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镜微微颔首,嫌弃芙蓉糕过于甜腻,便给自己倒了杯茶准备漱漱口。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便扭曲起来:“你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变态了,这乳茶里你到底让加了多少糖?”
裴玉耸耸肩,笑眯眯地端起面前的乳茶喝了一口。茶香浓郁,甜腻柔滑,是他一向喜欢的口味。
“至于最后一种手段,虽然有些凶险,但却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苦肉计。”裴玉放下茶杯,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以自己的亲生儿子为诱饵,绝杀对手。
他优雅地用锦帕擦了擦嘴角,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整个案件大抵也都明朗了。只需再确认几个细节,他大概便能敲定整桩案件的来龙去脉了。
“苦肉计……”花辞镜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难怪,陈贵妃能站到这个位置上,果然有些手段,也当真舍得。”
为了巩固地位,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得利用。
这桩案子清楚了,只是那新钱案还未了结。
裴玉考虑良久,还是决定沿着白虎堂和忠王府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只是还没有等他安排下去,就收到了忠王府的请帖。
请帖送到的时候,裴玉正在后院里同萧玄策对练功夫。
裴府里虽然人少,但是规矩大。平日里若无裴玉准许,就连秦嬷嬷也不会轻易踏足后院。
若是有要紧的事情通传,他们也只能拉响院子外头的铜铃,等着裴玉的吩咐。
一排羊角灯将后院照得纤毫毕现,纵然此刻乌云蔽月,院子里却依旧清亮一片。
萧玄策的刀法大开大合,携着雷霆万钧之势,长刀所至,锐不可当。
裴玉掌中软剑舞如白练,秋水般的剑光环绕在他周身,颤巍巍的剑身如灵蛇一般缠上萧玄策掌中长刀。
此刻剑随人心,刀知人意。
刀和剑一刚一柔,如游龙入海,如凤翔九霄,相依又相对。
突然,风中传来细碎的铃声,裴玉将手中软剑在空中挽了朵漂亮的剑花,压着萧玄策的刀尖收剑。
萧玄策无奈地后撤一步,收回掌中长刀:“练武的时候不要胡闹,倘若我收得不及时,伤了你可怎么办?”
裴玉仰头看着他,俊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我知道,师兄不会伤我。”
师兄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裴玉在自己面前掉一根头发,这一点,裴玉比谁都坚信。
萧玄策无奈捂脸:“罢了,你去瞧瞧外头的人为何找你吧?这时候来找你,想来是有要事的。”
已经快到戊时,这个时候若没什么要紧的事,府上的人是不会轻易来打扰裴玉的。
裴玉从外头回来时,手里捧着只锦盒,忠王府的帖子是和一只精致的锦盒一同送来的。
“忠王府的帖子,邀我去参加王府举办的春游宴。”裴玉把请帖递给萧玄策看。
萧玄策轻轻挑眉:“我也收到一封,忠王府大概是把京城里所有的青年人都邀请去参加这场宴会了。”
裴玉漫不经心地合上请帖:“王府里尚有两位郡主到了花期,想是王爷打算在这些年轻人中寻找两位合适的郡马爷吧。”
萧玄策闻言,扯了扯嘴角:“我若去了,被两位郡主同时瞧上了可怎么好?听说两位小郡主容色不俗,才华惊艳,这场宴会,倒是不得不去了。”
裴玉闻言,眼角微垂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讥笑道:“可惜师兄你除了那两身官服,连一套撑得起场面的衣服都没有。忠王怎么会把他的郡主嫁给你?”
萧玄策丝毫不以为忤,甚至笑得有几分讨好:“那就得劳烦师弟到时候借我些银两了。”
裴玉的脸色沉了下来,摔下手中锦盒:“……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萧玄策见裴玉转身要走,连忙提醒道,“他既邀请你,怎么还要给你送东西来?”
裴玉闻言,也觉得有些奇怪,便转头扫了一眼那只锦盒。
许是方才那一摔,原本闭合严密的盒子翕开了一道细缝。刚才两人都还没有注意,此刻他们看着那盒子,鼻翼间更是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萧玄策抬手示意裴玉不要动,自己则捡起地上的长刀,站在一臂开外的距离,轻轻地用刀尖挑开盒子。
里头是一双血淋淋的眼睛,还有一封简单折起来的信纸,也被鲜血染红。
裴玉猛地皱起眉头。
忠亲王送来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萧玄策上前取出盒子里的信纸,顺手将盒子阖上。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转头托着信纸给裴玉看:“大皇子送你的礼物,刘舍的一对招子。信上说,他出于好心,帮你解决了卢斌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同时希望你能够接受他这份礼物。”
裴玉眉眼微微舒展,同时冷笑一声:“大皇子的礼物由忠王府的人送来……看来,那场宴会我还非去不可了。”
第30章
意外落水
忠亲王是所有皇亲国戚中最喜欢大摆宴席,笙歌燕舞的一位。
然而纵然他的亲王府三天两头都在搞奢靡无度的宴会,朝中却无人上书弹劾他。
别说是弹劾,就是言官们在皇帝面前,也少有人敢对着这位爷横加指责。
至于那些一身正气只求清名的铮臣,哪怕他们在灵武帝面前把精心罗列的关于忠亲王的罪状一条一条地数出来,灵武帝也只假装风大听不见罢了。
所有人都知道,忠亲王曾经舍了自己一条腿救了皇帝,就凭这一条,只要他不是起兵造反,其他的小问题皇帝都不会在意,最多是在朝臣们议论得多的时候把他召入宫敲打一番罢了。
故而,当忠亲王府门前又开始大肆迎宾的时候,附近的路人大多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锦衣卫仪鸾司副指挥使裴玉裴大人到~”随着迎宾的门房大声报道,周围的路人不觉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往停在门口的青色暖轿瞟去。
实在是这位大人近来风头大盛,俨然京中新贵,传说他身手了得,又有一张比女人还俊俏的脸蛋,自然是引起了周围人的好奇和兴趣。
他们也都想看看,这位入京才不过一年的年轻人到底是生了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才使得见过他的女人都念念不忘,甚至还集诗成册,取名《月君集》,在闺阁中悄然流传。
只是这位小裴大人平日里深居简出,更是甚少出席这样的宴会,很多人只知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却根本没有机会一睹这位裴家玉郎的真容。
须臾之后,轿帘被人揭开,有人从轿中走出。
今日天气微寒,京中时有大风,裴玉穿着一袭白色长衫,肩头搭了件云锦薄氅,薄氅的领口还围了一圈银色的狐尾,在这个时节穿着倒是正好。
他一下轿,周围的人便都下意识屏息敛气起来。
就算是在场的人有不少朝中同僚,陡然见到白衣素袍的裴家玉郎,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次又一次。
人靠衣装这句话实在是不假。
小裴大人平日站在朝上时,总是规规矩矩地穿着御赐的大红色飞鱼服,宽袍大袖的飞鱼服能将这位大人衬得气势不凡,威仪深重,虽然他金质玉相,却叫人不敢多看。
而今他换了白衣银氅,那摄人心魄的威压顿时消散大半,整个人更像是一尊冰雕雪砌的玉人,精致绝伦,却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
若要找到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就像是月下独妍的冰雕昙花,美极艳极,周身却散发着阵阵寒意,叫人不敢亲近,更不敢心生亵渎。
终于一睹传说中裴家少年的模样,许多人那颗期待的心瞬间感觉鼓鼓涨涨的,生出一种通体舒泰的感觉。
这样美到超乎想象的盛世姿容,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符合裴家玉郎的传说。
裴玉好看的凤眸扫过周围呆愣的人群,对着几位熟悉的大人微微拱了拱手,举步就要往里头走。
就在这时,一阵铮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黑色骏马如旋风般停在了亲王府的门口。
许是马背上的人勒缰绳过于用力,那匹通体黑色、四蹄如雪的骏马长嘶一声,后蹄着地,前蹄腾空,眼看那钉着铁掌的马蹄就要踏上裴玉那挺拔清瘦的小身板,周围人群忍不住发出尖声惊叫。
裴玉冷静地扫了一眼马背上的人,脚尖在地面用力一点,借力如柳絮般轻飘飘地往后面荡了数丈后站定。
“好俊的轻功。”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叫好。
裴玉转头,就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花辞镜。
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裴玉沉吟片刻,大概就猜到了缘故。
毕竟花辞镜调香的能力这些天已经传遍了盛京的贵族圈子,世族贵女都想得到这样一位调香大师的青睐,在这样的宴会上邀请他也不奇怪。
他没理会在旁边拱火的花辞镜,淡漠地看着从马背上跳下来的萧玄策
萧玄策顺手把缰绳扔给旁边的王府仆役:“烦请帮我把马送去马厩。”
青年高大俊美,剑眉星目,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洒脱不羁的气度。他说话的态度和蔼可亲,不比裴玉那样清贵孤高,瞬间便博得周围人的好感。
“果然不愧是萧家的后辈,待人亲和的性格与萧老将军一样。”又有人低声道。
裴玉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就看到一名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与身边的人交谈。
唔,他对这个人有印象,柳鹤姿,不过是个从七品的给事中罢了。而且,此人还是他最讨厌的言官。
他旁边的人闻言,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对他使眼色:“你疯了?明知道裴玉和萧玄策不对付,你还敢当着裴玉的面夸他。”
柳鹤姿哼了一声,对着裴玉露出个不屑一顾的冷笑。
裴玉扫了他一眼,记下这个人的名字后,转头看向萧玄策:“萧千户,当街纵马是何等罪你可知道?”
萧玄策闻言,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裴玉:“此马是陛下赏赐给我的,并且也准了我在京中御马,裴大人入朝得晚,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裴玉冷笑:“既是圣恩隆重,大人更应珍惜才是。方才若非是我站在那处,只怕千户的马蹄之下就会多出一条冤魂来!”
萧玄策也跟着诚恳地笑了笑:“方才若非裴大人站在那里,我的马儿也不会往那边去了。”
裴玉的眼睛危险地眯起,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地捏成拳头。
周围的人都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单独给这两个人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这两位遇上那简直是冰山撞火山,不闹出点儿大的动静都对不起两位这样响亮的名头。
“也不知什么仇怨,让这对师兄弟反目至此!”人群中,有人边看戏边感叹。
“年轻人之间,不是钱财便是女人了。”
“裴玉是颍川裴家的人,怎么会缺钱?萧千户是萧家嫡子,自然也不会是看重钱财的人。”
“那就是为了女人?”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看向裴玉和萧玄策。
若论容貌,这两个都是一等一的好看,一个阴柔浓丽,一个挺拔俊美。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一个疑问,能同时被他们二人看上的女人,那得有多好?
听说幽州多美女,看来此话不假。
耳聪目明的两人把周围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脸色都有些僵硬。
“两位客人,父亲听说两位到了,特意命我来迎两位入府。”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名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匆匆走出来,对裴玉和萧玄策两人道。
来人的个子不高,身形却格外圆润,浑身白得像是发好的面团子,身上裹着杏黄云纹缂丝袍服,脚下踩着双云锦长靴,正是忠亲王世子云华英。
裴玉松开拳头,对着云华英微微行礼:“见过世子。”
萧玄策也跟着行礼:“世子有礼。”
云华英心底松了口气,面上微微一笑,又招呼其余人也跟着入府。
见一场纷争化为虚无,众人有些遗憾没看成好戏,也都跟着进了王府大门。
只是裴萧二人之间不合的传言,又一次被证实。
为了能纵情享乐,忠亲王特意在自己的王府里开辟了一座琼台。
琼台临水而建,呈双月形,分左右两阁。左边水阁比右边的水阁多了层缥缈不定的薄纱帘隔绝里外,水阁里装潢精致,里头是接待官员家中女眷的场地。
右侧阁楼的视野倒是宽阔了许多,整座琼台高五丈有余,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左右的大厅可同时容纳近千人。
在两阁之间还有一座高出水面的圆形木台,几名面容姣好的乐师伶人正在上头吹拉弹唱。清越悠扬的乐音从水面飘散开来,别有一番趣味。
忠亲王还未到,此刻这阁楼里头到处都是正在寒暄问候的权贵朝臣,气氛倒是比早朝要热闹和谐得多。
裴玉的品阶在萧玄策之上,安排的席位也在靠近主位的地方。
他走过去,刚刚坐下,就注意到自己左右的人都纷纷起身挪开了。
裴玉也不在意,等身边的侍女战战兢兢地给自己倒好了茶水,便挥挥手示意她退下,似乎浑然不觉周围人群对他的惧意。
这段时日,厂卫为了破案,同时也为了辖制对方,抓了不少的大臣入狱。
虽然表面上裴玉并未沾手此案,但他是锦衣卫的人,仅此一项,就足以让人对他生不出什么好感了。
相比之下,萧玄策那边就热闹多了。
萧玄策在朝中一向秉承着不结党、不结怨的准则,对谁都是礼貌谦恭,避免为萧家引祸,这些举止落在旁人眼中,便是秉先贤遗风,承帝师气节的象征。
故而他的人缘反而意料之外的好。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不少文臣就已经开始施展才华,饮酒赋诗取乐了。
裴玉懒得听那些酸儒作的酸诗,便摸了块桃花糕走到琼台临水的观景台上。凭栏俯瞰,就看到一大群金红色的锦鲤在水中悠闲地游来游去。
他咬了口松软的桃花糕,又用手指碾碎了一半的糕点抛入水中。
很快,便有成群的锦鲤争前恐后地游过来,跳出水面抢食点心碎末。
22/95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