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重霜点点头,将胡思乱想的糟糕想法压在心底。
但半夜辗转反侧,他依然很难放心,时重霜睁开眼,想了想还是起身穿上衣服,推开门向禅房走去。
谁知远远地,时重霜竟然看到禅房点了灯, 一道身影映在窗户上,缓缓走进内室。
时重霜脸色一变,迅速跑过去推开门,将这贼人扑倒,与此同时,时重霜抽出腰间的匕首,一把抵在身下人的脖子上。
时重霜低声呵斥:“大胆!”
“咳我去……”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时重霜一愣,这才凑近看向被自己扑倒的人:“四四?”
“是我……还不赶紧松手。”元四四低声咬牙切齿道。
时重霜忙松开将他拉起来,想将他带出去以免惊醒元问渠。
室内昏暗,唯一的烛火也摇摇晃晃,时重霜放轻脚步绕过屏风走进去想看一眼元问渠如何。
谁知,这一眼却让他发现了不对劲。
时重霜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忙走近凑上前,掀开被子。
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蔓延开来。
“先生!”时重霜叫了一声。
元问渠此时双眼紧紧闭着,身上全是汗,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沾了一被子的血。
此时时重霜抱着元问渠,感受到他身上异常的体温,以及轻微的颤抖。
时重霜:“四四!点上灯!来看看先生怎么回事。”
元四四猛然回神:“哦哦!”
禅房内一下亮起来,时重霜捂着元问渠的眼,过了一会儿等适应了光亮放下来。
此时才发现元问渠整个人气息都微弱下去,神情痛苦。
元四四:“是招魂!发作了!”
时重霜二话不说,用匕首划破手臂,将血喂给元问渠。
“唔……”血滴在元问渠嘴边,他痛吟一声,但并没有张嘴。
时重霜将元问渠半抱在身前,能清晰地感受到元问渠身上痛苦的颤抖,他手臂上的血越滴越多,真正进到元问渠嘴里的却寥寥无几。
元四四看着这状况,心下焦急,一咬牙:“把元问渠的嘴撬开,灌也得灌下去。”
时重霜不言照做,但元问渠依然不咽,反而被血呛住了喉咙。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时重霜拍着元问渠的背止咳,一时间无措,他抬眼看向元四四:“怎么办?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我……”元四四摇摇头。
“好,我知道了。”
嗯?元四四抬眼,想问你知道什么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看到时重霜将手臂上的伤口划深了些,瞬间大股的鲜血滚出来。
时重霜仰头喝下去,然后贴上元问渠被血染得艳红的唇瓣。
舌头撬开牙齿,一点点喂进去。
元四四睁大眼,膛目结舌:“我,你……”
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很快,时重霜就感觉到身下不断颤抖的人慢慢平复下来。
但元问渠身上依然很烫,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
时重霜擦了一下嘴,说:“四四,去烧水煎药,要治发热的。”
元四四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还停留在刚刚时重霜给元问渠喂药的震撼中,啊了一声夺门而出。
但其实时重霜并没有想那么多,喂完之后,房内只剩他们两个人时,他才后知后觉起来,瞬间火烧了耳朵,不敢看元问渠。
他喃喃:“先生,得罪了。”
似乎是听到他说话,昏睡中元问渠偏了偏头,叮咛一声,气息浅浅。
元四四烧好水煎药回来了。
这次喂药倒是简单很多,大概是身上不疼了,元问渠也有了点意识慢慢将药往下吞。
两人忙前忙后好一会才将元问渠收拾干净,确保元问渠安稳睡着之后,两人才出来。
他们并没有离开,就坐在廊下安静守着,相顾无言。
时重霜先打破安静:“四四,你来先生房里要干什么?”
时重霜语气不自觉带了点质问,尽管他认为元四四并不会伤害先生,但有前车之鉴,元四四进入先生房间却没有发现先生的情况,怎么都让他心里不安。
元四四听出来时重霜的质问,第一反应就是恼火:“我还会害了元问渠吗?!我刚进去你就把我扑倒了!”
时重霜看了一眼元四四。
“得,我才懒得和你解释。”元四四重新坐下,靠着柱子满脸不高兴。
他不过只是半夜睡不着想来看看元问渠怎么样了,搞得他像是要害了元问渠一样。
时重霜:“抱歉。”
“哼。”
翌日。
元四四匆匆从禅房内出来,拽着在厨房忙活的时重霜就要走。
时重霜后退一步,蹙眉看向他:“怎么回事?”
元四四:“元问渠又发热了!一直不醒,都开始说胡话了!”
时重霜一愣,忙跑向禅房。
元四四跟在他身后,边跑边说:“我觉得只凭这里放的那些药不行了,我要去药园找那些老和尚过来看看。”
他到底只是个半吊子,治乱七八糟的刀伤剑上不在话下,但这种发热不停的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时重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我去吧。”
元四四摇摇头:“别了,你比我能打,以防万一,万一有什么状况的话,你还能带着元问渠跑。我争取在太阳落山前赶回来,你要好好看着他。”
时重霜抿唇,同意了:“好,快去快回。”
“嗯,你看好他。”元四四再次强调。
元四四已经离开,时重霜匆匆赶来禅房。
元问渠身上的衣服是新的,已经换过,时重霜先检查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
还好,没有撕裂。
时重霜呼了一口气。
看着元问渠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连面上因为发热都红了起来。
时重霜将手帕打湿,拧干,一点点擦去元问渠额上的汗。
“先生,快点醒来。”他轻轻说。
……
元问渠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快点醒来,殿下。”
他听到耳边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来,元问渠悠悠转醒。
入目就是一双笑意盈盈的凤眸,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殿下,你又赖床了。”
“唔……”元问渠眨了眨眼,待看清是谁后,翻了个身捞起被子蒙过头顶,闷闷说,“别说话,闭嘴。”
然而床边的人并不给他贪睡的时间,一把掀开被子,将他抱起来。
元问渠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抗在了肩上,他双腿乱蹬,喊道:“大胆,戚月窥!你敢这么、这么,放肆!”
戚月窥哼笑:“臣向来如此,殿下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作为伴读,臣自当要时时刻刻勉励殿下勤奋学习,不敢懈怠。”
说完,戚月窥将元问渠放下来,坐在一旁翘着腿看他洗漱。
就在前不久,一道圣旨下来,将军府唯一的嫡孙入宫来给大梁唯一的皇子元桢当伴读。
背后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皇上这是要给元桢开始铺路了。
但此时元问渠年纪尚小,还在跟着太傅读书,距离他上朝还有几年,但皇帝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元问渠将一切看得明白,也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左右不过是多了个作伴的人。
尽管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什么人来陪在他身边。
到时候可能还要他费心照顾。
但没有想到,第一天元问渠的想法就被打破了。
将军府的嫡孙之前一直在边疆,近些日子才回来,是以很少人见过这位少年将军的面貌。
元问渠自然也没有。
因此,元问渠第一次见到戚月窥的时候,内心是拒绝的。
父皇他到底知不知道,将军府的嫡长孙已经弱冠了,不仅大了他五六岁,还比他高了整整一头。
元问渠不满意,太不满意了。
即使之后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位嫡长孙并不只是会舞刀弄枪的莽夫,他还是不怎么满意。
太高了,还要他仰着脖子看人。
元问渠面无表情漱完口,将杯子扔给戚月窥,根本不想理他:“太傅病了,今日不上学,你怎么来了?”
戚月窥笑了笑,跟在元问渠身边:“明日就是我加冠礼,殿下可要来看?”
“加冠礼?”元问渠眉头一挑,略微来了点兴趣,看向一旁高大的人,才想起来他好像确实已经是弱冠之年了。
戚月窥矜持地点头,却笑得张扬:“家中长辈也为我取了字,我想听殿下唤我的字。”
元问渠抿抿唇,拿起茶盏佯装喝茶:“谁会上赶着要别人喊自己的字啊,不知羞耻。”
“殿下与我关系非同一般,我自然想要与殿下更亲近些才好。”
“咳咳……”元问渠被茶水呛了一口,看向一旁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的戚月窥,“你……且说说你的字是什么?”
“朝霜。”
“哦……”元问渠垂眸,没太大反应,“奇奇怪怪的,勉强入耳。”
“臣想听殿下唤我的字,殿下可愿意满足我?”戚月窥眼眸深深望着元问渠。
元问渠被他看得不自在,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要离开:“不要。”
戚月窥拽住元问渠的胳膊,说:“殿下,不要害羞啊,你唤唤我。”
“放肆。”元问渠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手,不高兴道,“我唤你的字,你又不能唤我的,赔本买卖,我才不干。”
说完,看也不看戚月窥就离开了。
戚月窥自然跟上 :“殿下要去哪里?”
“睡觉。”
“殿下睡太长时间了,对身体不好,要不要陪臣去骑马射箭?”
“不要。”
“那殿下要不告诉臣你的字是什么?”
元问渠这才回头看向他,面无表情道:“我以后会是大梁的皇帝,不会有字。”
“字这种东西,也不一定非要别人取,没人敢给你取,你自己取一个不就好了?”
元问渠眼神闪了闪,道:“乱说。”
戚月窥笑了笑,说:“哪里,臣向来不乱说话。况且,臣也想唤殿下的字。”
元问渠抿抿唇,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戚月窥,偏过脸轻轻道:“问渠。”
戚月窥没听清,嗯了一声:“什么?”
元问渠眼神恼怒:“问渠!”
戚月窥这才反应过来,笑开:“殿下是告诉我你的字?”
“知道还问,还不快喊。”
元问渠耳根隐秘地红了,想着他就等戚月窥一小会儿,再不喊他马上就走。
戚月窥眼神好得很,自然看到元问渠耳根的一抹红,憋着笑,原来早就想好自己的字了……
“问渠。”他声音好听,俯身唤在元问渠耳边。
元问渠一个激灵,背后酥麻的感觉上来,但他依然保持着皇子的仪态。
元问渠矜持道:
“嗯,朝霜。”
作者有话说:
没有想到吧(●ˇ?ˇ●)咱这是年上变年下来着嘿嘿
第42章 一夜荒唐
这是元问渠短短几十年里为数不多安稳平静的日子。
尽管他当时觉得也许并没有那么轻松。
但身上没有必须要完成的计谋、没有肩上担着的重责,也不必为了皇权而苦苦钻营。
从小元问渠身边都围了太多的人,就养成了他独处的爱好,平日里总是会特意甩开宫人独自在皇宫中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发呆。
什么也不用想,可以短暂地歇一口气。
直到身边多了个无处不在的伴读,元问渠第一次感受到了棘手。
虽然后来他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戚月窥陪在他身边很多年。
见证了他如何从一个板上定钉的皇位继承人成为握在太后手里的傀儡,又见证了他是怎么将太后一脉颠覆,手握重权的。
他做的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背后也都有戚月窥的参与,元问渠表面不说,其实对此一直心怀愧疚。
将军府的嫡长孙本不必为了他做这些,从而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都是为了他,元问渠知道。
甚至后来戚月窥对他的想法也被他察觉。
那是元问渠第一次面对事情犹豫不决,但戚月窥不提,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群狼环视,猛虎在侧,四国不统一,他一天也睡不安稳。
他没有时间和心力浪费在谈情说爱上。
但他后来好像后悔了。元问渠心想。
是因为什么?
想不起来了,元问渠颇为懊恼地想。
到底是因为什么?
……
——“先生,醒醒。”
——“啧,老头,到底什么情况,你说句话。”
时重霜站在元问渠床前,看着满头冷汗的先生,皱眉看着为元问渠施针的老和尚。
元四四一双腿快跑废了,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将药僧带过来。
结果这老和尚一句话没说,看了一眼就开始给元问渠脑门上扎针。
人都快给他扎成个刺猬了,也不见人好转,元问渠反而越来越不安起来,冷汗淋漓,身上也开始发抖。
时重霜还以为元问渠身上的毒又发作了,但看手腕上的痕迹又被他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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