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班里向来边缘,上课没来也没人察觉,是宿管在寝室发现他的,手腕被割地深可见骨,听说血把床单床褥子都浸透了,滴滴答答顺着床沿往下铺滴血,把宿管吓得差点没昏过去。
“人现在怎么样了?”
“送到医院里了,”刘主任安慰道:“顾老师您也别有太大压力,许曼同学被霸凌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跟您没关系。”
顾芒手指轻叩在书面,垂头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
刘主任头疼:“那孩子也是可怜,这事儿也是实在太大了,媒体好不容易抓到华一的新闻,网上舆论很不好,一边倒都骂华市一中只顾成绩不顾学生健康,都是要求严惩凶手的,顾老师,您带班这段时间,有注意到许曼和谁不对付吗?”
顾芒还没说话,一边一个女老师带着气愤:“除了阮秋那个学生,还能是谁?班里那帮爱捣蛋的人都只听他的,他又整天没事儿闲的,肯定是爱以欺负同学为乐,铁定是他!”
这个女老师曾经任教过高三二班,不过被气跑了。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没错,上次上课时候我看到许曼好半天没坐下,一看他桌凳上有红墨水,那群小混混们都骂他娘娘腔!”
“就是他,上次放学是我看人家许曼都是从阮秋对面绕道走的!”
“......”
办公室一时激愤不已,很快刘主任命人把阮秋叫来。
阮秋不明所以地来到办公室,斜斜地扫视过办公室里所有老师的脸,在顾芒脸上定格了一下。
顾芒静静看着他,眼里情绪不明。
阮秋一怔。
“阮秋,”刘主任叫他,“你知道许曼的事儿吗?”
阮秋嗤道:“那个娘娘腔啊,怎么了?”
顾芒心底一沉。
刘主任面色不改:“他自杀了。”
阮秋听后沉默一会,扬眉问:“所以呢?”
“他是被霸凌自杀的,这个班里的刺头是谁,是谁带头霸凌他的,你不会要装不知道吧?”一个老师忍不住说。
阮秋足足怔了好几秒。
“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他声音不自觉加大,“一个人自杀了,就要和我车上关系,世上任何一个人死了我都要给他负责,替他收尸吗?”
刘主任严肃道:“阮秋!你要正面回答问题!现在华市一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你要知道校长是你的姨父,这件事要是和你扯上关系所有人都难办!”
阮秋本只觉得可笑,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去看顾芒。
那人一向冷淡平静的眼底终于出现了波动,可那是一种愠怒,一种失望,很复杂。
只一眼,阮秋就什么都懂了。
阮秋胸口又堵又闷,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他妈的说了,”他红着眼别过眼不去看顾芒,对着刘主任,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那个女老师蹙眉:“那你倒是说说看,那次许曼为什么放学要躲你?”
别的老师也开始附和。
“就是,还有上次红墨水的事儿,你敢说你不知情?”
“那次呢?你们一帮男生为什么凑在一起哄笑?”
“还有上次......”
这些老师对阮秋的愤恨挤压已久,什么红的白的脏水都开始往阮秋身上泼。
众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大,偏见像座大山,所有恶意的揣测铺天盖地朝他压来,阮秋脑海里传来刺痛,燥郁的病症并发,面颊有种要撕裂的感觉,抑制不住的疯狂的想法开始蠢蠢欲动......
忽地手心一暖,温热的触感堪堪唤回阮秋的神志。
清淡的冷香飘至鼻侧。
“不是他,”
他听到那个清冽熟悉的声音开口,随后眼前光线变暗,有人站在他身前,阻隔了不善的目光和言语化成的利刃。
阮秋红着眼抬头,入目是顾芒永远挺直的背脊。
“不是阮秋做的。”
那声音如此肯定,又坚信不疑。
阮秋木着脸,想要发笑。
你怎么就知道不知道我做的,他们都觉得是我做的凭什么你不觉得,除了我还能有谁?万一就是我做的呢?你很了解我吗?
可他最后只是借由顾芒的遮挡用袖子蹭了蹭眼角,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乖乖地继续握住顾芒的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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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进步
那个叫吴媛的女老师一愣, “顾老师,这话怎么说,难道你知道实情?”
此话一处,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看过来,包括阮秋也抬头看他的背影。
顾芒摇摇头, 握紧手里冰凉的手, “我接手二班还不到三天, 自然是不知道实情的,但是我能肯定不是阮秋做的。”
吴媛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今年四十多了, 也是教数学的,从中专毕业就一直教书, 教到人老珠黄了好不容易混到了能当班主任的地位,才成了一班班主任。
可没想到顾芒这个半吊子一毕业就来到她隔壁二班当班主任, 出进门一看顾芒二十来岁她四十来岁, 别的老师都笑她混个二十年和个愣头青职位一样呢,叫她把脸往哪搁?
她阴阳怪气起来:“哟, 顾老师您说不是他就不是他啊?您刚来不多久, 肯定不知道他做过的好事儿吧?要是出问题了谁来负责?”
顾芒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吴媛对上那双水沉沉的眼睛,竟心下一慌。
本以为这老师看着瘦瘦条条漂漂亮亮的小白脸样儿, 没想到对上视线时那眼里的冷意很是吓人,吴媛心里落下冷汗, 悻悻移开目光。
“他既然说不是他做的, 就不是他做的, 如果出了问题, 我负全责。”
此话一处, 不仅是吴媛,刘主任也惊了,“顾老师,这事不是小事......”
顾芒点头:“正因为不是小事,才不能仅凭借主观臆想和自己的偏见印象去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吴媛脸色难看起来,心里唾骂道,靠关系的小白脸儿,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后有你好看的。
阮秋从牵上顾芒手开始就有些恍惚,直到被顾芒带到门外,手心一空,被顾芒松开手,才蓦地回过神来。
他愣神片刻,猛地把手往身后躲。
温暖发烫的干燥触感还停留在手心,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只深深低着头,手心不停往衣角上蹭,想要擦去刚才那奇怪的触感和...奇怪的悸动。
真是见鬼了......自己到底怎么了?
顾芒忍不住笑:“我早上洗手了,不脏。”
阮秋低着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谁嫌你脏了...”
他说完话,隐约觉得这句话不太对,一时又反应不过来。
“不脏?那你擦手干嘛。”
阮秋不动了,徒劳地攥紧了手。
他没有正面回答顾芒的问题,扯开嘴角:“你刚才在做什么?你是傻子吗?”
顾芒抱肩:“这话从何说起?”
阮秋倏地抬头,顾芒仍是那顾自淡漠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没有人能撬动他的情绪,刚才的维护也不过梦一场。
他心里升起要把这一切撕碎,看到顾芒失态模样的冲动。
“呵,”他嘲道:“看起来你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如果我说这件事就是我做的呢?”
顾芒皱了皱眉。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该不会你就是个烂好人吧?还是说谁都信?今天站在这里哪怕是任何一个人你都会这样吧。”
阮秋越说越来气,胸上闷着重石,说到底他就是气不过,还带着对于顾芒前二十年完全没有参与过的恐慌感。
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顾芒以前有没有这样维护过别人,不知道顾芒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若是顾芒这样为了别人做同样的事他会不会又发疯......
顾芒看着少年眼尾发红,又倔强不肯低头服软,心里轻叹。
这个世界的阮秋性格就是过于敏感,需要更多的安全感,他刚打算开口说什么,手机响起,是医院来的电话。
“喂?您好......对,我是......什么——他醒了?好我马上来。”
阮秋见顾芒不和自己说话,以为是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把人惹恼了,正懊恼,却见顾芒挂完电话,拉起自己就走。
“干什么?”
“医院来电话,许曼醒了,”顾芒走得很快,“只要他把实情说出来,你的嫌疑就洗脱了。”
阮秋张了张嘴唇,到底没说出剩下的话。
他才懒得管睡醒谁不醒,有没有什么狗屁的嫌疑呢......
他问的干什么,明明问地是......为什么还要牵自己的手......
终于来到医院,单人病房里许曼脸色苍白,颤抖连连,一旁是大肆辱骂他的亲属。
“养你十八年不如养条狗,狗养熟了都会汪汪叫,你就会自杀给家里添堵是吧?”
“家里哪里对不起你了?啊?这回好咯,一上新闻,家里亲戚都知道我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儿子,丢死脸了!”
中年的一男一女在哪里大吼大叫着骂着,顾芒走上前,无声阻隔到两人和许曼只见,“您二位是许曼的家长吧?”
那两人见顾芒来了,都是一愣,险些以为是什么天仙下凡了,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顾芒微微颔首:“您二位好,我是许曼同学的老师,他现在刚醒来,情绪不稳定,这里交给我交涉吧。”
病床上把自己包裹成一团的许曼闻言瞳孔一颤,轻轻瞥过眼看了顾芒一眼,又很快地收回。
那男女本还想借由着许曼的事儿大肆讹个学校一笔,一见顾芒的脸,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迷迷糊糊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阮秋把这一切观于眼底,又嗤一声。
顾芒看了阮秋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深深埋头的许曼,他瘦的只剩皮包骨了,胳膊因为要打针输液而把袖子撸起来,一整个胳膊的伤痕统统露出来,斑驳交错新伤叠旧伤,最深的手腕那处被绷带包裹。
“许曼,我是顾老师,”顾芒放轻声音。
许曼深埋的头没有丝毫动静,麻木地等待着顾芒的问话。
“你饿了么?”
许曼一愣。
顾芒给阮秋使了个眼色,对方不情不愿地递来一个袋子。
里面是飘香的小米粥,金黄油透莹亮的咸鸭蛋,和被蒸地酥软香甜的糖饼,一杯还烫手的豆浆。
顾芒陈开一张床上桌,把东西铺在上面,又握住许曼的僵硬的手给他塞了把筷子,末了温声:“吃吧。”
一旁某个人木着脸,看地是连连皱眉。
许曼颤抖着手,半晌没说话,顾芒以为他不爱吃,刚想着要不要再叫个外卖,却见许曼开始动了,不一会狼吞虎咽把桌上的东西扫荡一空。
顾芒给他接了杯水,再问了两句,许曼就开口了。
霸凌许曼的果然另有其人,是一班的某个男生,几次的霸凌事件都是一班那男生趁着大课间事件偷溜进二班整蛊许曼的。
至于几次避开阮秋走,也因为阮秋这种人身份和许曼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对立面,因而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阮秋罢了。
说到一半儿,门被敲开,刘主任和几个骨干老师走进来,正巧听到许曼说到点儿上,听到不是阮秋,一行人看看阮秋,又看看顾芒,不由得面露尴尬。
顾芒摆摆手:“既然把人确定了,这件事就好说了,刘主任,现在该通知那个男生过来承担责任了吧。”
刘主任汗颜地点点头,心里不由得对顾芒更加钦佩了。
回到学校后这件事也引起轩然大波,吴媛是亲自把自己班上那个霸凌许曼的男生送到主任室,顾芒迎上吴媛阴毒的目光,也只是点头一笑。
二班的同学们也得知此事,知道了顾芒在主任室时给他们老大撑了腰还了个清白,一时都八卦着。
“什么清白,这事儿本来就不是我干的。”阮秋翻白眼。
夏宇啧了一声。
阮秋瞥他一眼:“你啧什么?”
夏宇一个劲摇头,“没什么。”
您老要是真不在意,怎么这几天笑地这么欢呢?
“你这几天手怎么了?”夏宇顺嘴问。
阮秋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竟在不知什么时候一直在摩挲着手心。
“那当然是因为...”
话堵在嘴里,阮秋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被雷劈了一遭一般,登时怔住了。
自己的手,那天被那人前后不自觉牵了两次,可是却没有出现以往身体那种奇诡的反应......
那个难以启齿的病自打阮秋意识到起就一直困扰着他,这么多年私底下看了那么多医生也一点用都没有。
该不会...那个该死的病只有顾芒能帮自己治疗吧?
正想着,顾芒从教室门口进来,往讲台一站,整个教室都亮堂起来了。
“最近要有个年级考试,大家好好复习,同时运动会也快到了,都高三了,平衡好自己学习和生活,开始上课吧。”
“好——”
教室肃静下来,难得有了那么点“纪律”的味道。
这件事过后,办公室的老师们也慢慢发现二班竟然真的开始在顾芒的手下开始改变了,别的不说,整个二楼东侧,以往上课时的吵闹声竟然真的消失了。
终于,二班既获得一个数学老师之后,又迎来了一个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叫刘丽丽,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和顾芒一个学校毕业的,只不过和顾芒的博士不同,刘丽丽是t大硕士毕业的,按理还要交顾芒一声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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