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计郁今天穿了一件浅色卫衣,站在了遮阳伞下,午后的太阳光洒到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以至于许绍扬过了很久才把视线从杨计郁身上移开。
“走吧,房东家就在后面。”杨计郁低着头带路。
许绍扬跟上他的步子,在记忆里的并肩,杨计郁总是走两步就要蹭他的肩,再走两步又会把手放进自己的掌心。
而现在的杨计郁则是把手垂在身侧,甚至并排也要离他一米远。
“小禹说你找房东有事。”许绍扬开口找话题。
而杨计郁显然并没有太大的搭话欲望,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曲奇很喜欢吃你买的冻干和罐头,连带着和我也亲近了不少。”许绍扬说。
“我是买来给小禹和曲奇改善关系的。”杨计郁淡淡地说。
“那我可以喂吗?”许绍扬征求他的意见。
杨计郁抬头看他“这是你的猫。”
许绍扬面不改色道“有一半是你的。”
再次遇见之后的许绍扬总是这样,杨计郁想,仿佛想要假装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又爱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杨计郁并没有回应许绍扬的这句话,直到见到房东前,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房东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精神状态不错,给他们开门前正在捣鼓墙角的花盆。
“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来?”房东打开门,让他们进到院子里。
“我带他来找您的,他说联系不上您。”杨计郁帮他把花盆摆正了一些,弯腰又去逗墙边的小边牧。
“嘿,不好意思小许,我忘记和你说有事直接来找我了,手机我也记不清被我丢哪了,上次见到好像还是一周前了…”房东给他们搬了两张凳子,示意他们坐在院子的柿子树下。
“没事,是我忘记提醒您电费的事情。”许绍扬跟着坐下。
“我也搞忘了,”房东拿过旁边摆着的钢笔,撕了半张纸展开在桌面“我写个账号给你。”
许绍扬和他道谢。
“小杨呢?来找我有事吧?”房东把纸递给许绍扬,扭头问杨计郁。
“瞒不过您,”杨计郁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我是想问问一月份续租的事情,我可能没办法继续租下去了。”
杨计郁说完就感觉许绍扬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怎么了?”房东问。
“公司有个试点项目,可能要去半年。”杨计郁捡起小边牧的玩具球,又丢远。
“你半年后还回来不?还是留在那儿?”房东问他。
小边牧叼着球跑到许绍扬身侧,蹭着他要许绍扬陪他玩。
许绍扬心不在焉地拿着球,听见杨计郁说“到时候看看吧,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那这样吧,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给你按之前房租的一半算,如果到时候真的不回来了再说吧,”房东摆摆手“我实在懒得再去找租客了。”
“那您不是亏了。”杨计郁笑道。
“你出钱的还没说亏我算什么亏,再说之前我住院的时候你也没少帮忙照顾我和土豆。”房东喝了一口茶。
“这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杨计郁无奈“那我回去再考虑一下。”
*
两人从房东的住所出来后便沉默着往回走,许绍扬不再找话题要杨计郁接话,而杨计郁也终于不用应付社交。
巷子口已经能看到咖啡馆的招牌,杨计郁在下个拐角处放慢了步子,看着许绍扬的侧脸说“我有些事,先走了。”
许绍扬在他转身时下意识伸出手,过了一会儿又缩了回来,但杨计郁还是看清楚了他手上起的红疹子。
“你又过敏了?”杨计郁皱着眉停下脚步。
许绍扬没看自己的手腕,而是看着杨计郁,问他“你会不回来吗?”
“去的时候还不会,是因为土豆?”杨计郁脸色变得更差“你对狗毛过敏?”
过敏反应起得很快,没一会儿许绍扬的手背变得红肿,再抬头时眼睛也红了许多。
“很快消。”许绍扬并没有处理的打算。
杨计郁不由分说道“去医院,你车钥匙呢?我送你过去。”
许绍扬愣了一下,最后老实地把钥匙上交给了杨计郁。
在看到医院标识时,许绍扬很难不怀疑杨计郁是故意的,于是今天调休的许医生因为摸了几下小狗又以病人的身份被送回了医院。
“这是怎么了许医生?”皮肤科的主任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扶着眼镜看到许绍扬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应该是被小狗摸过敏了。”杨计郁在一旁开口。
“以前有因为这个过敏过吗?”主任问他。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好像没有这次严重。”杨计郁皱眉。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小时前。”
“嘿…小许平常不爱说话原来嘴都长你这了,”主任乐了,看了一眼许绍扬,又把目标锁定在他身上“都严重成这样了,心情倒是看起来不错?”
杨计郁愣了愣,看着许绍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突然冷了脸。
于是后半程杨计郁不再搭话,由着许绍扬自己说明情况。
杨计郁的沉默来得突然,许绍扬从药房出来也不见他有开口的迹象。
天黑得很快,杨计郁从医院停车场出来时,道路两旁已经亮起了路灯。
“回店里还是回家?”杨计郁终于在下个路口开口。
“回店里吧,先送你回去。”许绍扬忍住手上的痒意。
杨计郁在红灯的间隙里把手伸向导航搜索栏,问他“标记的这个是你住的地方吗?”
许绍扬说是,下一秒杨计郁就点了回许绍扬住所的路线,仿佛刚才的询问和许绍扬的回答都没有发生。
许绍扬被载回小区楼下,下了车杨计郁才发现许绍扬住的地方距离他们的新家就隔了一个路口。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杨计郁把钥匙递给他“我先走了。”
“不上来坐坐吗?”许绍扬提议。
杨计郁看着他路灯下的影子拒绝道“不了。”
许绍扬晃了晃手里的药“那可以帮我涂个药吗?背上好像也起了疹子。”
许绍扬住在13楼,在电梯上行过程中两人安静的站在两边,电梯门打开时杨计郁才觉出好笑来,怎么自从遇见许绍扬之后,两人总在涂药。
门是密码锁,许绍扬在输密码时杨计郁自觉地扭开了头,下一秒他就听见许绍扬开口说“可以帮我输一下密码吗?我的手肿得厉害。”
杨计郁只好和他换位置。
“密码没变。”许绍扬侧着头看他的表情。
杨计郁愣了一下,最后还是输了一串数字。
屋内布局给杨计郁一股熟悉感,仿佛回到大学和许绍扬同居的公寓里,门口玄关的摆放位置,客厅的猫爬架,就连沙发样式也是不变的黑灰色。
猫叫声把杨计郁拉回神,曲奇从沙发上跳下来,绕着杨计郁转了一圈,最后在他脚边躺下,蹭着他露出肚皮。
杨计郁蹲下摸他的脑袋,感叹道“好乖。”
许绍扬看着他嗯了一声,也说“很乖。”
曲奇很粘人,想要杨计郁摸的时候叫得可怜又可爱,上手摸了才会发出咕噜声,于是杨计郁只好先陪曲奇玩了一会儿。
许绍扬在这个期间去厨房煮了个粥,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为了好上药直接光着上半身就出来了。
许绍扬身上微微泛着红,正侧着头翻看医院拿的药膏,背上的肌肉线条很流畅,手臂也显得匀称有力,微微侧过身时杨计郁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比以前更加结实的肩膀和腹肌。
黑色睡裤仿佛被随意挂在许绍扬的腰上,面料看着很舒服,同样的,从侧面看微微隆起的裆部也变得明显。
杨计郁不太自在地收回眼神,许绍扬拿着一管药膏递给他,和他说“麻烦了。”
帮许绍扬涂药并不是第一次,但这种状态下的他们多少显得怪异,杨计郁把药膏挤进掌心,搓了两下就敷在许绍扬泛红的部位,接着又揉了揉。
许绍扬忍了一天的痒意被抚平,难得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但被杨计郁揉着揉着,他很快就叫了停。
“这样就可以吗?之前不是要揉好久才有效果。”杨计郁擦了擦手。
许绍扬低着头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够了。”
杨计郁洗完手从厕所出来曲奇又趴在了他的脚边,也许是给许绍扬涂药的熟悉场景让他回忆起以前,杨计郁联想起大学同居时许绍扬第一次过敏的时期。
“我煮了点粥,喝了再走吧。”许绍扬把盛好的粥放在他面前。
杨计郁看了一眼脚边的曲奇没说话。
“怎么了?”许绍扬意识到现在的杨计郁有些奇怪。
杨计郁愣了好一会儿才肯定道“你猫毛也过敏。”
许绍扬跟着愣了一下,最后说“不太严重。”
“你以前半夜忍不住总挠破。”杨计郁倔劲儿上来,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不疼。”许绍扬无奈道。
杨计郁想到那时候许绍扬手腕偶尔会结痂的伤口,又想到对方提起时说的实验室药品过敏,他低着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在转身时声音又闷得厉害。
他和许绍扬说“你爱疼不疼。”
“你又乱想,”许绍扬这次还是没忍住拉住了杨计郁,说起这些话来还不太习惯,但他知道这是他穷途末路下唯一的办法,他只能试着坦露,并期望能让杨计郁愿意再回头看看他“隐瞒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果自然和你没有半分关系,我不想你愧疚。”
事情过去太久,本不该再问,但杨计郁还是开了口“为什么当时不说?”
许绍扬想到当时的情况,很轻地叹了一口,和杨计郁坦白“不让养的话,你的东西就要全搬空了。”
“是你自己让我考虑清楚,”杨计郁挣开他的手“但你连需要考虑的问题都不告诉我是吗?”
心平气和只是假象,杨计郁想,果然他们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
“不挽留的是你,打电话同意养猫的也是你,分手不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吗?你也很清楚我们没办法一起走下去,但现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又是你,”杨计郁看着他手上戴的那块表,抬眼和许绍扬对视“你为什么总是在我决定不要某样东西时,又把它带到我面前,表也是,你也是。”
向来不喜欢迟到的许绍扬,在杨计郁这里却总是迟上那么几步,在处理和杨计郁相关的事上他总是不得要领。
第33章 传达
许绍扬笔直地站在一旁,餐桌上的粥还冒着热气,配合着他发红的手背,整个人都显得不知所措。
“你总是觉得替我做了很多事,”杨计郁低着头,话都说出口了仿佛也不再困难“为我学做咖啡,瞒着我过敏的事情,又或是把礼物还给我,但咖啡我可以买,不需要你忙得焦头烂额了还要想着怎么把咖啡煮得好喝,知道你过敏严重的话我不会把猫塞到你怀里,我可以不养的,知道你痛的话我也不是非养不可的,但你不和我说。”
在兜兜转转的几年间没能说出口的话,杨计郁今天仿佛能够轻松说出口“调酒很难,凌晨也很困,但礼物我买得很开心,可你说以后不要这样了,你总说我不会爱人,那许绍扬你又会吗?”
对于杨计郁的质问许绍扬没法反驳,列举的每一件事在与杨计郁分开后他都进行过回忆,所以他很清楚杨计郁说的确实是事实。
“你爱人的方式就是在意外后对我负责,在我想要拥抱时才送上拥抱,所以我会觉得如果哪一天我不主动向你讨要这些爱的时候,你就能马上因为我说不要而放弃我,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杨计郁说得很慢,像是这些话在他的脑海里排练过无数遍,他说“虽然现在说这些有些多余和可笑,但我当时确实还抱着你会突然挽留我的想象,但你什么都没做,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你应该想和我说分手很久了,算起来我们分开时闹得不算太僵,甚至可以划分为和平分手,所以我不明白你现在的这些行为是想要我怎么样。”
这句话落下,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空荡荡的屋子里仿佛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见许绍扬没有回答的意思,杨计郁把曲奇放在地上,自嘲地笑了一下,和他说“这些话希望你能稍微听进去一些,以后我们还是别见面了,你应该清楚,我们并不是能够毫无芥蒂做朋友的关系,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
许绍扬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只能从最本质的角度进行表态,他向杨计郁靠近一步,细听才能听见语气里的慌张和着急“我没有不爱你。”
比起许绍扬的急切,终于能听到许绍扬心事的杨计郁反而冷静很多。
如果非要说他们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原因,许绍扬想,应该可以用阴差阳错四个字来概括“我们之间好像总是误会偏多,小时候误以为对方故意不和自己联系,高中时误会你和江清池谈恋爱,类似于这样的事总是横跨在我们中间。”
“所以我们在开始这段感情时不免对彼此有了主观偏见,在意不会直接说出口,喜欢也并不明显。”
“如果要我说出开始喜欢你的具体节点,我可能没办法很准确地给出答案,毕竟我也是后来和你分开后才回忆起来很多错过的东西,”许绍扬语气平缓下来“要追溯的话可能要从很久之前开始回忆,可能是你某一次抬头看向我的眼神,也有可能是哪次你在南江湾和我一起出门时帮我整理的一次衣领,你以前总爱问我为什么总在上课的时候看窗外,但事实上我没有哪一次不是在看你,开始是好奇你为什么总是犯困,后来一看又挪不开眼,现在想想应该是觉得你撑着下巴的样子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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