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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坠落(近代现代)——三上樽

时间:2023-12-08 13:30:09  作者:三上樽
  当然,逃课是其次,他知道他为什么回来。
  “今鸿回来要是想见我,就说我在休息。”
  “是。”警卫听出他的疲惫,“白副官你休息去吧,一会儿我让老郭去看住他,不让他打扰你。”
  .
  白项英打开水龙头,背对镜子一点点脱掉上衣。
  西装外套扔在地上。那是齐继尧的东西,美其名曰替他遮羞——衬衫扣子掉了,新鲜的鞭痕从领子里冒出来,嘴角也肿得厉害。
  临走时那人对他说:“告诉霍岩山,我很满意。”
  送他回去的是齐继尧的私家车,司机从反光镜里看到他的脸,多嘴问了句:“先生,您不要紧吧?”
  白项英笑了笑说没事,抬手把外套领子拉高了些。
  ——要紧,又能怎么样呢?
  外面天气很好,太阳光射进来,让他想起昨晚卧室上方的那盏水晶吊灯。那时候他没能昏死过去,现在却在延绵的颠簸下有了些许睡意。
  他犹豫是否要让司机中途改道,随便找家旅馆或者烟室之类的地方。不能就这么回去,不能用这副样子去见宅子里的警卫和勤务兵——连陌生司机见了都要问一句“要不要紧”的地步。
  汽车一路开出市区进了胶县。白项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太累了,到了旅馆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自己回去,况且也不敢自作主张改变行程。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他再也经不起哪怕一点点额外的惩罚了。
  浴缸里蓄满了温水,白项英蜷着腰脱掉裤子,两条腿不住地打颤。
  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的低血糖,又或许是药物留下的副作用,令他虚弱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费了好大的劲才跨进浴缸,小心翼翼地屈腿蹲下,温水漫过胸口。
  身上那些本来已经麻木的伤口一下子全部复苏了,疼痛像网一样将他束缚住,勒紧他。
  这是霍岩山专门给他用来洗澡的地方,平常除了自己没人会进来。白项英忍痛仰躺下去,让水完全没过肩膀——这具破碎不堪的身体,哪怕短短几秒也不该暴露在灯光下。
  .
  水凉了。
  不知过去多久,伤口已经泡得麻木。
  恍惚中门外忽然传来骚动,大概有两三个人,步伐凌乱。一眨眼到了浴室附近,郭朝江的声音响起:“等等,别进去……白副官在洗澡!”
  霍今鸿回来了。
  白项英猛地从水里坐起来,溅出一排水花。
  脚步声在门边停住,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破门而入:“白副官?我能进来吗?”
  颤抖着舒出一口气,白项英发现自己在害怕,害怕对方突然闯进来看见千疮百孔的自己,就像昨天在酒馆里那样。但现在比那个时候要糟糕得多。
  “我在洗澡,你别进来。”
  第一次这么明确而果断地拒绝对方。
  霍今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显然也没想到会被拒绝。但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因为郭朝江刚刚告诉他“白副官在洗澡”,“那是专门给白副官用的浴室”。
  ——哥哥在洗澡,那别人当然是不能看的。
  “那,那我在外面等你。”
  “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我累了,洗完澡就休息了。”
  “你要睡觉吗?”
  “小霍,白副官才刚回来,你让他先歇会儿吧。”郭朝江在一旁劝道。
  霍今鸿没等到白项英的回答,只好乖乖跟着警卫离开了。
  下楼前他又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安慰自己说哥哥不肯见他是为了“避嫌”,就像学校把男女生的浴室分在两栋楼里一样。
  .
  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有了“授受不亲”的念头。
  尽管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同对方亲近,抱他,拉他的手,说“想你了”之类的肉麻话,可心底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都是占便宜的举动,哥哥跟其他男人不一样,太过亲密是要算逾越的。
  霍今鸿拒绝认为白项英是“女人”,虽然付聘跟勤务兵们私底下都这么说过。
  “女人”这个词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带有侮辱的意思,但他又确实觉得白项英身上有些类似女性的特征。温柔,漂亮,身上总是带着股香味,对自己格外耐心。
  就算真的要把哥哥同“女人”扯上关系,他想,那至少也应该是类似这样的赞美的词,而不是侮辱和下流的调侃。
 
 
第36章 34 你看上去很难过
  霍今鸿走后白项英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心跳慢慢平复,接着又马上提起来。
  开会大概需要在济南逗留两天,因此最晚要在明天白天想法子把霍今鸿送回学校,否则霍岩山发现他蓄意逃学势必又要大动干戈。
  齐继尧的事情也还没有完全了结,对方回来之后必定会盘问自己,而后继续前一天没来得及宣泄完的怒火。
  他已经没有力气应付这些了。刚刚经历过的一切还如此鲜明地留在身上,现在却要费尽心思掩盖痕迹。一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边又要回忆和复述给旁人听。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为什么永远活得这么辛苦和难堪?
  白项英从水里爬起来,还没站直忽然感到晕眩,屏息想要等这阵不适过去,然而过了许久依旧缓不过气。
  浴缸前的镜子里映出他的大半个身子。满身红痕,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已然鼓胀起来,嵌在发白的皮肤里触目惊心。往上一张脸毫无血色,偏偏面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发烧了,或许是因为连续整晚的刺激没有片刻休息,也或许是因为冷水浸泡的伤口开始发炎。胃里翻江倒海,愈发严重的晕眩感令他不敢大幅度地动作。
  的确是该休息了,再硬撑下去恐怕连卧房都回不去。
  白项英跨出浴缸,对着镜子用干毛巾轻轻拭干肩上的水珠,因为害痛所以动作很慢。
  “哥哥……”
  霍今鸿的声音突然又从身后响起。
  毛巾落在地上,他猛地转身看见映在门上的影子:“今鸿?”
  “对不起,哥哥……吓到你了。”
  “怎么回来了?”白项英见对方没有要推门进来的意思,惊魂未定般放下刚抓起的衣服,“不是让你别等我么?”
  “我担心你,你是不是病了,我让郭大哥去把冯医生叫来吧?”
  冯医生就是军医,曾经给霍今鸿治过鞭伤。
  “我没生病,我只是累了。”
  “我知道你生病了。”
  “别闹。”白项英极力令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往常没有两样,“你要是真关心我就听话,让我好好睡一觉。”
  “你发烧了,我听得出来。”
  霍今鸿不知怎么的异常执拗。他摆脱警卫一个人偷偷跑回来,本来就冒着惹白项英不高兴的风险,可他必须来。哥哥听上去情况糟透了,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叫医生来看看吧,你受伤了,不马上涂药的话会烧得更厉害。”
  白项英抖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我听见你在用毛巾擦胳膊,一下一下地按,不敢用力。”
  其实他还听到了很多别的,他听到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水里站起来,听见他压抑的呻吟时断时续,听到他捂着腹部,步履虚浮。他不敢说出来,因为对方显然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昨天去哪了?”
  白项英没有回答,低头盯着地面自言自语:“原来你一直在听着,我做什么你都能知道。“
  “对不起,哥哥。”
  “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是故意要听的……”霍今鸿因为擅自谈听了对方的“秘密”而羞愧,又因为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痛苦,“可只要安静下来我脑子里都是你的声音,我发现你心跳得快,吸急很重,就想你不是发烧了,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去听……”
  “今鸿,该回去上课了。”白项英轻声打断他。
  “哥哥?”
  “回学校去……离开我,就听不到了。”
  “不!我不走,我就要在这儿!”霍今鸿大叫着扒住房门,随即又因为害怕被听见压低声音,“你不好我也不好,就算回去了我也没法好好上课。”
  “哥哥,你为什么赶我走啊,你伤得很严重吗?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你先洗澡,我这就去找军医,然后在房间里等你,怎么样?”
  连珠炮似的问题敲打在白项英心上,他安静地等对方说完,过了许久才又开口:“今鸿,我不会一直都好,也不可能永远陪着你照顾你,我不在你难道就不能好好念书了吗?”
  “你在怪我不肯好好念书么,不是的,我只是担心你……你这样子,我怎么能够回去?”
  “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吗?”
  “是的,哥哥……我离不开你。”
  少年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马上又消散在迷蒙的水雾中。
  白项英望着那影子,曾经有过的不可思议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说他离不开我。
  ——他需要我。
  ——他需要这样的我做什么呢?
  一起涌上心头的还有令人窒息的疲惫和绝望。
  他清楚地体会到霍今鸿对自己的好感,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失去它。他告诉自己善待对方只是出于霍岩山的吩咐,是作为副官的“分内之事”。抛开这些对方只是个寻常小孩,甚至是杀父仇人的儿子。这份好感本就不应该存在。
  可长久的相处使他迷上了这种感觉。霍今鸿对他的依赖成了阴沉的天上的一颗星星,而这微弱的星光在不知不觉中也成了他的依赖。
  只有在面对霍今鸿的时候他才能保留一点体面,他不想破坏这点体面,因此拼命掩盖自己的不堪。
  太累了。
  仅仅是做人就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这具从里到外都脏透了的身体,就算藏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无论如何遮掩污秽总有见光的一天。
  ——与其战战兢兢地逃避目光,不如掀开了让他把能看的看个透。
  白项英扔下毛巾,拖着一地水渍走到门前,站住。
  霍今鸿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哥哥,我不打扰你洗澡,我下楼去等你。”
  “今鸿……”
  “你别生气。”
  白项英上前半步贴近门栏,声音比上一刻更加沙哑:“你看得到我么?”
  “哥哥?”
  “我做什么,你都能看见么?”
  霍今鸿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能……只要想着你就能看见。”
  白项英无声地笑了一下,镜子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可他不想回头。
  “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看上去……很难过。”
  “怎么样的难过?”
  霍今鸿屏住呼吸,用耳朵一寸寸描摹对方的身体和表情。尽管此刻白项英安静地站着没有动作,但难得哥哥允许,他放心大胆地听着,不放过一丝呼吸和心跳。
  过了很久,门外隐约响起一记抽泣。
  白项英疑惑道:“怎么哭了,我难过,你也要跟我一起难过么?”
  “是你在哭啊,哥哥……”霍今鸿强忍住呜咽,“我看见你站在一个黑洞洞的没有底的地方,很伤心的看着我,好像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我哭了么?”
  白项英抬手从眼角抹下一点湿痕,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流泪。咸湿的液体淌落到嘴角,渗进去,伤口阵阵抽痛。
  门开了。
  浴室里没有开灯,斑驳的身体骤然袒露在亮光下。
  “进来吧,你不是想看我吗?”
 
 
第37章 35 别说了
  门开了,伤痕累累的身体骤然暴露在亮光下。
  白项英原以为霍今鸿会害怕或者退缩,甚至做好了对方转身逃走的准备。
  然而没有。
  少年瞪大眼睛看着他,短短几秒,而后进屋关上房门。
  “哥哥……”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白项英的手腕,发现对方并未抵触,于是改用整只手握住,托起来。
  “是昨天那个人干的,是不是?”
  “是。”
  “他又来找你了,趁司令不在。”
  “是我自己去见他的,司令知道。”
  “司令知道……为什么?”
  白项英抽回手,一言不发地走到墙边按开电灯,然后自虐般地,缓缓转过身去,像是要让对方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清楚看在眼里。
  淡黄色的灯光打下来,一身斑驳无所遁形。
  霍今鸿冲上来,一只手从他耳边穿过拍下开关,屋子里复又陷入昏暗。
  “够了,哥哥……我看见了。”
  放下胳膊,他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离得很近。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一定是有哪道伤口还在流血,或者被水泡开了血痂。
  好痛啊……痛死了。
  “不是你自己去见他的,是司令让你去见他。”
  他想明白了。多么简单的事啊,若非霍岩山亲自下令哥哥又怎么会送上门去给那人渣欺负,明明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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