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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台赋(古代架空)——辛加烈

时间:2023-12-05 14:04:44  作者:辛加烈
  我一时不辨她口中“总会好的”是指什么,转眸望向已经不见人影的远处,我只是扶了扶帽檐。
  但愿万明总会好的。
  -
  接下来一连月余,我们都远远跟在大军后头。一来是怕扰了他们的进程,二来……是怕伽萨发觉不对,把我赶走。
  又过几日,前面终于兵刃相接,飞快地见了血。伤兵一个接着一个地抬下来,我们几人便顺理成章地凑了上去。
  守营的士兵将我们打量了好几眼,直到伤兵躺满了大营,他才冒险将我们放了进去。
  刚从沙场上退下来的兵与城中那些饱受顽疾折磨的病人是不相同的。他们的伤口鲜血淋漓,又被沙土掩着,浑身都脏兮兮的,只剩一双双碧绿的眸子还算清明。
  我看着被利刃破开的整齐血肉,十指沾满了滑腻滚烫的人血,头颅里突然一阵晕眩。
  帽上的白帷下段已经被浸得鲜红一片,我一手按着身前士兵的断腿,一手抓着止血药往伤口处撒,手忙脚乱间扯掉了帽子。那士兵的呻吟顿了一瞬,悄悄地压了下去。
  我望着他咬出了血的牙,道:“不必忍着,你只当我是个路过的医师罢了。”
  他那条被截断的腿动弹两下,伤口里又渗出了血。我用力将他的伤口束紧,抱着药箱又去了一侧。
  看见躺在地上的人时,我的心里突然一刺。
  那是个脸蛋很稚嫩的少年,胸口的金甲不知被什么东西炸开,血肉都模糊了一片,可见断裂的白骨折在外头,几乎要刺入胸膛内。我忙抚开他杂乱的发,那双被掩住的眼瞳已经开始涣散了。
  我按了按他的脉,细若游丝。
  “还能活……么?”他用虚弱沙哑的声音问我,手里还握着一把沙。
  他以为那是他的刀。
  “能。”我嗓中一哽,低头在药箱里翻找着,却将脸越埋越低,颤抖的手指不断碰倒一旁的药瓶。
  等到深吸一口气,从底下翻出吊命的药丸时,少年的胸膛已平静了。
  我扑到他身前,只见那双眼直直地望向天空,眸子倒映着明净的天穹。
  他的鼻息一点也无了,脉搏沉静得仿佛浸入水中。蜷起的手指松开,被紧紧握在手里的沙子簌簌落下,没有一丝留念。
  而他自己也像一粒沙,永远地落在了这片血染过的大漠里。
  我双手握着药丸,盯着他那张还未脱去稚气的脸蛋,心中的震惊压过了悲伤。正当我发呆时,肩膀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小六脸上沾着血,朝我指了指大营里躺着的、一望无际的伤者。有人还挣扎着活命,有人也许已经魂归天际。
  而在这里,甚至无人有暇为他们的死驻足一刻,哀悼一瞬。我奋力摇摇头,将脑海中铺天盖地袭来的泪意抛去,抱起药箱走到了下一人的面前。
  “有人会为他落泪。”小六说,“你只要负责救人。多救一个,落泪的人就少一个。”
 
第192章 绣花
  黄昏渐近,整座大营下的沙地都渗着淋淋血色。逝去者的尸首被抬出军营,那些死里逃生的军士也只是用眼看着,目送他们的离去。
  沙场之上,性命的消亡远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快,快到我甚至来不及从心里分出一丝悲悯给他们。
  没有哭喊,没有缅怀,他们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死去,正如一粒沙落入大漠般细微无声。
  伽萨会这样悄然无声地死么?
  我不知道。
  我抱着膝坐在一张临时收拾出来的军床上,仓忙整日后,军帐内沉沉地弥散着一袭悲凉。
  几名退下来休整的军医神色哀哀,狐医一行人的面色亦沉重,就连最爱说话的徐财都泄了气。他萎靡地坐在地上,背脊软软地垂着。小六从浅红的水盆里拧出一方帕子,交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帐外的军士伤亡不轻,送过来时多是血肉模糊、四肢残缺之状。我追问过,说是拓骨人新制了什么兵器,能从中射出火球来,一近人的身就如烟花般炸开,将人炸得血肉横飞。
  我瞥了眼堆在角落里的包袱,想起了宴月捣鼓出来的黑管。
  拓骨人的背后是渊国,渊人工匠最擅研制这些精密的物件,恐怕是贺加兰因下令让人送过来的。我的母国想要攻占接纳我的土地,杀死护过我的人。
  至少此时此刻,我不愿再与渊人站在一边。
  小兵送了些干粮进来,我抬眼瞥过去,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忙将脸偏过去。
  “他还坐镇军中么?”我问。
  “是。”小兵答。
  我松了口气,抹了把脸道:“怕是快要坐不住了。”
  可我又不敢去见他,怕扰乱了他的心神,怕他执意要赶我走,更怕自己说出让他随我逃走的昏话。
  一路憋着口气追到这里,反而不敢见面了。
  思量再三,我撩开门帘去了外头。小六在身后唤我,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去外头透透气。”
  大漠白日里酷热,夜间却寒凉。月明星稀,四姑娘轻柔的歌声随风飘荡在整座大营之上。
  她抱着一把简陋的琴,坐在篝火旁轻轻地唱歌。那些伤兵与军医望着她,眼里不时掠过蹿跳的火光。
  我在军帐外心烦意乱地徘徊了半刻,足下的沙踩得“咯吱咯吱”直响。终于叹了口气,悄悄钻进人群里。四姑娘抬起脸,将琴塞进我怀里。
  “我头一次来这个地方,”我再她身边坐下,自顾自地说道,“也是头一次知道征战的险恶。大家是为了万明赴汤蹈火,浴血奋战,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万明是你们的故土,也是我视作故乡的地方。”我抬起头,将琴抱在怀里,“如今他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与诸位同生共死,绝不后退一步。”
  我脱下手指上的金环,勾动手指,生疏的技法将琴弦勒出一道不甚悦耳的脆响。四姑娘的声音又轻轻飘向了月亮,柔和静好地抚过每一个人的伤口。
  原本僵硬着身子的军士们重新松弛了身子,不知是谁先张了口,沙哑悲怆的歌声就环绕在了军帐之间。他们只是唱,歌声不尽相同,诉诸着对故土亲人的思念与绝望。合着我指下孤零零的弦勾出的单调伴乐,将夜拉扯得长而凄凉。
  我忽然想起从前伽莱说的,要将我仍进军营整治的话。
  当初只觉得自己被这一番话羞辱,如今看着眼前的军士,方知他那一席话侮辱的远远不只我,更有这些忠诚的战士们。
  连军士都不懂得敬重的人,难怪败得一塌糊涂。
  唱着唱着,便有人将一截枯枝塞到我手里。
  传说从前出征时要先行祭祝祷,过问天意,而祭司持剑作阵前舞,以鼓舞军心。
  “我……我不会这个。”我支吾着。四姑娘却轻轻道:“别怕,去罢。”
  我握住那截枯枝站起身,随后便有人以掌击地,沉重的声音在黄沙间流淌,使大地为之震颤。我踏上这如鼓面般震动的地方,心中回忆着当初沈澜在武英殿中教我的一招一式,跟着他们的歌声摆弄起来。
  如入阵,如杀敌。衣袖纷飞、篝火跳动中,我仿佛真的步入战场,手中的枯枝化作敛着寒光的长剑,斩去扑向我的、作祟的黑影。
  我看得清楚,那想要夺我性命的人正是贺加兰因。
  而我眸光一闪,余光未曾看清楚的却是远处躲在军帐后,一道孤立修长的人影。
  待一舞毕,定睛看去,那人影也随之消失在月色下,留下的只有绵长悲怆的歌声。
  未几,几个军医又提起药箱。嘶哑的哀嚎与呻吟夹杂在歌声中,犹如闷在了水底。
  我抬起地上男人的胳膊,将止血散洒在伤口处,忽见他破碎衣袖上仅剩了半片的小花。
  男人黝黑的脸上擦着灰,面上虽疼得龇牙咧嘴,掌心很是小心地贴在了那处,“这是娘给我绣的。”
  我点了点头,正要将他的伤口包起来,那片脆弱的小花却跟着他掌心的离开一并飘落在了地上。男人的目光一滞,默默地将布片抓在了手里,攥得紧皱。
  片刻,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这可是说我回不去了?”
  “怎会?”我抬起眼。
  男人道:“我没读过书,就是听闻万事总有天意。若是蛇神要我折在此处,还请王后善待我老娘。”
  “我不信蛇神,我只信人命都是握在自己手里,国运握在百姓手里。你是万明的将士,上天必不会负了你的一腔忠臣。”我口中安慰着,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彼时男人已疲惫得昏睡过去,我提起药箱欲离开,转念又放下了。
  我从药箱的小格子里翻出多日前收在其中备用的针线,在他袖上重新寻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绣上了一朵小花。
  -
  此后接连一月,总有几个小兵探头探脑地立在我休息的帐前,问能否给他们绣个小花。
  细问之下方明白,不知是谁传出的话,说王后绣的小花携有奢夫人神力,能保人在战场上平安归去。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小六却拉了拉我的袖子,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沙场上本就刀光剑影,一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而如今最要紧的是重振军心士气以应对汹汹来袭的拓骨人。若是这一朵绣花能让他们安心,那便绣罢,是真是假又何妨?
  于是我点点头,一一给他们绣上了,全当作是护身符。
  再过一两日,又有两个面生的小兵捧着一件包裹整齐的衣物过来,说有人请我为他绣一朵小花。
  我盯着他们手里那件衣裳许久,倒是小六伸手接了过来。私下打开,竟是件贴身的衣物。我的脸一黑,丢开道:“既是你接过来,那你绣罢。”
  “别呀,这儿还有张纸呢。”小六抖开了衣服,从地上捡起张薄薄的纸。那纸上墨迹缭乱仓促,画的倒是很有神韵,一见那顶着狐狸脸的木桩子便知道是谁作的话,又是谁画的我。
  小六端详片刻,认真道:“我瞧着这像你。”
  “谁画的丑东西。”我不悦地夺过来,随意折了两下要扔到火烛上,手悬在烛火上却顿了顿。那纸上分明还有两个字,写的是“抱歉”。
  那是用万明文字写的,龙飞凤舞,我看了心中仍是气不打一处来,将纸攥在了手里。
  小六转了转眼睛,提起药箱说要去给人换药。我把那衣服往他怀里一塞,“你叫人送回去。”
  他点了头,抓起衣服往外走。我独自在军帐中休息,又将掌心里的纸抚平了端详,脑海里闪过那夜躲在远处的黑影。
  罢了,谁叫他次次都将我抛下,我不给他绣花也是应该的。
  可若是他没有小花,真的成了别人刀下的亡魂可怎么办?
  我越想越后怕,仿佛那一朵小花绣上了便真能保人性命似的。又气不过自己回回心软被拿捏,只好咬牙一跺脚,将画纸藏进衣间,追出帐外想叫小六将衣服拿回来。
  谁知迎面撞上他,他将衣服抓在手里,神色却犹豫不决。
  “怎么了?”我心生不妙之感,连忙抓住他的手,“是不是前线出了什么事?伤兵又多了多少?”
  小六摇头,一闭眼道:“这衣服不用还回去了。”
  “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刚去问了,”小六说,“前线有一支精锐消息全无,派去寻找的队伍也不曾回来。他刚刚亲自领着兵走了,说要去寻那些人。”
 
第193章 援军
  他带着精锐走了,我和他的伤兵留在大营里。
  大漠上方悬着的日头越来越毒,那些留在原地休养的军士伤口一次次地生脓、腐烂,皮肤被烤出了沟壑,略一动便会裂开渗血。
  留守大营的几支军队日复一日地巡逻,期间抓过二三个前来烧粮草的飞贼送到我跟前审问,他们个个见了我便挤眉弄眼,痴狂大笑说万明的王已经葬身沙海之中。
  我手指在案上敲了敲,袖口沾了血,叫人割掉了他们的舌头拴在营前。
  可纵然面上装得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早已是心力交瘁。
  小六有时得空便送一碗安神汤给我,我喝一口,数着大营里抬出去的伤兵越来越多。
  “有时我真恨自己太弱小,”我问小六,“只能被他留在这个地方。若我也能同他一样上阵杀敌,是否就不会被一次次地抛下?”
  小六道:“各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替他稳定了后方,他才能专心应付拓骨人。就像伽殷公主坐镇晟都,是同样的。”
  我低低地叹息,疲惫不堪地抹了把脸,唇角自嘲地勾起又垂下。我道:“我这几日总是梦见自己去找他,怕他回不来。”
  “你这几日统共就没睡几个时辰,还说呢。”他道,“喝完药去歇息会儿,指不定军报就送到手上了。”
  我点点头,将安神汤灌入口中,又问了问营中伤患的情况,终于和衣卧在了床上。
  梦里唯有血,如大蛇眼中的一片赤色,又如蛇神像口中落下的朱珠。我心中惶恐又害怕,不自觉地出了满身的汗,前额烧得越发厉害。
  等小六摇醒我时,我已烧得浑身滚烫。
  “这地方太艰难了。”他一勺一勺地往我口中喂药,先我一步道,“不怪你,人家王侯将相家的公子都养在锦绣堆里,不像你愿意跑来这样的地方。”
  我接过药碗,手腕松松地抖了两下,仰脸将药饮尽了,方道:“我才来了多少时候就病了,可他们要在这里守多久啊。”
  “你总是怪自己不能与旁人共苦,可天底下有千万种苦,难道你都要尝尽么?”小六皱起眉,望向我的眼里流露出真确的心疼,“再者,你已经尝过许多了。哪怕即刻去投奔渊国太后,也无人能怪你分毫。”
  我摆摆手,问道:“军报来了么?他怎么样了?”
  小六道:“还没消息,你先别急,四师姐正替你等着。”
  “四师姐她……”
  “不必你叹息,四师姐她性子坚韧着呢,不会惧这风沙,也绝不怕那焦阳。”小六道,“你要是怕她辛苦,那才是看轻了她。”
  “我明白了。”我应了声,正要起身,正见四姑娘怀里抱着个活物进来,手上提着个瓦罐。
  她迎着我的目光松开双手,那只奄奄一息的鸟便伏在了地上。四姑娘从瓦罐里倾了些清水在碗里,鸟便挣扎着将喙搭进了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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