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喝下这碗鸡汤,的确是个意外。
鸡汤不油腻,有种凛冽的清甜,闻着像是加了某种草药,鸡肉滑嫩不柴。
再好的鸡肉齐寻家里也是做过的,滋味还远没有阿婆做得好吃。
管嘉明离开后,齐寻从塑料袋里找到两个橙子,这么多东西他根本吃不完,想了下还是等病好了再送回去,毕竟小镇一草一木都来之不易,不能浪费粮食。
就在他打算继续看手机备忘录里的策划案时,黎旭的电话再度打了过来。
齐寻把手机盖在被子上,等了几秒,震动感不绝如缕,他隔了三秒才接通。
这是黎旭今天给他打的第二通电话。近几日,黎旭又来骚扰他,先是问他寄回来的东西少了一点,再是以还钱为理由,要求加回齐寻的微信。
齐寻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礼物没还回去,考虑之下,他还是加回了黎旭的微信。
第一通电话,依旧是黎旭陈述自我亏欠,齐寻不以为然,并且主动挂了电话。
而这次打通之后,黎旭开口道:“我还要再整理一下清单,等我三天时间。”
齐寻:“好。”
这相当于是齐寻单方面欠了黎旭的账,齐寻不会不认,在还完账单之后,他依旧会删掉黎旭。
“你先别挂。”黎旭说,“你现在是不是在清丰镇?”
齐寻没说话。
“我看了周游尔的朋友圈。”黎旭说:“你们缺人吗?我可以来帮忙。”
齐寻:“不用。与你无关。”
“行,那我就当旅游了。”黎旭说着,不以为意道:“我现在就订票。”
他挂断了电话。
齐寻看着陷入忙音的手机,屏幕熄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他原来也是会把脾气写在脸上的。
对黎旭的事情,齐寻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不多想,可也避免不了心情受到影响。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意外占了大半,从发烧到周游尔再到黎旭,齐寻平静地想着,竟然觉得饿了。
他看了眼塑料袋,意外发现橙子底下还放了几颗东西。
拿出来,是几粒话梅糖。
齐寻撕开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他正要重新躺回去,病房的门突然打开。
葛大爷走了进来,指了指吊在上面的吊瓶,“今天的水吊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齐寻点头,当着葛大爷的面自己拔了针。
葛大爷眼珠都瞪圆了。
“我明天还要来吗?”
葛大爷正诧异齐寻的举动,恍然一声回过神,“……不舒服就来,觉得好了就吃点药,不用来了。”他甩甩手。
齐寻道谢,“想问一下医药费是多少?”
葛大爷:“你不用付,嘉明都给你付过了。”
齐寻的手停在微信扫一扫界面。
“药费是多少钱?”他追问。
“一百五十块。”葛大爷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创可贴,放在齐寻跟前,甩袖离开。
齐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凝固的血渍。
他收拾完桌子,将饭盒碗筷装好,离开了诊所。
葛大爷站在药柜前,看着齐寻的背影,摸着长须,咋舌半许,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有个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15章 蓝又树
有道是,有心插柳柳不成。
符合“主角”条件的人不少,但有时间参与拍摄的人基本没有。
王珂和许艺悠靠着李老师提供的联系方式,挨家挨户上门拜访,一听说要参与四五天的拍摄,就全都摇头。
王珂和许艺悠来的这块区域,算是清丰镇少有的地标场所。听李老师介绍,这边的树都有上百年历史,以此为中心围绕搭建的小村居,随便一问,家家户户都是少数民族的户口,往上数三代还都是农民。
前几年响应号召,清丰镇没少兴修基建,近年不知为何,工程土地又冷落下来,钱进不了村民口袋,自然也就留不住人。
王珂问着问着,觉得自己的脸皮赛过长城,唉声叹气地蹲在大树底下,许艺悠给他递了瓶水,他一口喝掉半瓶。
许艺悠也使劲拧开瓶盖,权宜几许,才对王珂说:“你别太着急了。”
王珂:“现在这个情况,我总不能眼看着快回去了,啥法子都没有吧。”
不怪王珂唠叨,他们现在一伙人又是烧钱又是重拍,心情本就低落,还临时被队友摆一道,没人比他们倒霉的。
许艺悠用手扇风,天气渐热,她找出纸巾擦汗,“我刚刚去了解过了,这几个月秋收,大家伙很忙碌,基本没时间做别的事情。村子里的稻谷眼看着就要熟了,禾苗还要忙着播种,所以才拒绝我们,也能理解。”
许艺悠声音温柔,细腻的音色起到了安抚情绪的作用。
王珂突然没那么泄气,重新支棱起来,“那再找找,我就不信家家都忙。”
就在王珂打算掏出手机联系下一家的时候,齐寻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阿寻。”
“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和许艺悠在联系人员呢。”王珂说,“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齐寻:“我没事了。你告诉我具体位置,我来找你们。”
还不到傍晚,太阳没落山,知了唱了半天的哀歌,天色明亮依旧。
王珂告诉了位置,还来不及询问具体情况,那边就挂了电话。
“阿寻要过来?”许艺悠问。
王珂盯着手机,“对。”
两人没等多久,十分钟后,王珂在路口看见齐寻了——不只他,还有管嘉明,管嘉明骑着自行车,优哉游哉地跟在齐寻身旁。
这条路不算村庄,应该算小镇新开发的地带。过道是新填的柏油路,两边的房屋装饰得古朴又规整,屋檐下挂着椭圆体的灯笼,与周围的环境还算相得益彰。
王珂听到许艺悠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
许艺悠摇摇头,羞赫地将目光移到地面。
刚刚这一幕实在有点养眼。齐寻和管嘉明虽都是熟人,可也是帅哥熟人,单看都会引人注目,合在一起的视觉效果简直翻倍。
大家都是学艺术的,对好看的事物都有审美标准。
古韵风情、道路一字排开,帅哥徐徐入画。
不是她花痴,她阅片量不少,看过很多小众题材的电影。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管嘉明和齐寻,似乎有点……
许艺悠不太好形容。
她噎下一瞬的想法,戳了戳王珂,“你快过送瓶水过去。”
王珂“哦哦”两声,提着两瓶水走,管嘉明速度较快,他放了一瓶放在自行车载物栏里,又递给齐寻一瓶。
齐寻:“谢谢。”
王珂先是端详地观察了一番齐寻的面色,揣测地问:“阿寻,你真的好多了吗?”
没等齐寻回答,一旁的管嘉明插嘴说:“我觉得没有。”
隔得近了,王珂才发现管嘉明似乎在生气,呼吸略急促,也不知道是不是骑车骑的。
见他单手靠着自行车车把,手里的矿泉水随意抛了抛,眉宇轻拧,眸色灰暗,带着点光泽,却露出一副正经又不好言的模样。
“上午才打的吊针,下午就给拔了,你往我们镇里问问,哪家人高烧三十九度休息不到一天就能全好了?”管嘉明越说越烦,瓶盖拧开,刚准备喝水,又给拧了回去,“也就你们齐总管能这么造。”
这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来。
不是夸赞,也不全是关心,还带了点讽刺的意味在里头。
齐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领了个新称号。
他从诊所出来后,就回管嘉明家里拿设备,问了王珂具体位置,正在路上,就碰到了骑着自行车,喝着冰饮料的管嘉明。
他记得管嘉明看见他时,眼珠都瞪出来了,自行车窜到他跟前,全然一副FBI职员的模样。
齐寻还记得当时与管嘉明的对话。
“你这就好了?”
“嗯。”
“葛爷放你出来的?”
“嗯。”齐寻说:“我要去找王珂,不聊了。”
他说完想走,管嘉明骑车拦住他。
“跟我回家躺着休息去。”
“……我没事。”
“你看着不像没事。你等会儿又晕倒在路边,我可救不了你。”
齐寻用十分认真地语气回答道:“你不用管我。”
他说完就反方向走了。
管嘉明拦错了路。
他走得不快,也的确感觉不到不舒服。后半段路程,管嘉明奈何不了他,一路尾随。
齐寻没有理会。
两人一路无话,齐寻的余光偶尔看到管嘉明,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不是看路。
……
齐寻没有理会管嘉明毫无水准的冷嘲热讽,看着王珂问:“你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王珂摇摇头,“别提了,太难了。我们串门了七八户,都是托的李老师的关系,还是没人愿意帮忙。”
许艺悠在一旁补充说:“对,不过我们也发现了一个原因,大家也不是完全不愿意。因为这两个月是秋收,所以才没有那么多时间。”
齐寻大致了解情况,想着今天到人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做一些临时补救。
这事并非不急。本就是重拍的阶段,策划也是中间临时做的,他们想过会遇到找人困难这种事情,但是万事难料。
况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也不算陷入困境。
齐寻冷静分析:只是暂时没找到,不是没得找。
齐寻:“找人的事情我们先放下。许艺悠,你刚才说他们都在忙着秋收,现在的农户也都在田野那边吗?”
许艺悠:“对,还没回来。有一户阿婶说太阳下山都不会回来。”
齐寻问:“你知道这几户的田地在哪里吗?”
齐寻发现王珂记录的名册,不是单纯地打勾画叉这么简单,他对每一户的家人都做了参与度评估,评估方式用百分比拟了个大概。
这给齐寻目前的想法给予了铺垫和帮助。
他要找参与度百分比高的人家,去田地拍摄一些镜头,即便没有“主角”,这种类似的空镜或类空镜也能成为可用的素材。
许艺悠为难说:“这个还真没有详细问。”
齐寻宽慰说:“没事,现在可以去问。”
他放下本子,将笔别在衣兜,王珂指了指这户人家的屋子,他正要跟着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呼喊。
“喂——”
三个有了奔头的人齐刷刷回头。
管嘉明抱着手臂,直直地盯着前方,不,应该是盯着齐寻。
“你们怎么不问我?”他像被冷落了,音量很高,咬字很紧,眉头微皱,眼睛竖着,似乎有些委屈。“我可是清丰镇的小灵通,你们明摆着不问我,把我当炮灰了是吧?”
王珂这才想到有管嘉明这号人,折返回去握住他的手:“学弟,快快请起!”
管嘉明:“……”
齐寻表情淡淡,没有说话。
管嘉明对王珂说:“这家人的田就在屋子后面五百多米的地方。我跟他们家很熟,过去打个招呼就行。”
王珂嬉笑:“可以啊学弟,有点人脉啊,牛!”
管嘉明吸吸鼻子,将自行车停靠在路边,走到齐寻身边,低声说:“你其实可以早点问我。”
齐寻瞥他,侧身退了一步。
管嘉明早就习惯了,不在意道:“下次把思路调理一下,啊,差点忘了,你这病还没好,估计脑子转得没那么快了。下回还是病好了再忙哈,对大家都好。”
齐寻不解,“你在乎我生病干什么?”
“谁在乎了。”管嘉明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人太好逞强了。不知道累,可是我看着累。”
齐寻做出一副没听懂的表情。
“你别多想,我是替你的朋友想的。他们肯定觉得你休息好了再搞这些也不迟,因为你不舒服,他们也会跟着不舒服,大家是来工作的,心里挂念太多,事情再筹备得好也要看精力的。”
管嘉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齐寻思考了半晌,才跟上他。
这家人姓蓝,阿婶叫蓝槐树,家里有个十七岁的男孩,叫蓝又树。
管嘉明没带着齐寻他们直接就过去,而是在一旁的小卖部买了一大袋的生活用品,准备齐全了才上路。
这家人有个蜗居在黄土栋里的大仓库,仓库旁才是正经房院,房院已然老化,檐上的瓦砾却很完整。
院子里圈了几个地方用来养禽类,只不过鸡鸭还都是幼崽,黄橙橙的,小巧可爱;靠近屋门的地方有口水缸,里面飘着浮萍、睡莲,几只金鱼在里头游窜。
一行人来到门口,不见人影。
管嘉明把一袋子东西丢给王珂,冲齐寻看了一眼,然后朝二楼喊了一声:“又树!”
一声下来没有动静,管嘉明随手在路边捡了个塑料瓶,朝二楼空窗户扔,瓶子抛物线似的扔进了房间,似乎还砸到了什么东西。
二楼传来“哎哟”一声,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嘉明哥!你老砸我干嘛?!”
管嘉明叉腰,“谁叫你不理我,下来,有事找你。”
齐寻看着那位十几岁的少年鞺鞺鞳鞳地下了楼,手里抓着手机,脖子上还缠着耳机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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