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说着却不忘观察着唐禹的情态变化,然而事实却再次让他失望了,对方依旧那副淡漠冷静的样子,一点儿也油盐不进。
爱德格心中虽气怒却也只能暗暗抚慰自己沉静下来,毕竟唐禹就是这样一副容易惹人不快的毫无所谓的样子,他继续道:“我呢,恰好得到一份信息,听说这个女人被灵体寄生后当着许多人的面亲自指控了你,说你切切实实是灵体寄生者。”
这话说完,唐禹倒是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不过他依旧十分淡然,口吻平平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然后呢?”
爱德格忽地笑了,“我知道你知道,不过我这里有一份完整的录音,甚至包括贺雷少将对当时在场所有人的威胁……”
这话让唐禹顿时皱起眉来,爱德格见此乘胜追击地说道:“你说这份录音如果泄露出去,是你会永远也摆脱不了灵体寄生者的罪名,还是贺雷会得一个滥用职权的包庇之罪?我能想象到你们会有多迁怒背叛你们的人,但是事已定论,生再大的火气又有什么用?且贺雷马上就要参加中将评估选拔,他是庇护你的大恩人,也是你父亲器重的左膀右臂,你打算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已经明目张胆地通过分析利害透露出了所含有的胁迫,只见唐禹神情越发凝重,爱德格懂得语言上的适可而止,没有再多说什么,此刻只是笑看着他。
“所以?”唐禹突然冷漠地问道。
爱德格注视着他似漫不经心地道:“唐教授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
唐禹沉默了片刻,倒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见此爱德格挑起了半边眉毛,无声地他说道然后呢。
唐禹却是只道:“不是说我也有事想跟副总统先生谈吗。”
闻言爱德格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琢磨和探究,“什么事?洗耳恭听。”
唐禹不假思索,直接道:“三日后要上交抵抗剂样品的事情,似乎我只告诉了总统先生一个人,而总统先生的性子副总统先生再清楚不过,所以您是如何非常明确地得知这件事情的?莫非……”
听到这话,爱德格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缓声道:“唐教授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我?”不过他心中也惊疑起来,难道真的只有总统知道这件事?
唐禹再次沉默不言,只定定地注视着爱德格。
瞧着唐禹这副依旧镇定从容的模样,爱德格心中的气愤更浓厚了几分,他强自压制着情绪才不当即讥讽上对方几句,然而电光时火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是你故意泄露的风声?”他不由质问起来,仔细想来,他也确实不是从总统那里得到的信息。
假若对方笃定只告诉了总统一个人的事情是真的话,那意味着现下发生的一切只能是唐禹自己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引他过来,虽然所谓何事他不得而知,但对方的心思何其缜密周虑这点毋庸置疑。
不等唐禹回答,他再次说道:“我倒是想听听你能有什么事情。”
这事情彻底说开后,唐禹情态顿时一转,不再是刚刚那副锁眉深思的凝重样儿,反而那双淡漠的眼中透露着幽深,整个人霎时变成了迷迷蒙蒙的山林雾霭,让人完全琢磨不透。
爱德格心沉了沉,也越发气怒,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被冷凝取代。
沉默了片刻,唐禹也欣赏够了爱德格少有的失控的表情,便缓缓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抵抗剂的内幕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闻言爱德格顿时神色一凛,充满怀疑地盯着唐禹。
唐禹毫不在意他充斥着不善的视线,继续说道:“我制作抵抗剂最关键的一样东西——st-gF蛋白,其实是来自……”说着他缓缓凑近爱德格,轻启牙关一字一顿道,“灵体寄生者的体内。”
这话让爱德格一惊,然而却并没有更多地引起他的震撼和诧异,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反而向唐禹露出了嘲讽讥笑,并叹道:“唐教授这是沉默习惯了,连谎言也不会编了吗?”
唐禹不以为然,只是再说了一句:“记得我在邵煦的葬礼上,问过你一个问题。”
这话让爱德格顿时皱起眉来,却是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说法去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他恍惚记得唐禹当时好像确实有跟他说过在那时听起来奇奇怪怪的话。
当时唐禹问他:“副总统先生,不知道是什么契机让您成为激进派?”
他反问了唐禹一句,然而唐禹只是继续问他:“如果有一天,灵体寄生者能成为你的救命符,你会如何?”
当时他并不理解,但是现在的话……
此刻,某种隐隐约约的想法不禁从他心底钻出来,爱德格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满目沉静的年轻人,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只听唐禹继续说道:“带着这个疑惑,您可以进宇宙系统里去好好寻找答案。”
这一瞬间,爱德格却只感觉这句话飘到了耳边却又飞走了,丝毫进入不了脑子让他去思索。
宇宙系统吗?
这是一个科技之城无处不在却又鲜少被人提起的存在,就像服务器之于网络。
该说的都说了,唐禹也不打算再继续跟爱德格谈下去,他非常礼貌地朝对方微微鞠躬,便直接转身往C3-1实验大楼飞去。
爱德格有些哑然地注视着唐禹飞远的背影,心中又急又惊,急是迫不及待想去印证这个疑惑,惊是唐禹从始至终都像是一个谜团。
第86章
唐禹熬了一晚上, 此刻眼底都是淡淡的青黑,但他生的很白,这抹疲惫的痕迹也仅仅只是给他增添了别样的风采。
做好清洁后, 他轻轻打着哈欠走到储物柜那里把背包取了出来, 从里面掏出一包一次性洗脸巾并抽了一张出来,一副睡眼惺忪地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 然后又抽了一张出来铺在了脸上, 人也顺势坐进了一旁的黑色升降椅里去,浑身放松地瘫着。
他这番模样比起在弗朗斯的私人实验室, 才像个真正的忙起来不管不顾的科研人员。
而医学生物人研究本来就是新的研究领域, 唐禹自踏入这个领域起,就鲜少有不忙的时候。
还没放松两分钟, 唐禹的全息投屏就突然弹了出来,显示的联系人是宋瑷。
唐禹缓缓把洗脸巾取了下来,并不意外宋瑷这时会打通讯过来, 他很快接通了语音通讯,然而还没等听对方叨咕上两句话,对方便把通讯挂断了, 接着实验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他转头看向门口,面上并没有任何惊讶,只是起身微微伸了一个懒腰, 接着便又恢复到了他那副淡漠冷清的姿态, 无形中让人觉出一股严肃。
唐禹把门打开,门外立时从他胳膊下钻进来一道灵活的身影,他侧目一眼对方便轻轻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而宋瑷已经提着早餐蹦到了实验台前,弯着腰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台面上那个蓝色的试管架。
试管架上面密封竖着三支淡绿色的试管, 正是唐禹熬夜做出来的新版抵抗剂,不过这个版本仅仅只比救治主教的那版抵抗剂多了那么一丁点儿功效,也并不是抵抗剂的最终敲定版本1.0。
宋瑷注视着这些试剂惊呼一声,缓缓道:“昨天你还在搞小白鼠,还分心搞你那个真菌的实验,现在就出样品了,这么厉害!”
说着她又站起身来退后两步,转身把手里的豆浆和鸡肉三明治快速地给唐禹塞过去,然后非常熟练地把自己送进了升降椅里去,抬头注视着唐禹,又说道:“什么时候打算写实验论文?”
唐禹低着头摆弄豆浆杯的吸管,插.进去后轻轻吸了一口微甜的液体润润口腔,又咬了一口三明治,才把注意力转向正盯着他的宋瑷。
“不急。”他只道,说着往窗边走去。
此刻才八点出头,天际的太阳升的还不是很高,不过今天稍稍有一点云层,炽热的橘光被遮挡住一部分,竟然生出一种隐隐约约的绚烂的美感。
宋瑷一直盯着他的身影,闻言嗯哼一声,又道:“你什么时候把样品拿去给老头子看看?他本想跟我一起过来的,不过他监督的研究食腐甲虫的实验室出了一点意外,大清早就跑去处理了。”
闻言唐禹稍稍聚集了一点精神,他转身看向宋瑷,问道:“怎么回事?”
宋瑷慢慢露出一脸难色来,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跟你那次让贺雷少将秘密递给老头子的匣子有关,那里面的东西……”
宋瑷顿时欲言又止起来,思绪也渐渐飘远,唐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对此说上什么。
突然宋瑷说道:“你说食腐甲虫为什么会长出人类的心脏?它是在朝着人进化吗?其实比起拟人进化,我更不明白这一点,拟人进化好歹可以以破茧成蝶的理由解释,但是长出人类的心脏……”她说着已经是一脸的疑惑,忍不住陷入沉思。
唐禹慢慢咀嚼着三明治,不时喝一口豆浆辅助吞咽,他不由想到了初次见到长了人类心脏的食腐甲虫的画面,那是一种猎奇而又充斥着恐怖谷效应的感觉。
他还想到了植化的食腐甲虫退化成菌类和虫茧合体的模样,自然界的生长规律在它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就像萌芽生长成熟凋零的变异菌类一样。
沉默了片刻,待得咽下最后一口东西,唐禹才道:“我倒是有一个猜想。”
“嗯?”宋瑷疑惑着把眼神转向他。
唐禹严肃道:“人类不仅用大脑进行思考,同时也用心作为重要的辅助,这可能是说明食腐甲虫开始具备智慧了吧。”
听到这话,宋瑷愣了一愣,接着蓦地笑了:“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话来呢。”说着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唐禹走到垃圾桶旁,把豆浆杯吸干最后一口,利落地将纸杯扔进了分类的垃圾桶里,然后转身跟宋瑷说道:“食腐甲虫要长出心脏才能植化,说明心脏于它来说具有重要的作用,人类心脏的作用总结而言便是交换和循环,食腐甲虫植化恰恰需要这样的能力,而它植化又是为了什么呢?人类做过很多融合人类基因的生物实验,更多的是探索一种创造新物种的可能,而食腐甲虫融合人类基因进行进化,说不定是想达到某种目的,拥有人类的心脏或许能放大它的智慧,假如它拥有人类的大脑,那跟人类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一番话顿时听的宋瑷目瞪口呆,并不由惊呼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多?”说着她又眼珠子一转,突然从升降椅上窜了起来,凑近唐禹把住他的手臂,笑着说道,“那你觉得食腐甲虫植化是因为什么原因?咱们暂且不去提它这匪夷所思的进化图谱。”
唐禹装作思考默了默,片刻后才回道:“地球上的陆生生物都是从海洋里爬出来的,不过你看鲸又从陆地返回了海洋,其实食腐甲虫植化在整个生物进化齿轮里也不是多么奇特。”
宋瑷不禁皱起了眉,无奈道:“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我是因为你是现场亲历者才问你来着。”
唐禹却是沉默了起来,宋瑷又道:“只要植化的食腐甲虫不危害到人类就行。”她一手摩擦着圆润的下巴思索着,一手指尖敲打着手肘,突然却是又跳了话头,“要是李正教授的实验结果能留下来就好了……”
说着,宋瑷自己也沉默了起来,李正的死事实上扑朔迷离,而他的实验结果事实上恐怕能引起对人类不小的震撼。
这时唐禹说道:“先不管这个了,我要去一趟八角大楼见总统先生,你去吗?”
闻言宋瑷不禁疑惑地啊了一声,注意力被转移不少,“去那做什么?”
唐禹如实道:“去送样。”
“嗯?”宋瑷微微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你这是要先给总统先生第一个看实验样品吗?为什么?”
她对此甚是不解,因为唐禹此刻连一份像样的实验报告也没有,虽然抵抗剂属于绝密的东西,但没有实验报告也总感觉不太正规,缺乏说服力度。
唐禹却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走到了试验台前,蹲下身从台子下面的储物格里取出了一个20*12*10规格的冷冻箱,然后打开箱子,又把放在试管架上常温静置进行化学作用的三支试管取了下来,放了进去。
宋瑷立马凑了过去,神情难得十分严肃,问道:“这是最终版吗?”
唐禹小心翼翼地锁上箱子,才回道:“对于现在的病毒来说够用了,如果病毒再进化的话……”
他没有把话讲完,但是宋瑷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默了默,只道:“凡事尽力而为,但听天命。”
这话不由让唐禹侧目看她一眼,宋瑷顿时又笑嘻嘻起来,无奈地摊着手说道:“老头子说的,我只是转述。”
唐禹只是收回了眼神,依旧沉默着,因为事实上,不管PCI-H病毒再如何进化,抵抗剂都会是它的终极克星,但这个时候还不是放出最终筹码的时候。
PCI-H病毒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便是其他的病毒都在跟人类的抗争中不断进化完善,变得越来越狡猾,而PCI-H病毒鲜少进化,却让人类为之无解,就仿佛它生来就站在顶端,而人类只是它垂首之余逗弄的蝼蚁。
瞧着唐禹习惯性地沉默,宋瑷也不多说,只是又给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她把全息投屏弹开翻了日程表出来,看接下来的时间能不能陪唐禹去一趟八角大楼。
她殷殷期待,然而却大失所望。
“我一会儿竟然要去给我的小新徒弟面对面改论文?!”宋瑷顿时泄了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神情变得更加委顿,“我这个徒弟是出了名的难缠……”
唐禹突然有些好奇了,“谁?”
宋瑷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生无可恋地说道:“我爸同事的儿子,克顿家族的人,今年刚研究生毕业,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我最烦这种人了。”
听到克顿家族唐禹神情不由顿了一下,他道:“师姐你应该不是那种主动知难而上的人。”
宋瑷呵呵干笑两声,“做研究嘛,还是要讲人情的。”
唐禹也不禁有些无奈,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去把不远处衣架上的白大褂取了下来穿上,然后穿戴好悬停装置,便提着冷冻箱离开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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