只撂下一句话:“陛下……老师只会看到将军,不会在意我的。”
算了,没人会在意的。
元成青忽然不动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时重霜在风雪中抬起红缨长枪。
他大笑,张开双臂就这样看着时重霜朝他冲过来。
长枪贯穿胸膛,元成青闭着眼轰然倒在雪地里。
“贤王已死,还不束手就擒!”
有人高声喊道。
时重霜面无表情将手上的长枪抽出来,拽着缰绳看已经被控制的差不多的叛军,刚想转身折返去找元问渠就见先生已经踉跄着步子去到戚月窥尸体旁。
时重霜眼眸微凝,下马朝元问渠走去。
元问渠跪在戚月窥身边,颤抖着将插在他胸膛的短刀拔出来,待时重霜走近时,才发现先生已然落泪,正泣不成声。
时重霜一时间无措极了,刚想抬手,元问渠就已经率先握住了他。
“先生,别哭。”
“……元成青死了吗?”
“嗯。”
“好,小霜,我……”
元问渠还未说完,眼前便一黑,最后一眼只看到时重霜焦急变化的神情,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好累,先睡一会吧。
反正小霜在。
# 春态倚云霞
第162章 小霜……似乎是生气了
元问渠是被颠醒的。
睡梦中,他正躺在一条小船上,周围全是开的正盛的荷花,他抬头只能看到一片又一片的荷叶掩映着他,为他挡下一片阴凉。
小船飘飘荡荡向着藕花深处而去,随着湖水轻微的涟漪波动,元问渠恍然觉得自己被裹挟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像是被当做婴孩般晃着哄睡。
元问渠逐渐在这轻晃中睡熟过去。
直到一阵风吹来,原本平静的湖面陡然掀起波涛汹涌来,周围瞬间昏暗下来,如有巨浪想要淹没小船。
元问渠感觉自己随着小船要一起晃下水。。
……
“当心!主子怎么交代的?不求快,尽量稳知道没有?!”
“是……”
元问渠猛地睁开眼,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马蹄声、轱辘碾过的声音以及一瞬焦急转而又特意低下去的声音时不时从外面传来。
缓了好一会儿,元问渠眨了眨眼,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上。
忽然一阵轻晃,元问渠坐在床沿,稍稍回神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一辆马车中。
看布局,应当是去年赵正堂送给他的,只是他嫌弃实在是惹眼,当初只去看了眼,之后便一直弃着没用过。
正想着,就见时重霜一身劲装,掀开布帘进来。
以为元问渠还没醒,时重霜刚训斥完下属,还冷着脸,看到元问渠正坐在床边眼神疑惑地看着他时,面色才稍稍好了些,转而又担忧上前,绕过元问渠腿弯弯腰将他重新塞回被子里。
“先生醒了,现下可还有哪里不适?”
元问渠任由时重霜上下查看,靠着床头摇了摇头,出声时嗓音还有些低哑:“朝霜……”
时重霜一顿,抬手顺了顺元问渠垂在胸前的头发,道:“重新葬回宁留山了。”
元问渠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道:“嗯。”
“我昏了多久?”元问渠又问。
“三日。”
“嗯……”
时重霜眼神在元问渠面上停了停,说起皇宫之后的事情。
“皇帝已经醒了,身体虽然虚弱着,但勉强还能主持大局,芦湖和元成青母亲那边有些关系,只是一直掩藏的很好,这才被得了逞……”
“嗯。”
“现如今睢阳虽乱,但那些流民已经被抓的差不多了,只是已经有不少百姓染了病,是个棘手的事情,太医束手无策,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带先生来寒食寺去找孟瑶青,现如今也许只有他还有办法解此困局……”
“嗯。”
“此外,元成青掳走净悬和四四是想威胁怀王对付我,怀王假意答应,暗地里借元成青的手派兵来助我。如今四四和净悬俱被孟瑶青掳来寒食寺,大越也因为孟瑶青得知了北秦想要派兵攻打他们的事情,原本定于年后的事情怕是等不到了。”
“嗯。”
“秦觉得知了消息,已经赶在我们之前带兵去寒食寺了,虽然仓促了些,但勉强还能……先生?”
时重霜的话一句句回荡在元问渠耳边,他每听一句便“嗯”一声,垂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恹恹的,眼睛也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问渠听到时重霜话停了,下意识又“嗯”了一声。
时重霜早已停了话,正色看着元问渠:“先生!”
元问渠身体一动,眼睫颤了颤,恍然回神,打起精神看向时重霜,微微扬起唇,问:“怎么了小霜?”
时重霜蹙眉看着元问渠,在心底叹了一声吼,抬手摸着元问渠的还略显苍白的侧脸,轻声问:“先生累了吗?”
元问渠敛笑容,看着时重霜没说话,眼前无端恍惚了一瞬。
时重霜注意到元问渠神情的变化,他眼底晦暗一闪而过,到底没说什么,只将一旁煎好的药端过来,放在唇边吹了吹之后喂给元问渠。
元问渠看着时重霜沉默地一点点喝下去,然后在傍晚连着没吃几口的饭食一并吐了个干净。
一连几天,都是吃了吐吐了又吃。
时重霜心里焦急,但也无法,只能尽力哄着让元问渠吃些东西。
眼看着就快要寒食寺,时重霜想让寺内的僧人给元问渠看一看身体,至于其他的,他知道原因在何处,但心结如何打开、何时打开就只能靠先生自己想通。
多日来的郁郁寡欢,早就让元问渠本就羸弱瘦削的身体又瘦了一圈,又加上招魂发作不久,此时较往常更加虚弱,时重霜是醒来在半夜发现元问渠在睡梦中也在流泪的。
元问渠低声呢喃着什么,时重霜凑近听,是“朝霜”二字。
时重霜怀里抱着元问渠,一直睁眼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睡下。
……
第二日。
元问渠醒来下意识翻了个身想要将手搭在旁边人的身上,却落了个空,他一下惊醒,看着旁边空空荡荡的地方,抿了抿唇,闭上眼将被子拉起来盖过头顶,想要等时重霜回来。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时重霜回来,外面静悄悄的,士兵之前无意间弄出的噪声都尽可能压到最低,是时重霜特意安排的,怕吵到元问渠让他睡不着。
元问渠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心下的惊慌却不作伪。
最终,他缓缓起身,随意套了件外袍,拿起手边的暖手炉,就这样披散着头发打开了马车的前门。
躺了这些天,元问渠腿都是软的,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戚风最先发现了他。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
因着戚风这一声喊,马车陡然一停,元问渠惊了下,身体依着惯性往前栽去。
“主子!”
元问渠闭了闭眼,以为就要摔下去了,腰间突然一紧。
时重霜骑着马回来就见元问渠在马车边站着摇摇欲坠,他急忙抽鞭上前,一把拦住元问渠腰,随后将元问渠往上一带便护在了自己身前。
元问渠被抱的晕头转向的,回过神来,手上的暖手炉都掉了,才发现自己已经骑在了马背上。
时重霜解下身上的厚重斗篷王元问渠身上一裹,下马后将元问渠抱下来,问:“先生,怎么出来了?”
元问渠正了正遮住大半视线的斗篷,抬眸就看到不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山门,没回他的话,道:“快到了?”
时重霜扶着元问渠进马车,道:“再过一个时辰,差不多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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