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快要分不清温柔和温顺了。
白项英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时常带着惧意,那种能够随时操控对方,迫使对方屈服的快感给他带来情欲,但是也令他心惊。
他想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也不愿成为第二个霍岩山。可哪怕是那个时候,印象里哥哥也没有对霍岩山怕到这个地步过。
——所以,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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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今鸿抬起右手搭住白项英的肩膀,拇指轻轻擦过脖颈下的那枚淤痕。
“我好恨你啊,哥哥,又爱又恨。”
“……对不起。”
这对话已经重复了无数遍,每次听白项英说出这三个字霍今鸿的心里就要痛一下。
他不想要道歉,也不想要补偿,可除此之外还能要什么,他不知道。
“为什么说对不起?”
“因为我有愧于你。”
“你知道你最愧对我的是什么吗?”
“我……”
“到现在你还说爱我……连路上的狗都能看出你不爱我,就你还死皮赖脸地说爱!如果这都算爱,那你跟霍岩山,跟付聘岂不是海枯石烂,爱得你死我活?”
滚烫的掌心顺着锁骨摸到胸口。白项英坐不住了,因为一时躲闪不开,只能抬手抓住对方的小臂阻止他继续。
“不是刚刚才做过……”
“刚刚那算什么,都是因为你里面干得要命,我一半都没进去。”
“这儿本来就不是做那种事的地方……”
“闭嘴!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霍今鸿甩开他的手,俯身抓住他的头发拽到自己眼前,“你跟霍岩山上床的时候怎么不挑地方?!”
白项英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吓得不敢动弹,唯有左手下意识地举至胸前,正好遮住领口那片裸露出来的皮肤。
霍今鸿加大了力道,像是要迫使他直视自己似的,抓着头发向上提起:“你是觉得我好说话,还是觉得我好欺负?”
“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把你当男妓,你觍着脸讨好他,我把你当宝贝,你连碰都不愿给我碰一下。”
“我……我没有拒绝过你。”
“你没有拒绝过我,但是你的每一寸身体都在抗拒我!付聘摸你你都能she,怎么,难道跟我上床比被他强奸更难受吗!?”
“不是的……”
“哦,差点忘了,在你看来我也是在强迫你。”
“今鸿……”白项英哆嗦着抬头直视了他,眼里蒙起一层水雾,“你想要我……像对待他们那样对你吗?”
霍今鸿闻言猛地松手。眼看对方失去支撑颓倒在沙发上,他后退半步抵住茶几,仿佛受到惊吓一般。
眼前的面孔和多年以前的某个影子重叠了。
一切都没有变过。就像从前整洁光鲜的军装下藏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一样,如今名贵的西装和大衣包裹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救他,让他重新活,如今却猛然惊觉自己或许并没有那个能力。
他甚至没有办法救自己。
六年,仿佛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他的所有回忆和幻想里都是白项英。
这个在十四岁那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似乎总是很轻易地就能主宰他的生命。他为了他留在军营,为了他离开霍岩山,为了他来天津,又为了他跟随乔七。
如果不是为了他会怎样,不知道。
他明明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却阴阳差错地走到这里。到头来他欺骗他,躲避他,敷衍他,拒绝他,他让他大半辈子的念想都成了笑话。
——你想要我像对待他们一样对你吗?
不,我想要像他们对待你一样对你,禁锢你,束缚你,惩罚你,占有你。只有这样你才会心甘情愿地对我张开腿,不会骗我,不会躲我,不会对我说“不”。
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拥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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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忽又搭上肩膀,沿着锁骨缓缓摸到胸口,色情意味更甚。
白项英这回没有任何抗拒,或许是害怕再次激怒对方换来粗暴的对待,也或许是想要用顺从来安抚对方。无论哪种都使他看上去卑微又可怜,宛若一样可以随意摆弄却又经不起糟蹋的漂亮物件。
许久过去,那只手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霍今鸿看着他,打量那片在自己手下颤抖的惨白的皮肤,明明裤裆里已经硬到发痛,四肢却违背意志停滞在原地无法继续。
那是他在懵懂时就发誓要保护的人,哪怕物是人非,他想恨他,然而身体还爱他。
他永远无法成为霍岩山。
“怀安回来了,大概还有两三分钟到这儿。”
漫长的沉默过后霍今鸿收手退回原处,裆下那处逐渐平复下去:“你如果不想让他看见我,那我就告辞了。”
白项英尚未回过神来,听见这话条件反射地点头。
他确实是不大想让两人碰面,准确地说是不想让霍今鸿看见怀安,对方本就不满自己身边有个贴身仆人,对怀安心存敌意也不是一天两天,见到了保不准又要横生事端。
霍今鸿一言不发地整理袖口,重新别紧腰带,临到门口才又转身看他一眼:“齐继尧如果来找麻烦或者要单独见你,你马上派人转告我。”
“今鸿……”
白项英脱口而出唤了一声,仿佛是惊讶于对方说走就走,半晌才想起来整理衬衫和凌乱的头发。
“怎么了,哥哥?”霍今鸿站还在原地站着等待下文。
他定了定神道:“他不知道我在这儿,也可能早就忘了我。”
“是么?”
“我不会让他见到我,就像今天这样。”
“那样最好,否则你再随便让人糟践自己,我会很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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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今鸿回到礼堂。
此时宴会已接近尾声,周世祯正跟梁广泰及几位经理谈笑风生。齐继尧则跟个花蝴蝶似的四处飞舞,招呼来客“再喝两杯”,或者夜里换个地方继续。霍今鸿大步流星地从他身边经过,两人打了个照面。
“诶!霍副官!”
“齐秘书。”
“今天何司令没来真是可惜,市长刚刚还在念叨,说日后烦劳治安队的地方还多。”
“一起共事,何来烦劳。”
“霍副官客气了,回头代我向司令问好。”
“好说。”
三言两语过后霍今鸿重新落座,也不管左右投来的视线,就着残羹剩饭狼吞虎咽起来。
齐继尧远远望过去,觉得这面孔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这时有酒杯从侧里递过来,他立马堆起笑脸回敬,瞬间就把霍今鸿抛诸脑后。
第155章 10 你少管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周世祯这门外汉虽说是第一次从政,但在就任天津市公署长的一个月以来也的确大刀阔斧地干了几件“正事”。
一是表彰日本政府在抗击水灾中的“丰功伟绩”,二是组织广大市民积极参与献铜运动,三是给英法租界当局施压彻查针对“中日友好人士”的暗杀活动。
所谓针对“中日友好人士”的暗杀活动,其实就是指近一年来在英法租界频频发生的亲日分子遇刺事件,大多是军统或者革命党人所为,但因为事发地在外国租界,中国人管不着,日本人更是无权过问,军部屡次向英法政府抗议都无果而终。最近因为有几名财界要人接连在英租界送命,加之日军在内地的战事进展顺利,故而态度愈发强硬起来。
而在亲日分子被频频暗杀的同时,军部对反日活动的搜查和取缔也急剧强化。特务处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一切“可疑人物”列入调查名单,治安队也被喝令配合特高科进行搜捕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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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里的一天中午,霍今鸿告假去英租界的广富林饭店吃饭。
这几日何连胜公务繁忙,一大早就被曾我部长雄叫去军部开会,说是有要事跟治安队及特高课交代。因事关机密特派专车接送,故而不方便带副官前往。
霍今鸿向来是把一个月几天的假拆碎了用,这时得了空闲,便早早了结手头的差事独自出司令部溜达。
广福林饭店,是靠近英租界大沽码头的一家中式饭馆,也是霍今鸿进治安队任职以来唯一会光顾的地方,每次来都是一身军装,且要单独一间包房,次数多了店伙计都知道对方是治安队的人。
今日他跟往常一样叫了碗大排面,再加几个小菜,东西都上齐了,伙计很识相地退出包间留他一个清静。
面吃到一半耳边传来轻响,门开了条缝又紧紧合上,进来的却不是店家。
“今天怎么这么晚,不是说老时间么?”
“司令部临时有事,脱不开身。”
“这种地方,等你等得我快要饿死了!”
“除了饭店你说还有什么地方合适?”
“妓院,随便一张床都比这儿强。”
“……”
乔七还是老样子,一身富贵人家公子哥儿的打扮,言行举止却粗鲁至极。
霍今鸿早已习惯了他这副做派,随手从筷桶里抽出一副干净筷子递过去,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样东西。
“这是特务处新拟的名单,前天早上刚从曾我部手里拿到的,过两天特高科那边就会接到搜捕令。”
“听说军部这两天又在开会?”
“具体内容我不知情,到时候何连胜应该会跟我说,我再联系你。”
“好。”
乔七打开那东西——一张折成小块的信笺,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一串人名。
“你字怎么这么丑?”
“能写就不错了。”
“我看你写自己名字还挺像样。”
“就会那三个字……五六个。”
乔七从来没关心过对方的文化水平,此刻突然提到这茬,低头看到信笺上横七竖八的复杂笔画,突然觉得这么个大字不识的文盲要把名单上的字全部照样抄一遍,真是很不容易。
“看完没有,记住了就烧了吧。”霍今鸿吃完面,又意犹未尽地喝干了碗底的面汤。
“烧不干净。”
“那就吃了。”
“你想毒死我吗,你怎么不吃?”
“记不住就直说。”
乔七手腕一翻,信笺瞬间折回原样收入袖中:“放心,到我手里的东西绝对掉不了。”
霍今鸿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忍不住就是想调侃几句。
在司令部的半年真是压抑极了,心情好和不好都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难得可以跟哥哥亲热的时候又总是不尽人意。有时候他想起乔府里那些不算熟悉但又鲜活充满生机的面孔,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想问,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分别后能够问上一句“过得如何”的人。
日子就好像一潭死水。
“这东西可千万不能掉,否则传到何连胜手里我就死定了。”
“跟你说掉不了,我活了三十年除了贞操之外从来没掉过东西。”
“你有贞操吗?”
“闭嘴吧,吃饭!”
面只有一碗,而且已经见底,因此乔七只能就着点心干吃菜。
霍今鸿倒了碗茶水给他,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没能闭嘴:“最近几个月特务处的行动屡屡受挫,军部让治安队协助清查。”
“没怀疑到你头上吧?”
“没有,但听说他们在往法租界安插眼线。”
“你担心我?”
“这差事如果真的落到治安队头上,何连胜肯定第一个想到你们。”
乔七停下筷子瞥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担心我,就管好自己别没事找事。”
“你什么意思?”
“放过白项英吧,你俩到底有完没完了,金松饭店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霍今鸿闻言瞬间沉下脸来:“这事你少管。”
第156章 11 惊险
“这事你少管。”霍今鸿听对方提及白项英立马就拉下了脸。
可惜乔七正在专心吃菜,压根没看他的脸色。
“你俩那些破事我是懒得管,可你穿着治安队的衣服整天往金松饭店跑,何连胜就不起疑心?”
“我没老往那儿跑,我哪次去不是为了正事?至于何连胜那边我自有分寸,你放心,我不会因为私人恩怨给你跟二戒堂惹上麻烦。”
“你因为私人恩怨给我惹的麻烦还少吗,真是……还好有清公会在前面挡着,不然我早晚被你们害死。”
“我倒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乔七横了他一眼,就当这句话是在夸自己:“看起来何连胜那老狐狸还挺中意你的?”
“中意是中意,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何以见得?”
“他提过几次,要收我做干儿子。”霍今鸿道,“我猜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叫我对他死心塌地。”
“行啊你,还会猜人心思了。”
“……”
“我发现你不在我身边这半年脑子灵光了不少。”
“你也说了是因为不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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