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景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杯子,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会再主动惹鹿总生气了。”他吃够教训了,麦克斯太粗暴了,他简直不把人当人,控制欲也很强,和他做一场把他记忆最深处黑暗的记忆都勾了起来。
小高摸了摸他的手腕:“你是不是瘦了?”郁景捏了捏自己的肉:“没有吧。”他只是从拍了那场后夜夜惊醒而已,这种也不能安眠的日子他也过过好几年,现在不至于几天下来就瘦了,只是可惜了,他废了那么大劲拍的片子公司说综合考虑后不进行出售了,郁景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心情自然是更差,想到这连脸色都不好了几分。
鹿野擦着头出来,直接空出手来抬着他的下巴,拇指从脸颊肉上摸到唇角揉了两把:“怎么耷拉着个嘴角,不高兴?”他站在,居高临下睥睨着看了一眼蹲在旁边的小高,眼里的警告昭然若揭。
郁景的脸在他的掌心,想着自己损失的钱和也没达到目的的结果,垂着眼皮说:“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了。”鹿野还不依不饶的想问他这明显不高兴的是怎么回事,可他一看到人明明都没精神了还要强撑着回答自己,话到嘴边就有点说不出来了,于是扔掉毛巾找到自己的衣服,也不顾小高在场直接往身上套:“行,我送你回去。”
何德何能,员工让老板送回家,郁景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鹿野拿着手机打了几个字后单手插兜:“昨天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今天你也累了,我定了餐送到家里,现在直接回家就行。”
郁景懊恼的不行,昨天随口答应的东西,现在的成年人都明白是“下次吧,下次一定。”这种敷衍的话,偏偏鹿野当了真,郁景不得不再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他,只能站起来和他一起离开,走的时候还能看到小高一脸同情的对他比着加油的手势。
坐上车的时候,郁景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副驾,毕竟坐在后面有把老板当作司机的嫌疑,他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敢惹鹿野不开心,之前的几分熟稔如今又回到了步步小心谨慎的局面。
郁景握着安全带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他不开口只能鹿野来找话题:“现在五点半了,餐厅大概六点送到东西,会不会耽误你吃完饭。”郁景立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平时七点才吃晚餐。”他看了看鹿野的脸色,想着大概对方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厨艺才点点外卖:“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晚一点吃也行。”
鹿野莫名的心中有点酸,明明之前还是吃饭的时间一分钟都不能等,撒娇让他停车带他吃饭,不过不到一个月现在就变成了晚点吃也行,客气礼貌。他憋着气嫌郁景把他当外人,可他也知道大概是之前给他换搭档换的把人吓到了,自动自己退避三舍,不敢招惹也不敢试探。
这口气,鹿野不得不咽,他硬生生忍下去,假装轻描淡写的问:“我看你对准时吃饭有点执念,为什么?”他话题转的生硬,面部表情都有点不自然,郁景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不开心,手上的小月牙压进掌心,他在隐瞒被发现后挨骂和说实话平息怒气中纠结了一会,战战兢兢的选了说实话,打工人可惹不起老板,尤其还是长工和地主的身份。
“我有几年挨过饿,最严重的时候,饿到折腾出胃病吐过血,所以一到点吃不上饭我就会恐慌,做出点,不受控制的举动,不过没事的,现在我治疗的差不多了,不会影响工作的,真的,这不算病史,我也已经不会犯病了,真的。”郁景很怕被辞退,他没赚够两千万,那位估计还没忘记他这个扫兴的玩意,没钱还是会被抓回去的,他不想再回去了,就连没自尊的祈求他都可以低头。
鹿野差点把方向盘捏碎,他只能把车停在路边:“我知道,我知道这不算病,别着急,深呼吸,慢慢呼吸,别激动,公司不会辞退你的。”郁景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是陷入了不稳定的状态,鹿野怕他呼吸性碱中毒,只能把他抱在怀里拍着后背一遍遍安慰:“不会辞退的,不会的。”
鹿野清楚的无可救药的在郁景埋在他怀里粗重的呼吸声中,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他想他大概是,不,肯定是,完了。
他喜欢上怀里的人了。
日光夜景24
鹿野在他这肆意不羁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疼,也因为被紧紧握住的衣袖第一次感受到了此刻非你不可的被需要感,郁景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口,黑色的衣料掩盖住了大部分外面的光,鹿野被他靠着快速将自己的皮衣脱下来盖在他头上抱在怀里,他不怎么会哄人,只见过自己家的哥哥这么抱着哄侄女。
他学着一下一下拍着郁景的背,可郁景的恐慌一旦被引起来便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下去的,鹿野被他压的肩膀发麻想换只手抱他,都会被他惊恐的抓紧小臂,他小声的祈求:“别卖我,别卖我,我很会赚钱的,我一定赚够一千万,别卖我。”
郁景慌乱的像是被人堵在小巷子里要乱棍打死的野狗,他不敢抬头,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年少时对诸事无力的那种感觉又重新淹没了他,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十七岁的夏天,明明换了新学校,明明可以不在被人指指点点,明明说好了他独自一人在另外的城市生活,可他还是在一个平常的放学的路上就这么被扯上了一辆车。
一辆驶向没有未来轨道的面包车。
鹿野死死的抱着他,双臂交叉把人按在肋骨处:“不会有人卖你的,你是MIS的人,你有合同在这,我们每个月都给你交着五险一金,你不是黑户了,你有身份证,有国家记录,没人敢卖你了,也没人敢来抓你了。”
他一遍又一遍,抱着人,重复着这些话,这些一个人正常拥有对于郁景来言陌生的东西,可就是这么普通的东西却真的安抚到了郁景,他滚烫的脸贴着鹿野的脖颈小声的确认:“不会有人逼我跪着当狗了吗?”
鹿野的声音发涩:“····不会。”
“我不会被当作尿壶了吗?”
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不会了,没人敢了。”
“可以不要拍那些露脸的视频吗?”
鹿野贴着他的额头保证:“不拍了,不拍了,露脸不露脸的,我们都不拍了,再也不拍了。”他抱着怀里的人,眼泪滴进他的锁骨,好像只要稍微用一点力就要揉碎了对方。
郁景没碎,他抱着鹿野,怯怯的试探的问:“那我,能吃饱饭了吗?”他仰起头,献祭似得露出修长的脖子,目光落在鹿野的唇上,呼吸吐在对方下巴上:“刚刚的可以都拒绝,只是让我吃饱好不好?”
“我可以,都听你的。”
一双手落在郁景的眼皮上,遮去了他上半张脸,也隔断了坠落下来的温热液体,鹿野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以骨作屏,把人保护在最温热柔软的地方,好叫他再也不受这世间一点侵害。
“你什么也不用给,我带你去吃饭,不要害怕,你不是十七岁的小孩了,你是二十六岁的郁景,你不用求任何人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拥有的很多,都是你凭着自己得到的,你有一间你自己的房子,客厅铺了地毯,放了一个你坐着很舒服的沙发,有一个自己的厨房,你一日三餐都可以做给自己吃,还有个很可爱的毛茸茸的小狗拖鞋,这个家里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你的,都属于你。”
“郁景,你靠着自己已经就脱离了那里,你很棒,你非常厉害,郁景,别让过去那些脏污拖累你,我们还要去看明天的太阳。”鹿野哽咽,从文字和别人的只言片语里能拼凑出一个郁景不堪的九年,一个他做好准备早已知道的九年。
可再好的堡垒也会被郁景几句轻飘飘又沉重的话轻易击碎,他从一点郁景控制不住的失控中窥见了他那不能被称之为人的过去,海面上的冰川只露了一个小角。
那段时光的存在足以绞杀任何一个人,可郁景这么一个温润安静的人,他摸着黑暗遮住眼睛在看不见光明的地方跌跌撞撞自己走了九年。
他没靠任何人,一个人孤独绝望又心怀希望的走到了光明下,走到了他面前。如果这是一部小说,是一部电影,那要多么美好的结局才能配得上他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鹿野抱着在他怀里终于勉强感受到一点安全感的人,他在这个需要别人怀抱才能确定存在的菟丝花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震撼。
郁景柔弱坚强,安静又沸腾,惊涛骇浪也没有将他卷走,他向死而活。
鹿野想,这样的郁景很难不会有人不爱他,爱他美丽脆弱的外表,更爱他永不屈服的灵魂。
日光夜景25
郁景情绪崩溃,分不清今夕何夕但到了点还是打着嗝趴在鹿野怀里问:“有吃的吗?”
鹿野从小冰箱里摸出来块面包,看了眼日期给他撕开:“有有有,快吃快吃。”他又摸出来盒酸奶:“还有喝的,别噎到。”他在车里准备的食物不多。
好在郁景为了保持上镜要求,晚餐吃的也不多,他被鹿野抱在怀里,他怀里抱着面包,小口小口的吃着,竟然都没怎么掉渣。
鹿野给他扎开酸奶:“不饿吗?”吃的这样秀气,好像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不是为了享受食物,郁景得到食物情绪稳定了一点,还能对他的话做出反应,摇摇头:“小口慢慢吃,饱的快。”
鹿野停了一下,把车载冰箱的门全部打开:“里面都是你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冰箱里的酒全都替换成了好储存的食物。
郁景点了点头,他看着满满一冰箱的东西默默用牙研磨着小面包,鹿野找来开车的人也终于到了,晚餐计划虽然泡了汤,但他也终于有理由正大光明的登堂入室,入住了郁景的房间。
鹿野没觉得高兴,他只感到心疼。
郁景几乎是刚刚吃完简单的晚餐就昏睡了过去,情绪的起伏对体力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好在郁景在公司洗过澡了,鹿野一路把人背上楼,好不容易打开门到家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拖鞋,又怕把人放下来被吵醒,索性在玄关直接脱了鞋,踩着袜子站在了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后,就连视角也不一样了,昨天还在随意进入破坏别人的地方,如今却连个对方拖干净的地板都舍不得弄脏。
鹿野小心翼翼的把人外衣外裤扒干净塞进了被子里,就连袜子也扔到了脏衣篓,他没干过这些事,踌躇了一会儿后还是去了洗手间拧了条干净热乎的毛巾,给郁景擦了擦脚。
果然很生疏,脚上未干的水渍弄湿了床单,鹿野又慌里慌张的拿纸巾去擦落水,折腾了许久后连人带脚一起裹进被子里放在了床上干净舒适的地方。
那块被他弄湿的床单,洇晕出深色的蓝,鹿野抽了几张纸一攥就弄出皱巴巴的褶来,他立马松开手看看床上昏睡的郁景,见人没有醒来的痕迹后,又心虚的展了两下,妄图使它恢复原状。
一切都是徒然,鹿野前后折腾半小时后终于放弃,他借郁景的浴室又冲了个澡后爬上了床,从背后将团成一团的人抱进怀里,碰了碰他的发梢心里说:“晚安。”
愿你一夜安眠,晚安。
鹿野早上醒的时候,眼皮还没撩开,手就自发的往旁边摸去,空荡荡的,被子下是一片冰冷,好在房间不大,厨房一些细微的声音根本不大,鹿野看了一眼时间,坐起来挠了两把露出青色头皮的短发,精壮的上半身赤裸着随便找了件郁景的T恤套上:“这才七点十分,怎么起这么早。”
郁景显然还不适应家里突然多了个人,骤然听见声音人都抖了一下,抿了下唇还是把手里的蛋又磕了一个进煎锅:“我七点半要吃早餐的。”
原本以为会得到“我不吃早饭。”之类的话,郁景盘算着大不了今早再多吃一个鸡蛋,却没想到鹿野以一副主人的模样打开了冰箱,扫了一眼自然的问:“你要喝冰牛奶,还是热牛奶?”
他已经找了两个杯子开始到牛奶了,短发的好处太明显了,哪怕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没有洗漱,鹿野都清清爽爽的好像做了造型,郁景挪开眼:“热牛奶。”他胃不好喝不得凉的。
鹿野直接把杯子塞进了微波炉叮了三分钟,郁景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正好七点半,鹿野也翻出来家里的一套备用的洗漱用品打理好自己,坐在了餐桌上。
郁景从十七岁之后第一次和人坐在自己家的餐桌上吃早餐,这比他和鹿野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床上还要尴尬,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更何况还有昨夜的社死buff,郁景整个人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煎蛋里。
鹿野昨夜只顾着照顾郁景,也不敢抢他的食物,这么算起来已经是两顿没吃了,郁景做的那碗汤面没两口就被他吃完了,他慢条斯理的拿纸擦着嘴,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郁景。
郁景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加起碗里的煎蛋问:“你还要吃吗?”鹿野一餐七分饱,他自制力惊人,哪怕饿了两顿也没过于放纵自己,更何况那是郁景的早餐,他只摇摇头:“不了,我饱了。”
郁景看着他那几乎比自己多了一半面的碗,想着大概这是真话,于是又把煎蛋放回了自己的碗里,慢慢吃着自己的早餐。
鹿野的目光太过热烈,简直是灼着郁景的皮,昨夜的记忆他还有,为了不勾起昨天在别人怀里苦累到睡过去的尴尬回忆,他今早也不能提为什么鹿野会在他床上醒来。
前后进退不对,郁景只能放下筷子问:“今天是还有工作吗?”
鹿野忙了一夜,一句感谢没有,一句埋怨也没有,郁景甚至都不疑惑为什么早上醒来的时候会和自己同枕而眠,一开口就是冰冷无情的工作。
鹿野心底瞬间就涌上了失落,他才刚发现自己喜欢上对方,几乎一夜就陷入热恋期,希望对方能对自己亲昵,亲亲贴贴都是基本的,可他满怀期待等了一夜加一早上,只等到对方一句冷冰冰的:“今天还工作吗?”
工作?什么工作?脱了衣服买肉的东西都能被郁景放在心上当做一份有责任的要完成的任务,而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一个照顾了他一夜的同事。
鹿野心里酸的要命,嘴却还是硬的:“最近没排片,不用工作了。”桌子下的手指飞速的在短信界面上盲打,收信人是总导:“最近郁景不接片了。”
“那……”郁景扣了扣桌角,面上显露出一种想提又不敢提的犹豫,鹿野以为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现在恨不得直接都搬到他面前,抓住机会拼命往前凑:“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他眼睛亮亮的想,是想要房子还是车子?这里确实有点小,不如在市区买个两百平的平层能让郁景活动开。还得再买个车,总不能老是让人出门就靠地铁公交。他连地址牌子都想的差不多了,郁景才犹犹豫豫的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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