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父也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方法了,每天就开始操办吧。”
夏宇心中大骇,要是把顾芒送到美国,阮秋不得疯了。
等阮父阮母离开,夏宇连忙发消息把刚才从阮父阮母那听到的事告诉了阮秋。
阮秋正被软禁在楼顶的房间,这个房间很黑,在别墅四楼,外面有保镖守着,除非有阮父的命令,否则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出不来。
从前相处的点滴化成最揪心的利刃,他痛苦地捂住头,闭眼想去想顾芒有没有醒来,现在会不会痛,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却脑子里不断地不断地闪过之前自己说的混账话做的混账事儿。
他仍记得初次见面的样子,他的老师,挎着一个公文包,没有穿校服,还被他认成了学生,挑衅地让他报班级姓名,那时他的脸又白又漂亮,是阮秋见过长的最对他心坎的人。
最后的记忆是顾芒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睁不开眼,浑身青紫又狼藉,伤痕累累病弱不堪。
他遇到自己之后似乎就没碰上过一件好事儿。
是自己把他害成这个样子,随心所欲地往他身上捅刀子,末了又天真邪恶地什么也不知道,所有的痛苦都让他一个背。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儿......阮秋兀地惊悚起来,黑暗中睁开空洞的眼。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最后会发生什么,他会不会怀着对顾芒的一腔怨气幼稚地再也不去找有关顾芒的消息,他的老师,他的顾芒,他第一次爱过也是唯一一次爱过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心里怀着那样沉重的记忆,无亲无故孤单单地死在某个角落......
他究竟都做了什么啊。
手机一阵颤动,阮秋失魂落魄地去摸手机,夏宇给他发的消息那样的刺眼。
父亲......要安排顾芒去,美国?
就在明天。
阮秋倏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任何思考地,直接拉开窗帘。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大雨,雷鸣轰轰的,让他想起上次也是在这样的雨天,他在顾芒楼下等了顾芒一整晚,第二天发高烧,他们就是这样在一起的。
雨天他总是很幸运。
阮秋笑了笑,把窗帘“撕拉——”一声扯下来,随便勾住一个角,像跌进顾芒的拥抱一般,直直从四楼跳了下去。
他重重摔在松软的土地上,听到不知道哪里“咔嚓”了一声,也许是哪里折了吧?
想法只在脑海里轻轻掠过,阮秋感受不到脚踝传来的剧痛,扶着墙体慢慢往外走,还好雨下地很大,很冷,把裸露的脚踝冻地有些发麻,也就不疼了,他没有交通工具,手机被阮父刚才停了一切的卡,身无分文地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都是匆匆路过冒雨赶回家的人,他们看到没有雨伞一瘸一拐浑身狼藉还有血迹的走在大街上的阮秋,都是吓了一跳,离得越远越好。
阮秋没有察觉这些,他的全部心神被一个人填满,只知道今晚看不到他,以后很多年,或许是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别墅在郊区,医院在市中心,没人知道阮秋是怎样用一双瘸了腿从郊区走到市中医的,可他最后还是来了,他来到几个小时前在的医院走廊,护士小姐震惊地看着这个少年。
“顾芒醒了吗?”
护士愣愣地摇头,又点点头:“不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转为普通高级病房,可以进去探望了。”
阮秋点点头,他每走一步,脚下就印出一个带血的脚印,护士小姐几次欲言又止,犹豫着要不要叫人去看医生。
阮秋走进病房。
顾芒安稳地睡在病床上,他被清理过伤口和身体,安安静静的,一尘不染,让阮秋眼眶酸涩,有要流泪的冲动。
他小心翼翼坐在顾芒床位对面的椅子上,他浑身被雨浇透了,又浑身脏兮兮血淋淋,不敢去碰顾芒,就这样痴痴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外面不下雨了,露出月光。
他映着月光,看他苍白的面颊,瘦地已经微微凹陷了,发丝细碎,化疗后可能就没有了,还在呼吸,胸膛起伏,弧度都是可爱的。
他想看一辈子。
看啊,离开他阮秋的顾芒活的就是好好的。
顾芒睡地很沉,本想一直这样沉,可冥冥中总有个声音要他醒来,他想落进海底的一根草,在浪潮的漂泊中挣扎着起来,终于呼吸到空气,他猛地睁开眼睛。
阮秋没想到顾芒会醒来,他瞳孔骤缩,先是惊喜,再是不知为何地划着椅子往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的狼狈,阮秋把乱七八糟的手背在身后,有种想缩进什么袋子里再和顾芒说话的冲动。他讷讷的,一时无话。
顾芒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轻声:“阮秋。”
他张了张干裂的唇,还想说什么,他想问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狼狈,刚才发生什么了,可嗓子实在干裂地要起火,什么也说不出来。
阮秋垂下眸子,豆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下去了。
“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三个字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阮秋一边抹着泪一边低喃:“对不起......对不——”
他被顾芒抱住了。
顾芒紧紧抱住他,洁白的病号服顷刻就被阮秋身上的脏污弄脏了。
阮秋蓦地脱力,一开始的哽咽变成了哭泣,在变成嚎啕地大哭,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顾芒,哭地接近痉挛。
顾芒只是抱他抱地很紧,他咳嗽了两声,反而有了力气。
“不怪你,不需要道歉。”
不怪他。
顾芒说不怪他。
他的老师一直都是这样,看上去似乎冷冷的,淡淡的,但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温暖去救赎每一个人,他宽容每一个人,用为人师长的道德感引导他们。
他一直一直都是这样好。
阮秋不想看不到顾芒的脸,看着顾芒的侧脸哭地浑身发抖。
“你别死,顾芒。”
“你别死好不好?”
顾芒答应道:“好。”
他瘦骨嶙峋的手抚过阮秋青嫩的脸,眉眼如冰雪消融:“那你也答应我,别哭了,好不好?”
阮秋点头哽咽抽泣着好,想要止住泪,眼泪却一个劲儿地往下流。
顾芒笑着揉了揉阮秋脏兮兮的头发,缓慢地拿起外套,从里面摸出一个粉红色的唇膏。
是阮秋好久以前买来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阮秋生平没买过这样便宜的东西,却是送出的第一个东西就被人珍视至此。
“它......”阮秋睁大眼睛,连哭都忘了,“它不是...坏了吗?”
是他一脚亲自给它踩碎的。
顾芒抚着这只脏兮兮的小野猫的头,笑着,轻飘飘地说:“之前偶然一次住院无聊,给修好的。”
“所以别哭了。”
“现在把它送给你了,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送给我,好不好?”
阮秋抹去眼角的泪,把它攥紧手里,说:“好。”
-
这次的事儿也传到全校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咒骂张宇那些人不是个东西,一班那伙以张宇为首的小团体刚出院就被劝退,而许曼选择了自己退学。
上次阮秋是看着他背着书包离开校园的,他的书包里慢慢都是顾芒给他批阅过的数学卷子。
“我去走奥数竞赛了。”许曼回过头对阮秋说。
阮秋说:“你是他的学生,我不碰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许曼的眼睛红肿,像是流过很多泪:“如果...你还能再见到他,帮我说句对不起。”
阮秋看着许曼离开。
奥数比赛比高考先举行,听说许曼获得了金牌一等奖,可以保送任何一所大学的数学系,所有的奥赛指导老师写的都是顾芒。
又在获得金牌的那天晚上投湖自尽了。
顾芒生病的事儿像风一样吹遍了二班,有一星期的日子,二班的整体氛围很低迷,有人提议出想去看看顾芒老师,却得知人已经去了美国。
看望的事不了了之,又一个变化是阮秋的变化。
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阮秋走路就有点跛,平时不显,一旦需要快步走的时候就有些明显了,他本来就不怎么爱笑的脸更加沉默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天才,不好好学习也能霸榜第
一,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和书本没离过家,和第二名的分差从几十分变成了将近一百分。
他总是在写题看书,要么就是盯着一个粉红色的小东西发呆,和人似乎割断开了。
高考前一星期的誓师大会,学生代表是阮秋。
他站在讲台上,长身玉立,穿着校服也挡不住一身少年英气,站在话筒前,沉稳淡然的模样让人不禁和某个身影重合。
“我没有想过我会站在这个地方,”
阮秋开口了,有很多人恍惚,这似乎是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阮秋说话,
“从前没想过,以后也没想过,”
“站在这里的原因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也许是附和某个人的期望,也因为成绩或者别的什么符合了要求,第一次也说不准是最后一次......”
台下是乌压压的众人,台上是六月正艳的白云蓝天。
一切都和初见的初见融合。
在发言的最后,他笑着说出那天在病房里顾芒对他说过的话:
“生活本来很沉闷,”
“但跑起来,就会有风。”
阮秋弓下腰,风吹过脸颊,风干他眼里的湿润。
台下寂静片刻,掌声雷动。
如果顾芒在人群,在台下,会不会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会笑着,满意地摸着他的头,夸他乖了不少,再一起回家,他想和他一起去吃那家火锅,吻很长很长的吻,锅里的水怎么加也不够。
下午的时候,二班班级的多媒体受到了一封来及美国的email。
“白苎新袍入嫩凉。春蚕食叶响回廊;
禹门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鹏北海,凤朝阳。
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上,却笑人间举子忙。”(注:辛弃疾)
落款无声,却振聋发聩。
全班每个人伸长了脖子看着黑板,已经放学了,却没有一个人往外走,有女生低着头哭泣出声。
阮秋把用完的又一根笔芯收进书包,单肩拎着书包带子,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门口的大门敞开,站在这里,左右都是奔忙来回的学子。
他看向初见时那堵矮墙,六月来,这里爬满青藤,阳光明媚,万物生长,没有地方下脚了。
而远方,校园前伸出的康庄大道直通扑朔迷离的未来,未知,却条条通往希望。
阮秋看了一会儿,眯了眯被阳光刺地暖洋洋发痛的眼睛,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夏天来了,秋也近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不是很喜欢什么火葬场之类的说法,毕竟顾芒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阮秋,怎么可能忍得住看他受苦,阮秋更是,顾芒在他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性格恶劣什么的之后都会成长。何况两个人从来都是相爱的,和那些渣贱火葬场有本质区别,只是误会的原因罢了
再来简单几章讲重逢吧,这个世界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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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梦里
“哎呦, 李董啊您可来了......”
“啊啊,是张董啊,见到您可真不容易!今年的那个大项目华市东面那个地皮准备建什么啊......”
“这不是王董吗, 什么风把您也给吹来了!”
“......”
华市最大的酒楼“一品香阁”,最顶层的房间永远留给掌管华市经济命脉的人。
房间内已经初步热起来场子, 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大小董事们齐聚一堂, 挺着各自的啤酒肚和五十朝上被烟酒浸透的身体互相寒暄, 面上一团和气,却都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不服。
都是老油条,谁不认识谁, 夸你两句就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别以为你真比我强。
宽阔的房间里人一点点增多, 几个董事架起烟斗吞云吐雾,像极了名为“名利场”舞台场上的营造舞台效果而喷出来的干冰。
“这都几点了, 那位......阮家的少爷——”
“嗨嗨嗨!”李董吓坏了, 压低声音说,“还少爷呢?该改口了!人家现在控股率都百分之九十朝上了, 人现在是阮家旗下所有公司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第一人!”
“可不, 听说前阵子他和他家老子闹得,那叫一个不愉快, 养儿防老,阮家老头子被自己这个亲儿子收拾惨咯。”
“哈哈, 再厉害不就是个小屁孩, 今年撑死也就二十多吧, 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得加倍才赶得上咱们。”
听到赵董这番无知言论, 一旁几个周吴郑王董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嘲笑。
“对了,还记得阮家这位是个跛子吧,现在这医疗技术,跛子也不是治不好吧?”
“确实是怪事,难道是自己不想治?”
“有谁不想给自己治病的......”
房间内聊得正热火朝天,对于阮家这位新上任的新贵,这群老妖精心里都有不少小九九,若是有能力自然好说,若是比不上他老子,做上些蠢事,这群老古董能合力把他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就在这时候,房间那扇重而华丽的红木门被从外推开,入目是两个保镖弓下腰,再往后,进来一个身着西服,唇红齿白的少年。
房间里第一次见到阮秋的董事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目不斜视,西装革履为他增添一丝成熟的感觉,但一旦看到那张极致秀美到妖艳的脸,一切的印象只化为“漂亮”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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