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出门,我的凤头都要被抢光了。”花辞镜忍不住叹道。
裴玉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
花辞镜已经易容,变成了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人,估计他亲爹站在这里,也绝认不出他来。
顶着这样一幅尊容,就算裴玉没有站在旁边,也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萧玄策,快套那盏兔子灯,我喜欢那个兔子灯。”忽然,一个少女清脆活泼的声音不期然从旁边传来。
裴玉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花辞镜也下意识地挑了挑眉,转头循声望去。
街对面的人群中,萧玄策正与沙陀国来的羽弗公主并肩而立,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他的胳膊上却挂了一堆套圈套来的小零碎。
而羽弗公主站在他身边,正满脸兴奋地扯着他的衣袖,指着地上一盏用粉红色绸布扎出的兔子灯,娇声道:“把那兔子灯套给我吧!”
花辞镜下意识替兄弟解释道:“听说陛下安排阿策这几日跟在羽弗公主他们兄妹身边,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危?”
裴玉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个淡漠的笑。
啊哦~小玉玉看样子好像不高兴了呢。
花辞镜在心里替萧玄策鞠了一把同情泪,萧玄策,兄弟已经尽力了,你有空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安危吧。
第59章
没有误会
萧玄策手中的竹环稳稳地瞄准了羽弗公主手指的那只兔子灯。
就在他抛出竹环的瞬间,耳畔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羽弗公主好兴致啊。”
竹环在脱手的瞬间抖了抖,随后擦着那只兔子灯的长耳朵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摇摇晃晃地落在黄土中。
萧玄策下意识转头,就看到裴玉同一名面带病容的中年男人往这边走过来。
他只扫了一眼就看出,那人是易容之后的花辞镜。
对于他们这样精通易容术的人来说,即使是一个人改变了自己的容貌特征,但是从对方的眼神、气质乃至于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还双手环在胸前,露出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除了花辞镜,旁人断然不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不会露出这种猥琐的笑容来。
羽弗公主这几日过得快活极了。
虽然她们沙陀国的大军被萧家打败,但是却因为萧家军军纪严明,进军王帐也是秋毫不犯,反而赢得了沙陀国的支持。
毕竟,西域各国和草原各部之间的战争,比天圣朝的进军残酷多了。
草原部落和小国之间的战争,那是不死不休。而且战败一方的男人要么被屠杀,要么被脸上刺字卖为奴隶,比羊高的孩子都不会留下,而女人则会被抢走,打散交给胜利者一方的族人为妻奴。
妻奴没有妻子的地位,却要承担生儿育女的责任,过的生活与奴隶也差不多。
沙陀国肯这么爽快地递交降书,其中也有感激萧家军手下留情的缘故。
因为两国到底没有血海深仇,羽弗公主心中也没有芥蒂,不但不在意皇帝特意安排萧家老五作为他们兄妹的护卫,反而觉得高兴。
羽弗公主作为草原国长大的女儿,喜欢的向来都是高大威猛、虎背熊腰的草原男儿,只是那些男人的模样都太过粗犷。
如今见了萧玄策,这位中原爵爷的身高个头不仅比他们草原男儿的个子还高,而且长相更是俊美无俦,她不高兴才见鬼了。
趁着萧玄策陪在身边,她几乎把偌大的盛京城都逛了个遍。
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萧玄策套圈呢,一回头又见到了那日在朝堂之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裴玉。
青年仙姿玉貌,比起一身正气的萧玄策,更添了几分亦正亦邪的阴柔之美。
羽弗公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裴大人,你也来逛街么?”
裴玉的目光淡淡地掠过萧玄策的脸上,在看向羽弗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两分浅淡的笑容:“回公主的话,本官只是闲逛路过,正巧见到您,过来打声招呼。”
羽弗公主的脸上勾起喜悦的笑容,热情地邀请道:“既然是闲逛,不如裴大人与我们同游盛京吧?”
站在旁边的花辞镜微微挑眉,他还没有开口阻止,裴玉已经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了:“既然公主如此盛情邀请,本官也当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不知这几日,公主都去过哪些地方了?”
萧玄策默默地收回手,站在羽弗公主身后打量着裴玉。
几日不见,小师弟怎么瞧着瘦了些?
他的腰看上去像是也更细了。
裴玉注意到萧玄策的视线,毫不客气地对着后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羽弗公主也曾经从旁人口中听到过萧玄策和裴玉这一对冤家的故事,只是其间细节她也不清楚,便故意装作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认真地搬起手指数了数。
“西街早市、古玩街卖场、东楼胡同……”羽弗公主点完了,高兴地看着裴玉,“盛京城果然是比我们沙陀国有趣得多。”
裴玉闻言,却略带几分讥讽地看了萧玄策一眼:“这位萧爵爷尽带公主来此不入流的地方闲逛,倒是符合他的习惯,只是说来未免丢了上国威仪。这样吧,我带着公主去逛一逛真正有趣的地方。”
羽弗公主闻言,眼睛立刻就亮了:“竟然还有更有趣的地方么?”
裴玉成竹在胸地点点头:“自然,微臣听说公主殿下喜欢中原文化,想必也一定会喜欢此地的。”
羽弗公主一见裴玉这张脸就不在乎其他了,听了他的话自然是十二万分的愿意,便立刻点点头:“好啊好啊。”
站在旁边的花辞镜在心底长叹了口气。
无论是谁碰上了裴玉,都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
裴玉带着羽弗公主去了京中最奢华靡丽的戏场看庆赏剧,叫了几十名锦衣卫好手表演锤丸蹴鞠……
一日时间,竟让羽弗公主玩得乐不思蜀。
若不是宵禁时间将至,她还想再去瞧一瞧官营的教坊司是个什么盛景呢。
好在裴玉心底也捏着分寸,虽然带着羽弗公主四处玩乐,却也不会肆意到真的将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带去那种地方。
他赶在宵禁之前,吩咐手下将这位公主殿下送回四夷馆了。
“这位公主的精神可真是旺盛啊。”花辞镜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腰。
就连他一个大男人这一天逛下来,都有些乏了。
萧玄策见周围的人都散了,脸上冷若冰霜的表情顿时消失,他讨好地对裴玉笑了笑:“师弟,你今日怎么有空陪我呢?”
裴玉抬眸斜睨着他:“我瞧着这位公主好像对你有点儿意思?”
萧玄策嘿嘿一笑:“师弟吃醋了?”
裴玉嗤笑一声:“你觉得我像是会吃醋的人么?”
说完,转身就往裴府的方向走去。
站在旁边的花辞镜也跟着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他吃你席的可能都比吃醋的可能高。”
裴小少爷还真不是那种会暗搓搓躲在旁边吃醋生闷气的性子。
若是有人叫这位爷不爽了,裴玉会直接上手收拾人,而不是让自己难受。
这位爷最是会周全自己了。
不管裴玉有没有生气吃醋,萧玄策都熟练地跟在师弟身后做小伏低:“师弟方才在玉芳楼没吃饱吧?待会儿我回去给你做杏仁蜂蜜酥如何?”
裴玉侧头思考了一瞬:“还要吃乳糖圆子。”
“好。”萧玄策从善如流的点头。
花辞镜看着前头走着走着就依偎到一起的两人,又低头看了看地面上自己孤零零的倒影,倍感凄凉。
“对了,这厮怎么会与你一同上街来?”萧玄策瞟了一眼落在后面的花辞镜。
裴玉的脸上露出几分神秘兮兮的笑,他扯过萧玄策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他喜欢钱家的小姐,可那小姐是个男人,他想请我帮那位小姐换个身份……”
花辞镜面无表情地听着前头两人的大声‘窃窃私语’,人麻了。
交友不慎误终身。
第60章
野貂之死
最终,裴玉还是见到了那位钱少爷。
钱璋的年岁不大,模样也堪称清俊秀雅,他穿着一袭雪青色长袍,乌黑的长发在头顶绾成单髻,一双桃花眼温和无害,就像是……一只柔弱的小白兔。
或许也正是因为钱璋模样俊秀的缘故,裴玉在脑中勾勒了一番他扮做女装的模样,不仅不觉得违和,甚至还能品出几分别样的俊秀来。
钱璋的双手搁在膝盖上,拘谨地打量着对面龙章凤姿的青年。
青年的年纪不大,模样却是生得他从未见过的精致俊美。对方穿着袭暗紫色云纹长袍,眼底虽然带着浅浅笑意,但是周身却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强大威压。
这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原本就性格内向的钱璋压力倍增,本能地想要回避。
花辞镜不动声色地压住了他的手腕,脸上的笑容浅淡温柔,却有一种能让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玉玉不是外人,你若要换一个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世人眼前,此事还非得他来才能办成。”
天圣朝的户籍制度格外严苛,户籍黄册统计得也格外谨慎,除户部之外,各州、府、县也有黄册存档,想要凭空添出一人的存在,必须让这四家的户籍黄册同时更改,要做到这一步,可谓是难如登天。
钱璋也明白自己身份不好处理,听了花辞镜的话,便深吸了口气,谨慎地看着对面的裴玉,迟疑道:“裴大人,此事……有劳了。”
裴玉饶有兴致地看着花辞镜和钱璋两人的互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确定,花辞镜绝对是对眼前的少年动心了。
他原本以为,没有人能让风流成性的花蝴蝶收敛性子,却没想到,阅遍千帆的花家二爷竟是栽在了一个小白兔身上。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裴玉淡淡地笑着,“不过这城外的庄子也不安全,你还是换个落脚的地方罢。晋宁县主那边已经报了失踪,衙兵很快会查到这边来的。”
耽搁了这么久才报案,可以猜到钱阁老已经对这个庶出的‘孙女’不指望了。
此前他们尚遮遮掩掩,想来是还指望着偷偷将人找回去,再把人送出去。
如今既然肯报案,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利用钱璋作为联姻工具的想法,现在只想知道这人的死活。
钱璋听了,显然也很快就想到了家中报案的寓意,一时间喜忧参半。
喜的是,家里人总算是不执着于要把他找回去与个太监联姻了,忧的则是,他在外头原本就没有什么熟识的朋友,花辞镜肯为他提供这样一个藏身之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若是离开了这庄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寄身何处。
裴玉沉吟片刻后看着他:“如果你愿意离开盛京,我倒是能为你找个去处,只是不知你肯不肯了。”
钱璋大喜过望:“若真能如您所言,在下必当感激不尽。”
他在县主府里艰难苟活了十五年,当真是怕了这高门大户里头的腌臜算计,如今既逃出来了,自然是想要离开得越远越好。
在他看来,无论逃去哪里,只怕都比县主府里胆战心惊的日子好得多。
但是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花辞镜。
作为从小就是看着别人眼色长大的人,他哪里看不出花辞镜眼底隐藏的情愫。
只是,他虽对花辞镜心怀感激,却并没有龙阳断袖之癖,着实无法回应对方的这份感情。
花辞镜倒是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大大咧咧道:“我这次回京也有月余,是时候该离开了。等你们起身的时候我同你们一道出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裴玉挑眉,看来,花二是准备使出死缠烂打的招数了。
听了他这话,钱璋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于情,他虽然无法回应花辞镜的感情,但是对于对方提供的帮助,他的确是感铭于心。不夸张地说,只要花辞镜要,他也不是不能咬牙把自己交给对方。但是,他无法欺骗自己和花辞镜的感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于理,他既然知道花辞镜对他抱着这种感情,对双方都好的选择无疑是快刀斩乱麻地结束在还未开始时。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在听到花辞镜放话要与他一同离开盛京时,心底的确是掠过一丝欣喜的。
纠结的钱璋看看裴玉,又看看花辞镜,陷入了迷茫。
既有对未来的茫然,也有对自己选择的茫然。
这些时日,寻找钱小姐的告示贴满了盛京城内外,加上太后的千秋节快到,城内外看守严密,此时离京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裴玉把原本属于玄十三的腰牌交给钱璋,一并送给他的还有一套锦衣卫的服制。
看见这套鲜妍华丽的锦衣卫袍服,花辞镜的眼睛亮了亮。
他倒是忘了这点,小玉玉如今是锦衣卫的二把手,以锦衣卫的身份把钱璋带走,保管旁人不会有胆子去细查。
换上了锦衣卫袍服的钱璋顺便带上了遮住自己眉眼的半张玄色面罩,这也是锦衣卫密探的标配。
有了这身衣服的伪装,他也顺利地同裴玉再度踏入盛京的城门。
而就在他们离开城外的庄子不久时,便有盛京出来的府兵登门寻人。
留守在庄子里的是个老管家,眯着眼睛在府兵手中的画纸上辨认了半天,才缓缓地摇摇头:“没见过画上的这位小姐呢。”
这些府兵都是背着密令出来的,哪里会因为一个老家伙的否认就放弃了,他们也不客气,一招呼就径直闯进去一通搜查,直到确定这庄子里就一个老头和一个仆妇,再无旁人,也无可容人躲藏的地窖密室后,这才悻悻离开。
无人会注意,锦衣卫的卫所里,多了两个带着面具的密探。
除了李行秋。
不过李行秋是个知趣的人,既然裴玉没有特别说明,他也不会傻乎乎地去追问这两个人的身份,只是把两人安置在卫所后面的空屋子里。
反正锦衣卫来来去去的人多,许多密探也会相互之间隐瞒身份,这里头千余人,也不是人人都相互认识的。
43/95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