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见过那位求武道之心的。
试问,若无锋芒,若无进取,那位如何年纪轻轻晋升先天。
“你既知道,何必如此。于他而言,很多东西都是可以抛下的,包括情爱。”
不知为何,花玉倾开口道。
那段江湖里传的神乎其神的轶事,那段同魔门般若教圣女的恩怨纠葛。
为情爱叛出山门,听起来可笑,可未必是假。
那位是做的出的。
花玉倾偶尔会想,那位真的爱过人吗?还是说那段情缘只是他用以进阶的船筏。
正道讲究循序渐进,魔门偏向剑走偏锋。
那位被公认为如今的邪道之首,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其修炼的太快,太恐怖,让许多人觉得他的武道路子不正。
花玉倾作为曾朝夕相处的下属,自然不会这般认为。
可有一点,她很清楚,那位的修炼路子的确不同常人,颇有些尽情放纵姿态。
“情爱本就由心而发,何来的能收住。”
殷景山静静道。
花玉倾不意外,这世上爱.欲恰如火炬,不被灼烧不罢休。
“你可知……也许他心里……”
“我知道。”
“他这般……好,怎会只有我一人喜他,爱他。”
殷景山摇摇头,说道。
“……”
她本只是想说人心里未必有你。
花玉倾觉得自己老了,她是真不懂年轻人想法了,最终只嘴了句,“你心里念得他的好,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有你。”
漫画只画出了树下的一段相见。
“你来的倒快。”
青袍人俯首跪下,竟是一片的坦然,“教主既现身南疆,下属怎能不出现。”
来人只落下一个背影,白衣猎猎,如冰似雪。
他并未出声。
师明佑望着树枝上的装死的白鸟,有些冷冷道:“你的教主都死了二十年了。”
【教主已死,有事烧纸。】
【艹,为什么邪僧的心里话吐槽每次都这么逗。】
【被缠怕了,谢谢。】
元青负低头不语。
白衣人叹道:“小青啊,你是个喜欢搞事的,我无所谓。可何必要牵扯到我……你是把我害惨了。”
元青负无疑有些惊吓,结结巴巴道:“教主,我……我怎么可能会害到你,我这些年都是在传教。”
白衣人语重心长:“邪.教害人匪浅。”
元青负:“……”他们混得本来就是邪魔外道。
【救命,哪有明明在邪道,说邪道害人的hhh】
【前一话,嘴毒且傲;这一话,你就直接结巴吗?该死的男人,反差竟是如此之大。】
【表面谁期待你来了,实际找过来的比谁都快!】
【好有欺骗性quq】
【莫名懂了,我宣布元青负就是演技帝,装的好一手清清白白。】
【他是来负荆请罪?】
“你创的那什么鬼往生门,找的什么圣女……那简直就是个神经病,让她给我做件事,她寻死就算了,还直接给我玩失忆。”
白衣人伸手抚摸了下瑟瑟发抖的白鸟,叹道。
“怕什么?”
“喳喳。”
白鸟冒汗。
白衣人冷笑,“我还没找你的错处。”
教训了鸟还不够,他更狠狠瞪了眼树上挂着的红衫刀客,“你在树上安家了,不是。”
那眼神太过惹火。
洛羿跳下来,摸了摸鼻子,可躲在了树后。
白衣人:“……”
元青负想,那往生门怎么就成了什么鬼,这明明都是他很小心吸纳的人才。
“您是指妙音?”
元青负知道自己瞒不住,可他本也没想瞒,他自认为这事情本就是没错的。
白衣人冷哼了句,“那还能有谁。”
“她本就是一介被弃孤女,得我眷顾才活了下来。若不是教中培养,她怎会有那般修为,能力。教主若不喜她,直接换一任圣女便好。”
元青负道。
“……”
再来一个同我长得像的吗?
白衣人失语。
【好生艹,难不成是古代版追星,还是说信教入了魔。】
【邪僧的吐槽好离谱。】
【在不正常的人里恍惚之中,觉得邪僧居然是个正常人了。】
【元青负喊冤,我是在招有用的人才!!!邪僧:行行好,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白衣人负手而立。
这山间坡上,散漫着野花,似传来一阵阵幽香。
可他转身看来,端然而立,白袍不染尘埃,鬓发依旧如常,唯独系在发间的一缕红绳似是散落几分。
他凤眼幽沉,隐隐有些难得的忧郁。
可这几丝忧愁并非减去他的风采,而是增添了几分静谧,衣衫间夹着略苦涩的药香,不像曾经的傲然遗世,多了几丝人世间的柔软,情意,像是弯下了腰浮沉人间,能够触手可及的真实、而非幻梦。
元青负抬头,后不敢再看。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那句无奈的叹息,“元青负,你可以把我当引路人,可真正走出这条路的是你自己。”
漫画却画起了这位右副使的回忆,关于许多年前让他转变想法的一幕。
他是个很傲气的人。
他很慕强。
他不怕被打倒,他觉得强者合该拥有所有。
可他……发现自己武道上的天赋竟是比不过一个年纪比他大,没得过什么机会练武,甚至言辞上阿谀奉承之辈。
元青负觉得耻辱。
他可以趁他未曾成长时去亲手杀了他,去扼断他的武道之途,这在魔道中太过常见,没有人会在意。
可他依旧有种骄傲,尽管他不太表露出来。
所以,元青负因这种耻辱,很长一段时间近乎是沉默,直到他那一句话,那句将所有都抛给他做时的话。
“你难道做不好吗?”
“何必自责?你或许有过错处,有过过失,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便够了。”
元青负从回忆里出来,抬头,“教主。”
“唉。”
“你们都是一群任性自我的人。”
这本是结语。
可一只伶俐鸟儿飞下,停在了元青负肩臂。
白衣人伸出手,解下那鸟足间的小细筒,抽出一张写了字的纸卷,展开看了起来。
他忽得轻轻皱眉。
“南疆要乱了。”
“天心派的掌门徐星阳来了,你们可真都不是什么省心的玩意。”
【不省心,真不省心。】
【这里真有点外传里最早的温柔了,好个大美人呜呜呜。】
【狂刀:偷看三连!】
【然后被揍了。】
【严重怀疑邪僧只是想偷懒,不干活,可元青负真就吃这一套。】
【天心派上来了,打打打,要看打架。】
【这个不省心一语双关啊,总觉得邪僧还自动瞪了眼躲在树旁偷看的狂刀。】
入夜,月色如水。
这小房间里,除却躺在床上沉睡的男人外,只留在浅显的翻页声。
点了一盏油灯。
师明佑手执医案,细细翻看,只道:“这些年,你同白术是真的救了不少人。”
“那怎得比得上真人昔日救的人多。”
花仙凤道。
师明佑摇头,道:“你这话说的未免泄气,救一人是救,救万人也是救人,哪有什么高下之分。”
“真论医道虔诚,我比不过你们。”
花仙凤本想反驳,可紧接着来的一句话让她不得不泄气,暗中懊恼。
师明佑轻笑:“可其他的,我定是高出你不少的,好比这为人处世,多你些年岁总是长进不少的。
“还同白术置气?”
花仙凤语塞。
一时无言,独屋外几声鸟鸣声。
忽得,师明佑放下医案,猛然向前抓住沉睡人的手,直接渡过几段内息。
花玉倾微震,“怎么了?”
她不禁凑近,眉目亦有些焦急望着,只见这沉睡的男子面色苍白,露出的腕间脉象怪异,她习惯性伸手一探,差点吓了一跳。
心脉断了。
师明佑神色不变,只渡内息而去,缓缓地心脉似是续上,男子气息稍稍回转了些。
花仙凤松了口气。
师明佑也不收手,坐在床边。
“这些天,你就这样……救他。”
花玉倾忍不住开口问,这以内力渡心脉,实在是太费心气神了。
“……也不算些什么。”
“我内力多。”
师明佑不以为然道。
这本就是事实,可再高的修为也会抵不住这种消耗。花玉倾怔住,只看着病床上的男子有些出神。
“真人。”
花玉倾低声喊了句,抬头时只见他已悄悄阖上眼,有些疲惫模样,可那只手并且脱离收回来。
她沉默了。
她转而认真去看这突如其来的病症。
“何事?”
过了少许时间,清淡声音道。
花玉倾沉声道:“他此刻的脉象……太奇怪了,如果是时常这般,不是能活下去的样子。真人您不可能时时刻刻这样来救他,那也只是拖延时间,只是徒劳无功。”
师明佑少见没有反驳。
他竟是笑了下,说:“是啊,那又怎样。”
无疑,这个笑容颇有些风轻云淡姿态,让人着实捉摸不透。
花玉倾面露焦急,那简直只会害了他自己,损耗内力岂是那么轻松的事。
师明佑轻轻道:“我知道,可我想救。”
“玉倾,你不必劝我,人活在世上莫不是求得顺心,不然你怎会同白术隐居起来真的做了一对俗世夫妻。”
花玉倾无言。
师明佑笑了,有些怅然道:“昔年,我曾问过一人,武道巅峰滋味如何?”
“他未曾回答我,我却明白了那并非我的道,人生天地之间必有所执,不然如何能活下去。”
“求的是空,太苦。”
“你先下去吧,我想独自待下。”
花玉倾开门,回头看了眼,补了句,“我不知道真人为何对他如此眷顾,可您也该看重自身才对。”
这话里竟是斥责了。
师明佑失笑,他对自己状态还是清楚的,哪有那么夸张。
这寂静夜里,渺无人烟的山林里,除却浅淡的呼吸声,就只剩燃烧着的油灯,瘦伶伶的倒出几抹影子。
师明佑叹了口气,“进来吧,躲着外头做什么?偷听了那么久,也该听够了。”
没有回应。
“难不成你也想学床榻上这人……”
话语未毕,身后忽得一个身影拦腰抱了过来,只低低哼了声,“哥哥不想见我时,我才不会自讨没趣。”
师明佑无言。
这简直乱讲,哪次不是他被烦的没办法,直接跑路了。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哥哥,你可不能学那负心人,独独忘了我啊。”
洛羿小声嘀咕道。
这话里竟还有些撒娇姿态。
师明佑一时语噎,良久才道:“你多大了。”
“三十有二,怎么也不算很大吧。当然,同这人比起来,我是大了不少。可哥哥,大点的人也有大的好处。”
“?”
“能疼人啊。”
洛羿眨了眨眼。
师明佑轻嗤了声,“胡言乱语。”
他目光向下,却撞见了对方望过来的专注眼神,有些湿漉漉的,心里莫名揪了一下,他转过头去看墙上的影子。
“哥哥。”
“你睡吧,我替你看着他吧。”
洛羿开口道。
师明佑不语,神色难辨。
微暖的灯火里只传来他有些小心眼的絮絮叨叨,还特别委屈的口气,“我承认我嫉妒他,可吧……哥哥你既然看中他,我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哥哥。”
“不许小瞧我。”
师明佑看着墙上影子,稍稍晃起的卷毛,有些乐道:“我哪里会想些这个,真要打……”
指不定谁打不过谁。怕是,真哭的人是你喽。
这话自是收入腹中。
师明佑细细思索几分,也有些好笑,只觉得开挂的人真是欺负人呢!
《武掌乾坤》第九话下半却已这场似乎无法停止,无法阻止的发病为开端。怕是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好了不少的人,突然急转而下。
“怎么治?”
“这压根没法治!”花玉倾近乎大声喊。
白术皱眉。
床榻上的人紧闭眉目,苍白如雪。
他气血衰败,全然一副颓然气态,竟是像是一夜之间全数崩溃一样。
花玉倾翻着医案,忽得一下子泄气了,抱怨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短短几天,他怎会如此,按理来说不可能会这样的。”
师明佑想了下,开口道:“那就不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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