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遇上了邵洵奕。
他与他的那些旧部又重新聚集,似乎又在密谋着什么。
只不过,暗十一并不感兴趣。
他虽然是萧渊的暗卫,但他并不是萧渊一手带起来的。
是暗八带他进皇宫,授他武功,给了他父兄般的温暖,又教他读书写字。
他早就看不惯萧渊的所作所为了,只凭着他能如此对待昔日的恋人,暗十一边觉,萧渊并不是一个明主。
所以哪怕是发现了邵洵奕,暗十一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密谋着从萧渊手里谋得皇位。
他只在意,这次的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
不想,在听过他夸大了对林谦墨如今的惨状的描述以后,邵洵奕竟然真的肯对他说一些话。
正是那些话,让暗十一决定早日回萧国。
第87章 春日,芳菲尽(2)
得知了暗十一没有恶意,邵洵奕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暗十一在一屋子人如炬的目光里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说明了来意。
邵洵奕冷笑:“他萧渊不是能耐嘛,能把林谦墨夺了回去,还将人折磨成这副样子,如今怎么想起来问问林谦墨曾经过得怎么样了?”
暗十一眼睛微微眯起,手里却拿出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是……?”
邵洵奕走近了看他暗十一手里的东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物他哪里会不认得,那就是他亲手给芷苑戴在耳垂上的耳钉。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邵洵奕犹记得,在床笫之间,二人事毕,他将这耳钉刺穿了芷苑的血肉,芷苑也不作声,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风情万种,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邵洵奕咬着他的耳朵警告他,没有自己的允许,不可以擅自把这耳钉拿下来。
好啊,如今离了自己,竟就这么急着将自己的痕迹清除?
“他现在在哪里?”
离开了自己的生活,对于芷苑来说,一定很自在。
可一个细作,哪里配得上这样的生活?
邵洵奕咬着牙,问着暗十一。
暗十一仔细回想了一下,想到那日路过乱葬岗,见一人衣着艳丽。
更关键的是,暗十一当即便认出那人是抓捕邵洵奕时为他挡刀的随从吗?
那时萧渊还没有下令怎么处置邵洵奕,自然也不会顾及到芷苑的死活,只是……这人怎么会在乱葬岗?
待暗十一走近,他竟然发现那人的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
既然如此,暗十一便将人扔给了四哥。
暗卫受伤,不像林谦墨一样能有顾璟渊悉心把脉,也不能去找太医,太医都是给皇亲贵族们看病诊脉的,那是他们配的。
所以暗卫营有谁受了伤,都是互相包扎的,可一群只知打杀的人怎么能干的了包扎这么精细的活,常常都是胡乱包扎一番。
可暗四性格温柔,属于是见一面都让人如沐春风的君子,让人丝毫感受不出这是一个暗卫,每日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所以暗卫营只要有人受伤就去找暗四,久而久之,暗四也就成了个医术上的半吊子。
至于人救的活救不活,就不是他暗十一需要管的事了。
不过嘛……
人算是救了,暗十一的性格向来是礼尚往来,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救了个人还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吧,于是他顺便就顺走了这人身上看上去唯一值钱的东西——那枚红色耳钉。
不想,今日见到了邵洵奕竟然还用上了。
“你无需知道他在哪里,你只需要知道他如今在我手上。想要救他,那就将你知道的告诉我。”
暗十一照着自己在话本里看到过的打劫人质的情节,面无表情地将台词读了出来,可他心里却是一阵恶寒。
殊不知,邵洵奕此时别说是救芷苑了,他正恨不得芷苑去死。
“把他交给我。”
可邵洵奕又突然改了主意,与其让芷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落入其他人手里,不如在自己的手里。
若是让芷苑落入自己的手里,他必然会让他生不如死……
暗十一一挑眉毛,示意邵洵奕说下去。
邵洵奕:“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只是,这邵洵奕嘴里的话,七分假三分真,暗十一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邵洵奕说林谦墨这几年一直是邵国的丞相,说他一直为邵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他一直很想回萧国。
这些不用他说,暗十一也了解了个大概。
他捏了捏手中的耳钉。
“看来,你不是真的想要这个人啊。”
邵洵奕盯着暗十一手里的耳钉,眼睛危险地眯起。
他自生下来以后,几乎就没有被这么威胁过,当真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可现在自己没有办法,他那为数不多的旧部自上次自己被抓以后,也死的死散的散,他手里几乎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此次他们聚在一起,邵洵奕的本意也是想让他们另寻出路。
若自己不说出来,只怕以暗十一的武功,会将在场的人都杀了也未尝可知。
他叹了口气:“罢了,我便告诉你。”
他将自己当年是怎么陷害林谦墨和萧渊二人的真相告知了暗十一,又是怎么将二人用计谋活生生地分开告知。
暗十一起初本是不相信的,可越是听到后面越是心惊。
“你说的当真?!”
暗十一将耳钉拍在了桌子上。
身为萧渊的暗卫,他每个月是有时日要必须跟在萧渊的身边贴身保护他的,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主子因何那么恨林谦墨。
若是邵洵奕说得是真的,那么萧渊这么久就是都恨错了人,那林公子……岂不是太可怜了些……
不过,到那时,或许林公子也能重获自由,不会再被拘在皇宫里了。
但暗十一也知道,邵洵奕的话尚且存疑,他未必会将实情一一告知,只是有这些也够了。
有了方向,暗十一有信心在三日之内将实情调查个一清二楚。
-
郭隽茂一只脚还未踏出宫门,就被涟漪叫了回来。
许莲璧将自己从涟漪处听到的旨意又对着郭隽茂重复了一遍。
许莲璧:“这旨意,恐怕很快就要传到前朝去了。”
因为段钰婷是段都安的女儿,所以她死可不是单单后宫的事了,一定要给段都安一个交代。
郭隽茂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可怎么办?”
许莲璧呢喃着:“择日……择日的话,那就意味着,我们还有机会。”
郭隽茂心领神会:“你是说……在此之前带走墨墨?”
许莲璧摇摇头:“不行,只凭着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恐怕是不行。”
郭隽茂一瞬间就想到了人选,那日在保和殿上,廖国的君主廖凌潇曾经向萧渊索要过林谦墨。
那廖凌潇虽说在政事上手段狠辣,可她在日常的待人中却是个良善的人,若是能得她帮助,带着林谦墨去往廖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间刻不容缓,郭隽茂说干就干,立刻向许莲璧借了令牌和马车去了霄游宫,去求见廖凌潇了。
许莲璧也没闲着,她又去了景阳宫几次,尝试能不能找到防卫的禁卫军有什么缺口。
可结果必然是失败的,皇宫看之中的守卫,哪里是那么好突破的。
许莲璧犯了愁:“若是真的求得廖凌潇的帮助,那么又能怎么将林公子带出去呢?”
没过多久,郭隽茂就又返了回来,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郭隽茂:“廖凌潇同意了,她将要在三日后启程回廖国,届时我们将人带出去,塞到她的马车里就行。”
许莲璧大喜过望:“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随即她又苦恼了起来:“可我们又该怎么将人带出去呢?”
郭隽茂也叹气:“是啊,我们连见墨墨一面都成问题,又何谈将人带出去呢。”
许莲璧不死心的问:“廖国君主当真只能帮到我们这一步了?”
郭隽茂叹气:“是啊,这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了,人家与我们非亲非故,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极其不错的了。”
许莲璧点点头:“也是。”
她又问道:“那你呢?”
郭隽茂狐疑:“为什么?”
许莲璧:“你与林公子也是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带他出去?”
郭隽茂颇有些奇怪地看着许莲璧,但还是选择回答她的问题:“自然是因为他是我的兄弟啊。”
他与林谦墨那是自幼便长在一起的,若不是后来有了萧渊的加入,为了避嫌,郭隽茂这才随着年岁的见长渐渐地与林谦墨疏远,他们俩早就是这萧国并肩的双子星了。
郭隽茂慢半拍地问道:“那你呢,堂堂的莲妃娘娘似乎和墨墨毫无关系吧,为什么最后还是决定来趟这趟浑水?”
许莲璧险些用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回答:“不是你来找我吗?”
但想了想,她还是收回了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言外之意就是,因为是郭隽茂来请求,所以她才会竭尽全力的帮助。
她停了片刻,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说辞。
“可能……是因为被林公子的气质吸引了吧。”
郭隽茂了然。
“可是……你怎么会认识墨墨,还对他一副十分了解的样子?”
许莲璧将脸侧的碎发拢到而后,毫不避讳地说:“自然是因为……他是我的情敌啊,对于情敌当然要十分了解了。”
郭隽茂哑然失笑,他还从未见过许莲璧这样的女子。
高门的女子他见得多了,那些世家千金知礼仪、懂礼数、姿态端庄、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越矩。可正当这样,郭隽茂才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像许莲璧这样的,表面上是温婉的妃子,实际上敢爱敢恨的女子,当真也是不多了。
这边合欢殿里一片岁月静好,可景阳宫却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第88章 春日,芳菲尽(3)
林谦墨自萧渊走后,身体便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的身体早已经是败絮其中,能撑到现在已是勉强。
方才萧渊的一番话,对于他来说,不啻于是一记重击。
呵,侍君,戕害妃嫔,被赐死。
这哪一个词对于林谦墨来说都是极尽羞辱的。
没想到,自己的下场最后竟然是这样的。
林谦墨看着白玉瓷砖铺的地面上,自己的吐出的血星星点点地溅在上面,如朵朵未绽的红梅般,可如今已是春日,红梅盛开的季节,早该落了。
没过多久,林谦墨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大抵是萧渊又增加了守卫吧。
林谦墨自嘲一笑,以如今自己这副站都快站不起来的模样,萧渊竟还觉得自己能跑?
一天一夜过去,这里除了增了几个守卫以外,好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般。
自然也没有任何人来给林谦墨送过膳,不知是萧渊下的令还是那些送膳的宫人觉得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没有必要再送饭了。
林谦墨猜想,兴许是后者,毕竟萧渊已经下旨将自己处死了不是吗?
心脏处已经疼到麻木,更可怕的是,强烈的饥饿感让心脏跳动的频率更加快。
林谦墨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用尽最后的力气,林谦墨拖着身体到了殿门前,看着紧锁的大门,他拍打着大门。
一个声音响起:“干什么?”
林谦墨微弱地断断续续说着:“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
这番请求让林谦墨红了脸,可求生的本能已经让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那声音极其不耐烦地答道:“没有!”
林谦墨只能再试探着问问:“那能不能替我传话,让我见皇上一面。”
那人斩钉截铁地答道:“皇上不会见你的。”
随后可能是那人渐渐走远,以为林谦墨听不到了,他嘟囔着:“真是的,皇上都下旨两天以后处死他了,他还敢要求这么多。”
两天……吗?
林谦墨暗自算着,为何要是这个日子呢?
因为两日后就是寒食节啊,每年的寒食节是日初为节时,禁烟火,只吃冷食,皇宫也不例外。
十五年前的今日,那时林谦墨还是个连垂髫之年都未到的孩童,小孩子贪吃,可林谦墨从小便古灵精怪,鬼主意多。
趁着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林谦墨借着自己人小偷偷溜进了御膳房,也是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萧渊。
让他来想想萧渊去哪里做什么?
哦对,是想趁着寒食节捡些连宫人都不愿吃的残羹剩饭,拿回去与他的母妃享用。
可自见到萧渊那一双星眸以后,林谦墨便再也不能忘怀。
最初是奇怪,皇宫里为什么还会有人过得如此凄惨,身上穿着的是破布烂衫。
那时的萧渊因为营养不良,即便比林谦墨大了一岁,可长得却比林谦墨还要瘦小。这一下子就击中了林谦墨的恻隐之心,他想要帮助那个孩子。
长大后,林谦墨方知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而不幸的是,他自己救助的,便是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林谦墨不知萧渊是不是故意选这个日期的,可不得不承认,林谦墨确确实实是被他的旨意伤到了。
仔细想来,二人已经相识十五年了啊。
也好……
也好啊……
就让我的死亡,为我们错误的相逢相识相知,而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林谦墨好似突然有了力气,心口处不知是不是太过疼痛的原因,已经麻木了,林谦墨竟然感受不到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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