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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裴乔不知道第几次叹气，这是，把里面那个当成他了？
这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李小六没有得到回应，小肉团也没有被对方拿走吃掉。
他小手握紧，不安忐忑还有点泄气。
想着是鬼不在，还是鬼不想理他。
然后他就听到右侧，高一点的地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猛然抬头，空无一人，只见一根细细的树枝飞在半空。
“他”来了！
“是你在说话吗？”
李小六激动的语无伦次：“我...我没听清，你能，能再说一遍吗？”
裴乔关于李小六不太聪明的思路中断，他讶异的对向李小六亮晶晶的眼睛。
那孩子视线游移，并没有和他对上，可他竭力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那声叹息。
第14章
这是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裴乔眼前一亮，伸手要去摸李小六的头，但手在半空却临时拐了个弯，最后落在李小六肩膀上。
摸头什么的，等李小六什么时候洗了头，他肯定愿意摸，现在，肩膀就很好。
手下空空如也，因为使力过大，他手掌还陷进了李小六的身体里。
虽然出现了一个小惊悚的插曲，但李小六能听到他的声音，加上裴乔昨晚在冯医生家看到的地名，也算是双喜。
李小六已经在裴乔短短的沉默中变得十分躁动。
他盯住半空的树枝，虽然看不到鬼，但树枝还在，按捺住跳起来去摸索的心情，李小六又叫了一声：“二牛叔？”
裴乔不得不澄清：“我不是李二牛。”
那确实不是李二牛的声音。
李小六瞪大眼睛。
他对李二牛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李二牛病死的时候，他才四岁，现在三年过去，早连对方高矮胖瘦都认不准了。
唯一记得的事，是对方曾经给过他一次吃的。
这也是李小六为什么对着窝头猜李二牛。
可无论记忆多么模糊，现在听到的，如同温凉的风一样的声音，都绝不是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李小六模糊的想，这个声音和村子多么格格不入啊！
至少需要好几年后，李小六才能稍稍形容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那声音带着从外界来的自由气息，救赎不期而至，美好的像是一个梦境。
“那你是谁？”
李小六迫不及待的想确认，只要给他一个回答，他就能牢牢抓住。
“我是裴乔。”裴乔扔掉树枝，既然能交流，就不需要拿树枝指指点点了。
“你可以叫我乔哥哥。”
从前他家附近的那几个孩子就是这么叫他的。
“别发呆了，你脚在流血。”
乔哥哥，李小六默念着，心里有一大堆话想说。
你从哪来？为什么给我吃的？你为什么保护我？之前不和我说话，是因为不喜欢我吗，那你现在和我说话了...
这些乱糟糟的情绪，塞满了李小六不大的脑容量，他几乎要宕机了。
听到裴乔说他脚在流血，李小六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又很快转回头。
为什么会突然说他的脚？流血，只流了一点点啊。
“怎么了吗？”他话里因为疑惑而底气不足，最后又扭捏的小声叫道：“乔哥哥。”
“你的脚受伤了，继续穿着这双鞋子，伤口会越来越严重的。”
这小孩到底在疑惑什么，破了那么大一块皮，多少处理一下啊！
还是因为突然听到他的声音，震惊到整个傻掉了？
脚上磨破的地方，过几天就会因为厚厚的结痂形成保护层，等细嫩的皮肤全被磨掉，新的结实的皮肤重新长出来就不会疼了。
李小六脚上类似的痕迹很多。
他的白皮因为营养不良被拖累成了青黄底，即使这样也能看出脚上伤口愈合后，留下深浅不一的皮肤。
李小六只听出了裴乔对他草鞋的不满。
这鞋是李春编的，小姑娘已经很全能了，但草鞋这种东西，不是手艺好就不磨脚的。
而且在李春的观念里也是一样，磨脚怎么了，过几天把鞋子磨软就好了，总比没鞋穿强吧。
确实是这样。
芦花村说好听的是未经雕琢，这里的路，泥土掺杂着石子，从没人想着去修路。
为什么要修路，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啊。
李小六歪头想了一下，然后把草鞋脱下来抱在怀里，一脸“我做的对吗的表情”。
但因为裴乔刚刚丢了树枝，李小六不太确定要把脸朝向哪里。
那双脏成黑灰色的小脚并拢在一起，脚趾蜷缩起来，断茬的草根和粗粝的石子都被踩在脚底板下。
光脚到处跑着去挖野菜，很可能会被石子划破脚底板。
所以这是个脚踝和脚底板总有一个会受伤的选择。
而现在李小六把选择题交给了裴乔。
裴乔能怎么选，他选改造草鞋。
李小六对裴乔报以了最大的信任，这孩子敏感、戒备，这时候又过于轻信。
裴乔提了句鞋子，他就脱鞋子。
裴乔说我们来改造鞋子吧，李小六不知道什么是改造，还是第一时间点头。
秋后稻草很好找，他带着裴乔来到地头，然后坐下来按照裴乔说的，把草鞋的后面拆开，又一点点编进去新的稻草，最后做出来一双拖鞋样式的草鞋。
改造后的草鞋结实度大大下降，不适合跑跳，但至少脚上大面积磨破的地方能避免二次伤害。
裴乔几乎都预见自己之后对着视频学习编草鞋的情景。
但很快他就挥散了这一想象，私家团队已经开始工作，他应该很快就能找来这里，到时候鞋子衣服要多少有多少，草鞋就可以淘汰了。
但是，竟然有贫瘠到还在穿草鞋的山村，这确实很脱离裴乔的认知。
也许是这个村子格外的偏僻，他想。
改造完了鞋子，李小六又掏出刚刚用来祭拜的小肉团，他期待的左右扭头找人。
“乔哥哥，给你吃！”李小六很热情。
为了不让这孩子扭伤脖子，裴乔只能捡了根稻草捏在手里，方便李小六定位他。
“鬼...是不吃东西的。”他告诉李小六。
李小六顿时露出一副长见识了的表情。
他摸摸小肉团，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飘起来的稻草。
裴乔盘腿飘在半空，无奈道：“你吃吧。”
李小六这才啊呜几口吃掉了。
怎么有种养小狗的感觉，一个指令一个行动的。
裴乔摇摇头，他本来准备过来看一眼就走的，现在却不能让李小六拖着受伤的脚，独自采野菜了。
没他看着，这孩子不知道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我去采野菜，你呢，就坐在这里。”
裴乔用稻草点点那块还算干净的白石头：“你的任务是分辩我采回来的是野菜还是草。”
坐着，不用干活。
这太超出李小六的认知范围了，他盯着半空微微晃动的稻草，摇头：“不行，我干活。乔哥哥，坐在这里！”
“不听话的话，我就要走了。”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李小六僵在原地，脚下一步都不敢再动。
村子里地荒人稀，只要注意一点，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李小六很认真的挑拣着堆放到面前的野菜，虽然是个成年人，但因为手生，裴乔捡回来的野菜并不比李小六这个熟手多，甚至还要少一些。
李小六从来没有这种新奇的体验。
他把挑出来的野菜放进竹篓里，在等待新的野菜到来的间隙里，就严肃着脸给裴乔望风，防备突然有人走过来，撞见野菜在天上飞。
裴乔觉得李小六完全没有休息到，因为他的神情太认真了，精神也比单独一个人采野菜时要紧绷的多。
性格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过来的，裴乔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问了李小六平时能采多少野菜。
李小六就用手在竹篓里比划着。
裴乔确定了标准，就继续赶工了。
他不准备多摘，完成李小六平时的工作量就收手。
野菜数量突然变多，难保李小六不会被分派更多的任务。
到了饭点，裴乔帮李小六提着竹篓，把他送回去。
在路上裴乔告诉李小六自己晚上不会过来。
睡了整个下午，晚上大概是睡不着了
李小六步子越迈越小，他小小声问：“乔哥哥也要回家了吗？”
“是啊，我住在地下呢！”裴乔玩笑着。
从床上起来，因为睡得太饱，太阳穴又开始鼓涨涨的疼。
裴乔简单的洗了把脸，感觉好一点了，就推门下楼想去找点吃的。
只有他提前交代，保镖才会把饭菜送上来，其他时候，他们会把他的那一份放在厨房，等他自己去吃。
裴乔来到楼下，薛涛和林青正各抱着半个西瓜看电影。
一下午看多了枯草野菜，裴乔险些忘了这边还是夏天。
怕打扰到据说患有嗜睡症的雇主，电影声音开得小，林青虽然有嘀咕，嗜睡症睡得多香啊，才不会打扰呢，手里却还是老实的调低音量。
所以，当裴乔的脚步声一出现，就被两人察觉到了。
看到裴乔睡眼惺忪的出现，整个人都因为过渡睡眠而显得有点迟钝，薛涛赶紧迎过去，把人领到沙发上坐下。
目前为止，裴乔的嗜睡症基本是坐实了。
“小老板，你不会睡了一下午吧？”林青凑过来用手在裴乔眼前晃了晃。
薛涛去厨房热了饭端过来，见林青在那讨嫌，不得不过去把他拎开。
裴乔撑着头，半闭着眼睛看过去，任他们闹腾。
薛涛按住林青后，不经意侧头看过去，瞧见他周身气息温和，乖乖吃饭的模样，看起来软乎乎的。
还没有完全清醒吗，薛涛想。
吃过饭，拒绝了林青的观影邀请。
裴乔到小花园吹了会风，外面还是闷热，好在有丝丝缕缕的薄风。
原来有些杂乱的园子，已经被收拾出来，他挑选的花种也被妥善的种下。
顾雍说的没错，薛涛果然是保姆型居家人才。
坐在小花园里的秋千椅上，裴乔打开A米发过来的初步调查报告。
A米当然不是对方的真名，这个私家团队的成员每个还都有代号，但接触下来，就总给裴乔一种正规中透着不正经的奇怪感觉。
不过这么快就有初步报告，能力还是有的。
想着，裴乔打开报告浏览起来。
第15章
报告上说他们初步核查出十七个叫做芦花的村镇，目前正联系分部成员前往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
但严谨的A米也说了，不排除一些实在偏远的地区，有个别村庄没有登记入册的情况。
如果前者找不到雇主要找的人，他们团队会继续跟进后一种情况。
好高的重名率，裴乔实在没想到待选项高达17+。
他按按眉心，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但地名人名都有了，何况李守柱近来还有掉了门牙的鲜明特征，十七个也只是拉长了等待时间。
裴乔从来不缺少耐心。
他退出报告页，转而给母亲去了电话。
裴姝正在挑莲心，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外人或许会以为这是裴姝不重视电话另一端的人，但裴乔知道，母亲正在享受安逸舒适的环境，她的心情也因此平静安宁，以至于整个人都是松缓的。
“你说他啊。”裴姝往嘴里填了一颗莲子，莲子清甜，她便笑的弯起眼睛。
“我和他说我只喜欢过他四年，以后就不喜欢了。”
裴姝这么说的时候，还顺手塞了一颗莲子到赵兰宿嘴里。
赵兰宿嚼着嘴里的莲子，神情多少有点无奈。
裴姝在这些方面素来坦诚，并不吝啬承认曾经对陈岸的感情，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是陈岸用十年的追逐和陪伴教会她什么是爱，以及如何去爱一个人。
即使后来是背叛，曾经的温暖也永远存在。
然后她才有能力在赵兰宿出现时平等的接受那份爱意。
赵兰宿在旁边听着就有点酸不拉几的，即使知道裴姝对那人已经没有感情了。
可他就是酸，酸死了。
“他要找我？”静静听着的裴乔突然问道。
“是啊，他临走前的那个眼神，我一看就知道是还要继续的意思。我这里走不通，肯定就是要去找你了。”
“我找了两个保镖，据说很能打，可惜目前为止我都还没看到他们有多能打。”
裴乔笑，二十年后突然发现前妻和孩子的好了，人心可真是复杂而贪婪。
“那到时候就让他们给你演示一下。”
裴乔和裴姝都心知肚明，只要陈岸敢去，就拿他演示。
赵兰宿深知这对母子聊天时，他就是多余的，于是起身去给裴姝倒水。
“到时候记得录下来！”手机那边，裴姝突然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
“我拿给兰兰看，他这两天总是酸酸的。”裴姝叹息，郑重的道：“得哄哄。”
兰兰什么的，只要赵兰宿不介意有个昵称，裴乔是没意见的。
“好。”
裴乔应下母亲的要求，转头就着手安排。
薛涛和林青在裴乔那里拿到了一张照片，并被告知，如果照片上的人出现在附近，并试图闯进来，他们正当防卫时，要记得把过程拍下来。
“哦哦，交给我们吧小老板！”
林青很想问个前因后果，但基本的职业操守拦住了他的嘴。
这个人好奇心真旺盛，裴乔看出来林青有颗八卦心，但这有什么好多说的，不过是彩衣娱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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