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齐军上前进宫,梁军便龟缩在城中。但当齐军在营中修整时,梁军又会时不时地上前骚扰一番,等齐军便回击时,而梁军又立刻撤退回城。就这么几次下来,打得闻逍已经没脾气了。
别说闻逍,就连孟临知听了此事都颇为无语,而且这梁军显然对他们军中粮草短缺一事心知肚明,这种机要他们又是从而得知的?
想到这儿,孟临知不禁想起了之前被突袭一事,他问道:“那之前追杀我的那几个梁军呢,有从他们嘴里审出什么吗?”
对此闻逍也有些无奈:“也没什么进展。”
那几个梁国士兵似乎也只是在上级的安排下,才潜入金阳县附近埋伏起来,只等孟临知等人护送百姓路过,他们便借用附近废弃的火铳一通炮轰,加上那边的城墙废弃已久,墙体坍塌变薄,用火药炸了两三下便炸出了一个洞口,直奔孟临知而来。
听到这条线索也断了,孟临知也有些失望,他们齐军中必然隐藏着一个位高权重的叛贼,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但这事不是光想便能想出来的,孟临知吐出了一口气,看闻逍神情有些疲惫,知道他不仅今天操劳奔波了一天,估计最近在军营中也没休息好,便想把他赶去睡觉。
谁知闻逍还来不及收拾,门外便传来了盛方明的声音:“殿下,沈姿求见,说有要事相告。”
沈姿?
沈姿这个时候求见,难道是……孙氏商队那边有眉目了?
闻逍手上缠着绷带不方便,孟临知便快走几步上前给盛方明开门,打开门后,他还朝盛方明笑着招呼道:“盛副将,晚上好。”
盛方明看了孟临知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又瞥到闻逍手上缠着的层层绷带,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么点伤也需要如此大张旗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什么重伤呢……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冲孟临知点了点头,对门内的两人道:“殿下、孟大人,末将把沈姿带来了。”
说完,他便往一旁走了半步,沈姿从盛方明身后走出来,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禁军,孟临知看了这两人一眼,隐约记得这是被闻逍特地派去河道边的两个禁军。
他心照不宣地把这三人引进屋里,转而又对盛方明好声好气道:“盛副将今天一路从诸扬赶回来应该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这里有这两位禁军兄弟看着就够了。”
盛方明看了闻逍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离开了。
随着院门被关上,沈姿先是朝闻逍请了个安,短短几日,她倒是比前些日子更有精神了一些,只是神情有些着急,似乎有什么急事想对闻逍说,但她又瞄了一眼院子中的孟临知和两个禁军,似乎觉得有外人在场,那些事不知该不该说。
闻逍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他挥手道:“有事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沈姿忙低下头,声音有些紧张和颤抖:“晋王殿下前段日子吩咐我盯着河道边的商道,有没有打着孙氏旗号的商队出现。这几日,我果真瞧见有几支商队打着‘孙’字旗号,进城后沿着商道,一路往城里去了。”
闻言,孟临知关注到了沈姿话中一个奇怪的重点:“孙氏不止一支队伍?”
沈姿也颇为奇怪地点点头:“是的,最早一支是在五日前进的城门,当时我便想找殿下通报此事,只是听闻殿下近日在诸扬前线,我便想等到殿下回来再说。谁知第二天,我又瞧见一支商队从城门处缓缓驶来。
当时那支商队并没有打着孙氏旗号,但……我毕竟在京城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以前与孙氏也有些来往,他们的车架我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才意识到这竟然又是孙氏商队。
更奇怪的是,此后一连多日,孙氏每天都有新的商队进城,而每次都有四五十辆马车,直到今天下午,已经约莫有两百多辆马车进城了。刚才听说殿下回来了,我便急忙赶来与殿下通报此事。”
孟临知和闻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孙氏为什么要把商队拆分成这么多队,一批一批地进城?
第48章
闻逍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沈姿身后的两个禁军,两人同时点了点头,证明沈姿说的不假,而是确有其事。
两人又询问了沈姿一些情况,便安排其中一名禁军将沈姿先送了回去,而另一个禁军则留在小院中,和两人继续核对细节。
这禁军名叫潘和越,是窦咸的手下,闻逍招呼他坐下:“先坐下歇会儿吧。”
潘和越与两人相处了一个多月,早已相当熟悉,此时也丝毫不见外地坐在两人对面。孟临知给他沏了杯茶,他还乐呵呵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跟窦咸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看就是窦咸带出来的。
孟临知对潘和越道:“说说你知道的。”
刚来到缈州那会儿,闻逍不仅把沈姿送去河道附近观察孙氏商队的行踪,同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送了几名禁军一同前往。
名义上是因为缈州的重犯们被分成了三组从事不同的劳工,城中守卫们监工的工作量自然大了起来,他送几名禁军去,也是给守卫们减轻压力。
但实际上,这些禁军中被闻逍指派去河道边的几人,实际上都是闻逍经过多次调查后才确认的可信之人。他们被闻逍暗中委以重任,必须确保沈姿说的都是实话,并未作假。
而潘和越正是其中之一。
此时潘和越喝完茶,才向孟临知和闻逍继续完善此事。
孙氏商队这次进城共五批、总计二百四十八驾马车,其中只有第一天和第五天的商队打的是孙氏的旗号,而其余三天,都非常低调地没有打出商队名称。
最近由于缈州一带战事频起,不少商人都看准了其中商机,有不少都派了商队前往缈州贩卖商品,因此最近城中进进出出的商队一直都不少,所以潘和越和其他几个禁军,一开始都没认出那三支队伍也是孙氏商队的。
好在沈姿眼尖,竟然认出了那三支商队的真实身份。
但沈姿其实并不知道潘和越等人也在关注这件事,因此她也没把这事儿告诉潘和越等人,还是潘和越发现沈姿在看着那三支商队时的表情不太对,这才托了人去暗中盘查那三支商队的去向。
孟临知敲了敲桌面,不解地思索着:“他们为什么要把商队拆分成这么多支小队?”
“连旗号都不敢打出来,显然是做贼心虚,”闻逍看向潘和越,“有发现那三支商队有什么问题吗?”
潘和越摇头:“只查出来那三支商队确实是孙氏的商队,他们一进城就开始售卖一些药材之类的商品,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之处。唯一与众不同的……他们拉马车的马,似乎都是盺州马。”
盺州马可是最好的战马,孟临知自言自语一般地笑了起来:“来的时候是盺州马,走的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一共两百四十八辆马车,一车是两匹马,也就是说,这孙氏商队往缈州这儿走一趟,便可能会向梁军输送五百匹盺州战马。
闻逍冷哼一声,他捏住手中的杯子:“一次便是五百匹,这两年下来,孙氏究竟向梁军送了多少战马过去?”
潘和越原本只是坐在一旁,这时却难免听出了闻逍和孟临知话中的深意,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两位大人的意思是,这孙氏拉车所用的盺州马,竟是偷偷贩给了梁军?”
潘和越这才恍然大悟,盺州马的价格是普通马匹的几倍不止,怪不得孙氏竟然舍得用盺州马拉货,他还真以为是孙氏财大气粗呢,原来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这孙氏胆子也是大,这事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要诛九族的!而且这孙氏与崔氏可是姻亲,现在崔济开在前线拼命打仗,孙氏却在背后通敌……
不对,崔氏?
潘和越不禁打了个冷颤,孙氏在背后向梁军私贩盺州马,崔氏当真不知道吗?
如果真的不知道倒还好,但倘若崔济开心知肚明却不阻止,反而还在这里和梁军打得你来我往,那这仗究竟是在打什么东西?不会只是装模作样地在和梁军演戏吧?
潘和越越想越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直立,闻逍在旁边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可能是猜到了些什么,提点道:“有什么想法都回放肚子里,别出去乱说。”
潘和越忙点点头,这点数他还是有的,绝不可能出去乱说。
毕竟如果真是他想的这样,那问题可就大了!
怪不得晋王殿下会莫名其妙被陛下指派来偏僻的缈州监军,说不定就是为了调查此事。
几人交谈一番,潘和越便趁着月色离开了,孟临知和闻逍坐在院子里继续商讨此事。
孟临知给闻逍满了一杯茶:“你说孙氏把商队拆成这么多批,是为了进城时不引人注意吗?”
闻逍点头道:“应该是,不然一次这么多车架进来,又都是盺州马,实在是太过于大张旗鼓了。”
孟临知撑着脸思索着:“我之前找当值的城门守卫询问过,缈州这边进城只核对相关文牒和文书,并不会详细登记进出人员的信息,守卫们虽然记得孙氏商队确实进过城,但马车数量好像没有沈姿说得这么多,而且出城时,拉车的似乎也仍是盺州马……”
孟临知边说边梳理着这些已知线索,但说到一半,他突然琢磨出了点问题来。
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哦不对啊,守卫们每天都要轮值,但如果孙氏商队每次都是分批进到城中的,那守卫自然只知道自己当值那天的进城情况,却不知道这总共的数量。”
闻逍也觉得极有可能是如此,孙氏商队极有可能是利用守卫轮值一事打了个信息差,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他道:“既然这样,明天我们把所有守城门的轮值守卫都叫来问话吧,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消息来。”
“那就先这样吧,”此事需要明日再议,孟临知站起身,在月光下伸了个懒腰,“今天还有一交要紧事没完成。”
要紧事?
闻逍微怔,片刻间把最近所有事情都从头到尾地在心里过了一遍,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想出来今天有什么事要做。
他怪道:“是何事?”
孟临知叉着腰,俯下身把脸凑到闻逍跟前,看着他道:“你这馒头手准备要怎么洗澡?”
“我……”闻逍仓促地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我只是右手缠了绷带,左手还能用。”
“一只手多麻烦啊,我帮你沐浴就好,”孟临知推着闻逍往屋里走,“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闻逍光是想想那需要赤诚相对的场景,就觉得舌根发麻得紧张起来,他十分抗拒地定在原地不肯往前走:“没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
孟临知推不动闻逍,便收回手捧着心口,故意装作一副受伤的模样:“你是不是长大了就开始疏远我了?”
“没有,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孟临知从没见过闻逍这么抗拒他的接触的模样,他审视地目光在闻逍身上扫了一遍,突然道:“你该不会是身上受伤了不敢给我看到吧?”
闻逍慌忙否认:“绝对没有。”
天知道天地良心,他只是不想让孟临知帮他沐浴罢了……
谁知孟临知似是打定主意认为闻逍是隐瞒了身上受伤的事,他冷笑一声把闻逍推进屋里,用命令的口吻道:“把衣服脱了让我好好检查一下。”
闻逍:?
闻逍更慌了:“没必要吧……”
“忸怩什么,快点!”孟临知眯起眼,试图探究闻逍到底在掩饰些什么。
闻逍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额角突突直跳。
但他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孟临知,最后不得不认命,单手把上身的衣物脱下,露出了精壮的上身,他就这么站在孟临知面前,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没受伤,这回信了吧?”
孟临知原本抱臂倚靠在桌上,但随着闻逍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下,再配上闻逍那不情不愿的态度,孟临不由觉得自己像是个逼良为娼的恶霸。
但确实像闻逍所说的,他身上压根没有任何伤口和伤疤,裸露在外的皮肤一如往常的光滑,但孟临知看着面前的场景,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其妙地噗通噗通狂跳了起来。
偏偏闻逍还要拱火:“还是说,要我把下身的裤子也脱了你才信?”
轰地一下,孟临知感觉自己直接被闻逍这一句话点燃了,他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这会儿恐怕已经红成猴屁股了。
他转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但这时候闻逍反而来劲了,他当然没有错过孟临知发红的脸,轻笑道:“刚刚还说要帮我沐浴的,这会儿怎么就这么害羞了?”
孟临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感觉自己被闻逍说得头晕脑胀不能思考,含糊留了一句“有事叫我”,便仓皇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闻逍看着孟临知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由轻笑了一声。
第49章
闻逍来敲了几次门,孟临知通通装作睡着了没听见。
当天夜里,孟临知装死装了一晚上。
这间小院里有两间房,之前孟临知和闻逍偷懒只收拾了一间,两人便挤在一间房里凑合睡,这一夜孟临知简单收拾了那间空房,在闻逍洗完澡前便赶紧躺下装睡。
闻逍来敲了几次门,他通通装作睡着了没听见,弄得闻逍哭笑不得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孟临知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沉淀,原本已经差不多调整好了心态,装作无事发生地出现在闻逍面前。
可没想到闻逍一夜没见孟临知,看这会儿他又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样,故意道:“昨晚上怎么睡在另一间屋子了?”
孟临知理直气壮地回答:“啊?你手上不是上了药吗?我怕晚上睡着不小心压着你的手就不好了,所以睡在隔壁了。”
闻逍哦了一声:“可我这手上又不是受了什么伤,就算被压一下也不会出事的。”
孟临知心里碎碎念,闻逍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不管怎么样,上了药还是得用点心,”他清了清嗓子,连忙转移话题,“我去叫齐广恤把守城的护卫都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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