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色的影子不过在枝叶间轻微动了动,便被急速而来的弓箭射中,凄厉叫着跌落在地。
“去捡。”楚颐道。
顾期年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朝那团黑影走去。
不多时,他去而复返,手中提着尚在扑棱翅膀的夜鹰,随手丢进马身用来放猎物的袋子中,目光落在楚颐脸上。
“你看什么?”
楚颐紧皱眉头,向来傲气不服输的顾家小少主故意输了比赛,就为了盯着他看?
顾期年没有应声,他面色不虞地看了楚颐片刻后,最终却没有发脾气,快步走上前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的手臂落在腰间,收得极紧,温热的呼吸徐徐喷在耳侧,将冰冷的皮肤一点点温热。
楚颐推了推他,却未能推开,林中的风带着寒意吹在脸颊,他忍不住低咳起来。
顾期年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道:“让你不听话,若你好好吃药,哪里还会咳得如此严重。”
“等回京了,你就好好吃药好不好?”
楚颐懒得再与他纠缠此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干脆懒懒靠在他怀中,安静欣赏起寂静无人的树林。
林中光线几乎皆被参天的树木吞噬,小小风灯挂在马背上,只堪堪照亮眼前的寸许距离,楚颐仔细分辨着方向,有风吹过,凉意瞬间扑了满脸。
他忍不住又低低咳了起来,烛火在夜风的吹动下微微晃个不停。
顾期年微微放开他,垂眸看了他片刻后,又将他重新抱紧,问:“冷吗?”
“冷,还困,”楚颐故意道,“想抱不如等回去了在我帐中好好抱,抱上一夜如何?”
顾期年低声笑笑,放开了他。
他们两人在林中穿梭寻找,不到半个时辰,五只夜鹰已皆打到了手。
顾期年将楚颐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忍不住道:“虽然来时知道与你定然待不了多久,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阿兄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楚颐方才虽是玩笑,却知道顾期年根本就没胆量做什么,于是笑道:“自然是真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睡着的样子,还能怕你不成?”
顾期年静默片刻,看向楚颐道:“你若真这么说,我要当真了。”
说完微微走了两步在楚颐面前站定,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楚颐血液瞬间凝固,抬眸看着他,冷冷问:“你做什么?”
“这就怕了?”顾期年道,“不是还敢让我去你帐中吗?”
楚颐眉头紧皱,总感觉眼前少年此时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他转身朝林外走去,道:“你再敢乱说话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顾期年沉默看了他的背影片刻,想要开口,最终一句话未再说,跟在他身后上了马,一起出了林子。
他们二人箭法精湛,虽大家知道他们会尽快回,却也没想到会那么快。
楚颐到时,却发现原本席间的众人皆围在了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地与中间一人聊的正开心,就连他们来了都未曾发现。
楚颐正想开口,身后的顾期年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目光深深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无论遇到何人、何事,答应过的事都不会变得对不对?”
楚颐眉头紧蹙,没想到他竟如此执拗,看着他清冷的眉眼和紧抿的唇角,楚颐莫名觉得他的样子伤心又害怕。
堂堂顾家小少主,伤心什么,又害怕什么?
沉思间,一道声音骤然传来,被众位公子皇子们围在中间的男子站起身来,笑着开口道。
“阿颐。”
楚颐心底猛然一震,回头看去,那抹红衣几乎毫不犹豫走到他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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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草原上的风无遮无挡, 夜间尤其的冷,那一袭红衣热情洋溢,身上满是熟悉的淡香, 夹杂着些微风沙的味道。
楚颐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 一时都忘了做出反应。
“唐小将军好不容易回来,就只顾抱着世子,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吧?”顾期年紧抿着唇, 在身后冷冷道。
唐知衡很快放开了手, 目光落在楚颐身后, 笑道:“顾期年?”
顾期年身着黑衣静静站着,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表情紧绷,如玉的面庞在月色下冷得如冰雕一般,目光死死盯着他。
唐知衡面色如常,打量他片刻后, 对楚颐道:“方才我听大家说你是帮他捕夜鹰去了,怎么看着像是刚吵过架似的。”
楚颐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阿衡自幼相貌清秀, 一双眼眸却极明艳,眼尾泛红微微上挑, 眼下还有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每每看人,总是笑盈盈的,像沙丘上调皮的小狐狸, 穿上红衣, 更是相得益彰。
四年前唐知衡离京时, 脸庞还带着些许稚嫩, 而如今的他,沙场历练几年,脸庞线条变得更加轮廓分明,只有那双眼睛一如往昔。
他衣衫轻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连夜赶路过来的。
楚颐问:“你不是明日才能到吗?”
唐知衡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若我不说明日,万一路上耽搁了,让你白白等着怎么行,我一路快马过来,就是想要给你个惊喜。”
楚颐忍不住笑了笑,的确算是惊喜。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顾期年,随口道:“方才林中黑,夜鹰难捕,顾家小少主向来事事精益求精,因此稍微浮躁了些,阿衡不必管他。”
顾期年抿唇看着他,手指紧紧蜷了起来。
唐知衡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笑道:“输了游戏,心里有气也是难免,阿暄自你们走后,也失落了许久呢。”
说着,他走到四皇子身旁,揽住他的肩膀道:“眼下我跟阿颐都在了,你总该高兴些了吧?”
他和楚颐当初同为阿暄伴读入宫,因阿暄性子安静,楚颐始终和他处不来,倒是阿衡性子和善,和谁都能玩到一起,与他的感情比楚颐倒还更近了些。
阿暄偷眼看了看楚颐,沉默着垂下了头。
篝火旁的众人方才与阿衡聊了一半,如今正在兴头上,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二皇子笑着对楚颐道:“方才你和阿年前脚才刚离开,阿衡后脚就到了,他等了你许久,都打算亲自去找你了。”
“对对,”三皇子在一旁看了半天,露出关切的表情,也看向楚颐,“阿衡真的等了许久,难得大家凑在一起,我提议,不如今晚我们彻夜畅饮,就当为阿衡接风了。”
周围众人立马出声附和起来。
唐知衡笑了笑,目光轻飘飘对上楚颐望过来的视线,眸光微闪,摸了摸鼻子。
楚颐瞬间了然。
四年未见,两人命运早已各不相同,可幼时的习惯和默契却依旧保留着,楚颐明白他无心应付,只是三皇子开口,以阿衡的身份并不好推拒。
他看向三皇子,似笑非笑道:“阿旭有心了,只是阿衡赶路已经累了,不如让他先回去休息,后面机会还多,明日也一样可以聊。”
三皇子笑意微凝,偏头看向一旁的唐知衡。
有他开口,阿衡也随之点头,歉然道:“阿颐一说,我确实觉得有些累了,只想睡上一觉,倒是辜负了三皇子的一番美意。”
三皇子连忙道:“怎会?你毕竟刚回来,反正多的是机会。”
说着,他面色如常地看向顾期年道:“对了,那些夜鹰捕够了吗?不如大家吃点东西就散了吧。”
顾期年沉默片刻,回头令下人将马上的布带卸了下来,丢在了篝火附近的地上。
“都在这里了。”他低声道。
三皇子一声令下,立刻有下人上前将里面的猎物倒了出来,黑乎乎一团,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阿昱上前用脚踢了踢,低头数了数后,立刻道:“怎么少了一只?”
楚颐眉头皱了起来,他缓步走上前去,一眼就看到四只夜鹰静静躺在地上。
方才在林中,他们明明的确捕了五只的,而且每只都被顾期年好好地收回了袋中,又怎会少?
他目光冰冷,偏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顾期年。
顾期年表情平静,对周围的讨论和质疑充耳不闻,直至三皇子开口。
“算了算了,只差一只而已,夜鹰本就难捕,你们那么短时间捕了四只已经很厉害了,我和大家都佩服到不行呢。”
众人听了立刻连声附和,说笑着吵吵闹闹一团。
“不行,”顾期年抬眸,固执道,“说了五只就五只,我去再捕一只就是了。”
三皇子抬眼看了看天色,劝道:“眼下太晚了,你一个人行吗?还是算了吧。”
“那不然,”顾期年面容平静,看向楚颐道,“只能再劳烦世子随我走一趟了。”
楚颐心里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方才在林中,他想着顾期年为了独处,都能放下顾家小少主的傲气主动求输,着实是执拗可爱,才对他的又搂又抱放任包容,眼下竟敢玩些小手段装可怜逼他。
楚颐似笑非笑看向他,冷淡道:“我陪你去?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顾期年面色阴沉下来,他忍着怒意,一瞬不瞬地盯着楚颐,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周围人感受到二人的剑拔弩张,一时都止了话,一脸小心地看着他们。
楚颐继续道:“自己连东西都看不住,也好意思麻烦别人。”
顾期年脸色难看得厉害,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唐知衡眉头皱了皱,关切地看了一眼楚颐,笑着出声打圆场:“阿颐向来身体不好,我骑射并不输他,不如我陪你去。”
顾期年冷冷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你不是又累又困连三皇子的提议都推了吗?不必在我面前做好人,若世子不想,我自己去就是了,大不了捕不到的话,我就在林中过夜,反正我不累也不困。”
唐知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三皇子在旁听着,想上前劝,又一时不好开口,楚顾两家若真是因为此事再闹出什么新的矛盾,他这个当初提议之人便是导火索,无论哪边都不讨好。
楚颐冷笑一声,道:“顾家家风严格,就是教你如此说话的?”
“我一向如此说话,从未见你说过什么,”顾期年紧紧攥着手指道,“你会这么生气,还不是为了唐知衡。”
草原上顿时寂静无声。
一旁的阿曦见气氛紧张,满脸担心地走上前,在身旁轻轻拉了拉顾期年的袖子道:“阿年,你……别跟颐表兄吵,要不然我陪你去吧。”
顾期年甩开他的手道:“你弓箭还没我用的好,你去有何用?”
楚颐目光冰冷,根本懒得看他在这里无理取闹,对阿衡说:“阿衡我们走。”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阿衡的营帐距离楚颐的不远,他回来得匆忙,侍女们还正忙着收拾整理,楚颐干脆直接将他带入了自己的营帐中。
上次一起喝酒,还是在四年前阿衡离京的前夜,那时两人一杯接一杯,几乎没有停过,最后连向来酒量好的楚颐都微微醉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再醉过,他所信任,又可以一起畅快喝酒的人难得回来,楚颐立刻令江植去搬了两坛草原特有的烈酒,靠在桌旁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推杯换盏起来。
阿衡笑道:“本以为你在京中一片顺遂,没曾想这个顾期年倒这么难应付。”
楚颐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疼,干脆转移话题道:“我听你信中说,你长兄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特意回来,是你父亲的意思吗?”
阿衡静默片刻,道:“他哪里会在意我,即便是他的意思,也不过看我在外多年终于有了出息,想拉回家里光宗耀祖罢了。”
唐知衡的父亲任职翰林院学士,共有三个儿子,其中长子和次子自幼便得重视,悉心栽培,成年后皆顺利入朝为官,为唐家光耀门楣。
只有唐知衡,在唐家是个例外。
阿衡并非唐大人正妻所出,他只是妾室生的庶子,三岁便没了母亲,父亲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若非楚颐的二叔当初一眼看中他聪明乖巧,早已不知被唐家磋磨成何种样子了。
可他却从未因身世自轻过,自幼便心怀坦荡,和善为人。
楚颐轻轻笑了笑。
唐知衡喝了口酒,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跟顾期年究竟怎么回事?两年前我回京时,他还曾因为你找上过我,前因后果皆不肯提,只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行踪。”
“若非我向来了解你,你那样一句话不说失联三年,我真的要以为你如传言所说是死在外面了。”
楚颐笑意未减,手指轻轻把玩着桌上的杯盏道:“你可记得年幼时雁子岭狩猎比赛?”
“当年那个掉入陷阱的小团子并非江陵西,而是顾期年。”
“顾期年?”阿衡微微坐直身体,难掩意外地看着他,“你那时候那么喜欢他,还曾救过他,他居然是顾家人……还拿假名字糊弄人,我看他现在看你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你,真是救了只白眼狼,还是小时候可爱。”
说着,他又感叹:“不过,他自己去了林中捕夜鹰,终究有些危险的,三皇子也太心狠了。”
楚颐淡淡道:“他是顾家人,三皇子又怎会对他心狠。”
阿衡笑了起来,轻声道:“也是,不过,那林中蛇虫多,也不知道顾期年会不会运气不好像小时候遇到陷阱兽夹?”
楚颐手指微顿,沉默下来。
阿衡静静看着他,继续道:“遇到也没事,反正他也不如小时候可爱了,阿颐你应该也不会在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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