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呆了呆,一时不知道该伤心顾芒失去记忆还是愤怒于宝贝弟弟被猪拱了还是庆幸于顾芒能安全无恙地回来,问:“异能测试不处理?他叫什么名字?”
顾芒一无所知道:“阮秋。”
顾野目眦欲裂。
顾芒:“怎么了?哥?”
顾野嘴巴哆嗦出残影:“阮秋??阮...秋?”
顾芒正想问顾野究竟怎么了,只见顾野脸上颜色调色盘一样变化,红橙黄绿青蓝紫交加,眼珠失焦地转,最后定定地说:“阮秋,不是前阵子从实验室跑出去的那个试验品吗?”
顾芒登时愣在原地。
顾野担心人多眼杂,拉着顾芒来到办公室关上门。
“前阵子,就在你失去消息后不久,基地后门的实验室就传出消息,阮秋逃走了,”
顾野拉着沉默的顾芒坐在沙发椅子上,
“他逃跑的时候发生了能量暴动,几乎破坏了整个实验室,百分之九十的仪器被损坏。通常来说,伴随着能量暴动,产生的后遗症有记忆消失,智力退化,能力减弱...芒芒,你还记得你以前对他做过什么么?”
顾芒扶着额头,脑壳一阵阵发疼,记忆如潮水般回笼。
以前...记忆...
他有些想起来了。
末世前,阮秋和原主是同班同学,原主看不惯阮秋每天沉默寡言的模样,又嫌阮秋长的太漂亮是个娘娘腔,对阮秋实施校园霸凌,包括但不限于泼水撕试卷,把人关到隔间,之后还故意把阮秋堵在学校门口殴打,间接导致了阮秋考不了试,失去了保送到一流大学的名额。
末世来临时,整个学校喝了自来水的人都变成了丧尸,唯独阮秋没有变,吓傻了的原主获救后把这一事告诉了哥哥顾野,很快研究人员抓到了阮秋,对阮秋开始了实验。
而彼时的实验人员还没意识到,阮秋在末世的异化中变成了丧尸王,这也是顾芒和阮秋在一起时丧尸不会靠近的原因。
阮秋能主导丧尸的意识。
这正合原主的意,他近乎享受地每天去看阮秋被做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阮秋作为变异种,任是被腕骨割肉也会很快恢复,不管注射多么强的丧尸病毒都不会异化。
最后原主玩弄般给阮秋注射了整整一盒的□□剂,想要羞辱阮秋,可阮秋的身体在药剂摧残下出现了延后性,当时并没有出现原主想象中发|情求欢的媚态,原主走后,阮秋被进行接下来的实验,媚|药和当日注射的丧尸病毒产生反应,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异能暴动也是那次发生的。
顾芒愕然地坐在椅子里。
他想象过无数种他以前和阮秋的关系,可独独没想到是最坏,最坏的一种。
“我......”
顾芒恍惚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
“他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能量暴动之后,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顾野沉默良久,道:“不清楚,但从之前提取的实验结果来看,他就是消灭丧尸的钥匙。”
顾野站起来,低声对顾芒道:“芒芒,把他交给实验室吧。”
顾芒恍惚地摇头:“不行。”
不行。
他心底问系统:“这个世界,改变到什么程度阮秋才会醒来?”
没有声音,只有系统查阅的“滴滴”声。
“恢复原样。”
系统回答说:“在这个世界的背景下,要求阮秋先生恢复记忆,世界恢复原样。”
顾芒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出门去找到阮秋,他拿出门禁卡打开门,正趴在床上看书的阮秋兴奋地跳起来,扑进顾芒怀里,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像只看家的小狗。
“三小时十分钟,”阮秋黏着他,往他颈窝里蹭,明明是责怪却更添娇嗔,“你迟到了!”
顾芒抱着阮秋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阮秋没察觉到异样,又咯咯地笑:“你怎么还没洗澡啊,我洗了,你闻闻,都香香的了。”
他说着,非要把自己湿湿的头发往顾芒鼻子那里凑。
顾芒才恍惚地发现自己还是一身泥。
阮秋却依然毫不嫌弃的模样。不一会把自己也蹭了一声脏,却还只是笑。
顾芒的心痛地皱缩,他紧紧抱住阮秋,不敢去想。
他不敢去想,阮秋知道了这些,恢复了记忆,会再如何看他。
阮秋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他捧着顾芒的脸,黑水般的眼睛纯真又疑惑地看着他,尾巴在后面打着转儿。
他又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了,顾芒才不理他,不过没关系,他刚才在书上学到了道歉的方法,他可会认错了,又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啊?”
他刚才隔着窗户听到外面的歌声,基地傍晚为了放松人们紧迫的神经会放歌,有的也会自己献唱。
阮秋感觉外面很热闹,想和顾芒一起听歌,又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间屋子呀?”
顾芒不去看他的眼睛。
“我不能带你走。”
阮秋歪了歪头,怔住了。
第41章 实验
“为什么呀?”阮秋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也不明白顾芒的意思,眼睛里只是单纯的疑惑。
他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顾芒, 还在天真地畅想着,“是不是那边还觉得我是感染者呀?没关系, 等到两天后他们看我不伤人, 一定会把我放了的...”
他嘴里嘚吧着, 又笑眯眯地反过来安慰顾芒:“没关系的,其实我,我在这个房间里也挺好的, 无聊时候可以看书,也不会没意思...”
“阮秋, ”顾芒又重复一遍:“我不能带你离开这里了。”
阮秋握紧手里的铃铛,不说话了。
他其实刚才没说, 他在这个房间里过的一点也不开心, 里面没有顾芒的衣服,没有熟悉的味道, 虽然房间里干净整洁, 比起以前在野外搭营帐, 更或者比起自己那个小窝,环境都要好很多很多。
可是阮秋就是不喜欢这里, 哪怕和顾芒一起泡在泥浆里,只要能摸到顾芒, 能嗅到他的味道, 他也是愿意的。
躺在这个房间里数着秒数, 看着书也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把人等来了, 却说不能带自己走了。
“那你会留在这吗?”
顾芒缓缓地摇头,他坐在阮秋的床边,床铺很软,微微陷下去一个小坑:“我不能留在这。”
阮秋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书里说,要想得到男朋友,就要对另一半更加宽容,温柔,尽量理解对方。
去他的理解!
阮秋憋红了脸,叫道:“我不要!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他心里有好多话想说,胸脯鼓起,显然气得不轻,又被吓坏了。
“我不要见不到你!”他重重地咬着尾音,声音又降了下来,夹杂着喘息和哽咽声,笨拙地组织语言,“我和你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走。”
一双骨节匀称的手托住阮秋的后脊,随即陷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阮秋闭着眼睛憋住泪,紧紧回抱住顾芒,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往顾芒怀里钻。
“我..我不想,不想走...”阮秋只重复着这句话,一个劲地摇头。
“......”
顾芒低头看着阮秋小小的发旋,看他尖尖的犄角。这个人明明这样强大,他在外面那样厉害,一个人就可以在末世好好地生活,能控制所有人一切,是拯救世界的钥匙,是那些张牙舞爪的丧尸们的王。
却在他怀里这样弱,这样可怜,这样的小,红着眼圈这样的伤心,像长不大的孩子,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没了自己就天塌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一样。
话卡在嗓子里,准备好的腹稿就莫名说不出来了。
“顾先生,首领叫您。”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顾芒的死路,随即腰际的手收紧,阮秋死死抱着他,以一种很大的力道,让他肋骨都发疼。
顾芒抬手抚上阮秋的头发,安慰地摸了摸他的犄角,问:“你真的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阮秋泪眼朦胧地抬起下巴,怔了一下,紧接着狠狠点头:“想,想!怎样都想!”
顾芒和那双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眸子对视,半晌,低声道:“好。”
刚才和顾野待在一起时,顾野依然要求他把顾芒送去进行实验,顾芒本意打算让阮秋先待在房间里,找个机会,无论怎样也要把阮秋送走。
他不可能对阮秋下手。
但阮秋这样坚持,又哭地这样难过,着实也远超了顾芒的预期。
或许,自以为地为他好并不是为他好,如果阮秋坚持要留下,他也该尊重阮秋的想法。
来到办公室,兄弟二人相顾无言,沉默一会儿,顾野问:“和他说好了吗?”
顾芒:“说好了,我也想好了。”
他迎上顾野沉稳的眸子,说:“研究出解决丧尸的药剂才更重要,其他的都是儿戏,我同意让阮秋进行实验。”
其实他不同意又能怎样呢?他们依然来到了基地,阮秋的身份暴露,只要留在这里,他们就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顾野却显而易见松了口气,像是解决了一件新头大患,拍了拍顾芒肩膀道:“长大了。”
作为哥哥,他无比知道这个弟弟从小就混账,家里人给他宠的无法无天,自己也爱惯着他,就算是在末世,只要顾芒开口,天上的月亮顾野也要试着给他摘下来,可这件事涉及阮秋,涉及全世界的安危,涉及人类的存亡。
就算是为了保护顾芒,他也绝不可能让阮秋和他在一起。
顾野端起茶盏,轻啜茶水。
“但我有个要求,”顾芒的声音打断让顾野握住茶杯的手一顿,
他弟弟那双向来玩世不恭的眼睛此时静静看着他,像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我要求全程参与实验,并且由我来操作实验的主要部分,阮秋也只有我才能碰。”
顾野发现自己看不懂顾芒了。
“你操作实验,”嘴里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咳咳...你操作实验,你懂个屁你操作实验!”
顾野重重把茶杯放下,还想说什么,对视上顾芒沉沉的黑眸蓦然一僵,不知怎么声音就放缓了。
“实验不是儿戏,你才多大,你今年刚十九岁,实验室那群人都是长时间做研究的博士,里面大多数都有精神系异能,足够支撑高强度脑力活动,更何况你忘了上次阮秋的能量暴动就是你搞出来的,这次你又想瞎掺和什么...”
顾野话音未落,只见顾芒摊开手心。
以掌纹为起始点,绿色的嫩芽开始生长,顺着掌心蜿蜒变长,直到像吊兰一般垂落到地上。
枝丫在不断的更新迭代出新的起点,万物生长,逐渐的,整个房间以顾芒为圆心,生长出无数密密麻麻的枝丫和绿色的枝条,有些甚至开出花来,嫩心的花蕊散发着阵阵芳香。
顾野呆在原地。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嫩绿的枝丫,一个足足一米九的五大三粗的男人,伸出颤巍巍的手捧着一截刚长出来的嫩绿,不争气地红了眼。
末世后无数异能者都来投靠华国这所最大的基地,他作为首领,一个个面见这些被上天眷顾的宠儿,各种奇形怪状的异能都见过,有的力大无穷,能一根手指抬起电视大的石块;有身手敏捷,跑步速度堪比豹子;有的点石成金,有的控制密度,有的动物化,锋利的獠牙一口咬断丧尸的喉咙......
这是末世的第三年,健康植物越来越少,上次看到绿色还是多久以前了呢?
如果世界能够再次长出绿叶,枝丫,鲜花挂满枝头,回到以前的生活是不是就不远了?
“哥,”顾芒唤他,他最疼爱的捧在手里怕化了的弟弟站在茂盛的绿色里:“这是我的异能,生命就是研究的方向,而我有创造的生命的能力,所以实验我必须参与。”
顾野声音很哑:“去吧。”
顾芒来到实验室,实验室的主任名叫祁理,末日前是华国t大的生物学高财博士生,曾经在科学性最高的杂志上发表过数篇paper,为华国乃至世界生物学发展做出过不菲贡献。基地为了找到这位祁博士同样废了不少人力物力。
祁理看着他,一双狭长的眼睛藏在金丝眼睛后,一身白大褂让他更加认真严谨,他是实验室的主指导。
“既然是首领的意思,我便也不妨碍顾二少施展拳脚了,只不过顾二少应该还记得实验的正常流程吧。”
顾芒沉默地接过祁理递给他的计划表。
这张计划表上密密麻麻全是关于阮秋的实验规划,具体到每天什么时间段起来,这个时间要做什么那个时间又要做什么,每个实验写得一清二楚,而内容,光是文字看上去的残忍程度简直不亚于满清十大酷刑。
顾芒的视线定格在一个个血淋淋的字眼上,他强迫自己看完,心尖上泛起针扎般的刺痛。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来之前的时候,阮秋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
如果可以,他希望阮秋在这个梦再也不要想起这些,就这样失忆一辈子,有记忆自遇见自己而始,遇见自己而终。
可是不行。
他不能替阮秋这件事,正如同他不能替阮秋决定离开。
“不需要。”
“撕拉”一声,实验计划纸被一双骨干苍白的手撕开两半。
祁理愣住了,长长的纸张被从中间撕开,露出一张昳丽却冷漠的脸,丹凤眼裹挟着黑潭样的眼珠,注视的目光时让他如芒在背,后脊生寒。
“二少...”
犹豫良久,祁理还是开口了,他面露难色:“您这样...”
他话音断在一半,绿色的嫩芽不知从何处而起,缠绕在顾芒的小臂,实验室所有实验人员都惊呆了。
他身上也带上了植物的神性和温沉,象征着生命的绿色围绕这个绮丽的人,无言吊打了一卡车的名牌大学毕业证。
生命都站在他这边,研究生命的实验自然也该听他由他信他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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