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的……”容尘拉扯着那手环,迷茫了。
“它曾是珍稀幻兽,虽灵识散尽,但也是有灵气的。”顾笒煊心疼地执起容尘那通红一片的手腕,一边轻吹一边温柔道,“况且它之前也缠在师尊手上过,应当是喜欢您身上的味道所以舍不得离开。”
容尘听的云里雾里,也没听懂这个“它”究竟是人是物,是妖是魔,但他注意到了“缠在手上”这几字。
容尘活了三世加起来近三百岁的人,印象中唯一一次被生物什么缠住手,也只有南浔化作蛇镯那次。
“这是……南浔骨灰?”
他这才以灵替眼认真端详手中银环,确切地说,是骨灰……
它小巧精细,线条勾勒出片片蛇鳞,配上其间涌动流淌的灵气,乍眼看去仿若有条小蛇在腕间穿梭,灵动鲜活。饶是见惯奇珍异宝的容尘见了,都不禁想叹一句“世间罕见”。
他不是第一次戴这个东西,只是那时南浔还有生命,即使变为镯子那也是前辈,他到底做不出当着人面观人正身之事。却是没想到南浔化作的镯子竟是这般小巧讨人喜欢。
“既如此,为师便收下了。”容尘难得喜欢一样东西,倒不是因为这蛇环珍贵稀有,只是对于它的原身和那背后的故事颇有感慨。
若非遇人不淑,他的一生或许会很长、很好。
他失神片刻,重新牵起顾笒煊的手,道:“走吧,我们过去。”
顾笒煊也不问去哪,只是听话地跟着。
*
斑驳的墙上靠着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原本冰冷刺骨的眼睛现在犹如一潭死水,一片虚无仿佛已惊不起一丝波澜。她空洞无神地望着对面那不知被谁扣出一个小缺口的木门,听到巷口处的动静抬头看去,待看清来人,复又将目光移了回去,继续盯着缺口出神。
容尘刚才刻意放重了脚步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可她这般反应,倒是让他有些苦恼了。
他弯身想将她扶起,却被顾笒煊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臂,帮不上忙的容尘只得在原处看着她顺着搀扶慢慢起身。
“主子有令,命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人。街市人多眼杂,我们乔装一下,分开行动。”
那女子本已半起身,听到动静吓得又坐了回去,极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不发出任何动静。她猛地抓住顾笒煊的手,半抬起头满眼的哀求,无声乞求二人不要将她供出去。
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在巷口处停留,她缩在两人身前,抖如筛糠。
但好在巷口阴暗,外头又有几捆柴火和些烂木板挡住,那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
“每人一张画像暗处搜查,找到了就放信号弹,天黑前在此处集合。”
“是!”
脚步声四散而开,各自远去。
等最后一个人也走了,女人才慢慢停止抖动,将抓着的手松开。看到雪白的衣料被自己抓出一片脏污,忙用袖子去擦。只是自己的袖子更脏,一抹便又黑了一块。她放下袖子改用手去擦,只是自己满手鲜血,这一弄便更是污浊不堪。她着急地想在身上找块干净的布,但自己满身泥土鲜血,一时竟看不到有哪里还是干净的。
正当她还在凝神思考怎么弄干净,下一刻少年已经扶着她站了起来。
“姐姐这个不要紧的,我回去洗洗就好了。”
顾笒煊扶起她,见她从头至尾不说话,转头问一旁的容尘:“师尊,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人背后似乎牵扯着什么,贸然救下,怕是会被卷入这漩涡之中。
那女子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忙冲两人抱拳道:“多谢两位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若往后……”
她似想承诺什么,但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苦笑一声,改口道:“就此别过,有缘……江湖再会。”
容尘回礼道:“就此别过。”
容尘从巷子出来,回头看去,巷里的女人已不见踪影。
他转过头看着面前依旧繁华热闹的大街,重新牵起徒弟的手,道:“走吧,我们继续逛。”
*
容尘第一次见口水跟花洒一样的对骂方式,汗颜的同时已有了退缩之意。
他边将脚往回收边道:“在下只想游个湖,实在不愿两位因此动怒。要不……在下就不游了,告辞。”
他拉着顾笒煊脚底抹油想开溜,但两船夫又怎会放过这就在嘴边的大肥肉?
“不行,你脚都已经踏上我的船了,就是我的客人,怎么能说不坐就不坐,这不是唬人玩吗?!”
“胡说,他分明已经打算上我这船了,是我的客人!”
两人嘴上吵着,但动作倒是分外一致,一人拉一个,将两人困在原处。
“为了你这桩生意我这半天可是一个客人都没接,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挣钱机会,这损失怎么赔?!”
“什么赔?他之前分明是想上我这船的!要赔也是赔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不可开交,容尘被这争论弄得简直想丢下钱拔腿就跑。但他不行。
他全然忘了凡间以金银易物。身上皆是上界之物轻易不可典卖,而山头间随手挖的人参灵芝贱卖换得的那点银钱却是压根不够这俩狮子大开口的家伙塞牙缝。
就在容尘愁眉不展之际,灵识捕捉到一个暖橙色的什么从身前闪过,恍惚以为看到了初露地平线的朝阳。
运灵再看,是一身橙衣的少年迎风奔跑而过,带着草叶的清新与烛火的温度,像个温暖明亮的小太阳。
灵识无法将容貌再现,容尘脑海中不过一个拥有人形与温度的不明之物。见小太阳回头,只能凭动作猜出冲他朝这边看了一眼,下一刻他方向一拐,冲这边跑了过来。
容尘:?
就在容尘一脸茫然之际,小太阳已经冲到面前。一巴掌一个将抓着两人的手掌拍落,然后一左一右抓住两人,脚踩风火轮般拉着两人就开跑。
两个船夫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从眼前飞走,不甘地跺了跺脚,跟着那些家丁一起追了上来。
容尘被拉着,下意识也跟着跑了起来。耳边除了呼呼风声,便是被少年横冲直撞般的跑法差点撞到的路人抱怨声。
灵识朝后头探去,见到的便是两个船夫气得直跳脚的丑态。细听,还能听到夹杂在路人抱怨声中的,那两个船夫的咒骂声。
他笑着转过头,灵识锁定前方。
少年肆意奔跑,随风飞扬的马尾随着步伐一上一下,踩着黑暗朝着未知的目的地奔跑着,无惧无畏,肆意张扬。容尘暗叹一声年轻真好。
一路奔跑,少年带着两人拐进一个巷子。几人蹲在一堆木柴后,等着追寻的家丁和骂骂咧咧的船夫走远方才起身。
“师尊。”
顾笒煊拉了拉他,等他低头,指了指对面那破洞门说:“师尊,我们之前来过这。”
容尘顺着探去,灵识将这方寸之地包围,点点头:“确实来过。”
“恭迎……”
“行了行了,出门在外这些虚礼就免了。”
几人躲在巷子里探头张望着,小太阳眼睛一扫,就将对面某个府邸侧门的马车收入眼中。
“想顺路坐个车吗?”他小声问两人。
“这……不太好吧。”毕竟平生第一次干这种事,容尘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
“那你们有钱吗?”他一针见血。
“……还请带路。”容尘最终向金钱低头。
几人蹑手蹑脚鬼鬼祟祟朝马车靠近,此时外头的人已经进了府,马车旁已无他人。
“人可有找到?”
“……属下无能。”
几人的谈话声隔着木门,从门缝中传出。
“我们就在这等着吗?”容尘在马车的掩护下小声问。
小太阳注意着门里的动静,问他:“公子会驾车吗?”
问完他将容尘上下扫视了一番,似乎觉得这文弱白净的人不像会驾车的样子,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某徒弟。
最后他将目光从那天真无邪的眼睛上挪开,认命牵起缰绳:“……还是我来吧。上车。”
容尘领着徒弟撩起帘子上车,正找着藏身之地,灵识却见少年抓着缰绳作势要起程的动作,疑惑道:“……不该躲起来吗?”
顺风车难道不是偷偷躲着搭吗?这架势……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少年粲然一笑,头也不回挥起马鞭抽向马:“车在我手,自然哪里都顺路。”
“你们这帮废物,这么久连个人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
“属下知罪。”
“知罪知罪,你们就只知……”
“驾——”
伴随着一声马叫,刚进门的众人听到了马车滚轮远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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