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问询室里,君再野叹气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家出事了,他是逃课出来的,老师电话打给他父母,他父母走得急,出了事故。”
“噢——”众人发出唏嘘声。
“算起来,这应该是队长初恋吧。”梁翰城砸砸嘴说,“当然了,暗恋怎么不算初恋的一种呢。”
“那你后来没去看过他吗?”陈梓彤问道。
“去过。我知道以后就去医院找他了,但他谁也不见,整天就守着他父母,后来他们没挺过去,我也就没再去了。”君再野感慨,“很可怜啊,小楼他,才高中,就要经历这些,父母被烧成那样,还是化学性的,基本就是……一点点看着他们走向死亡。”
“哎等等!”梁翰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烧?化学?景小楼的父母,出什么事了?”
“实验室爆|炸。”君再野说,“就是那个7年前著名的实验室爆|炸案,小楼的父母,是那里最好的两位教授。”
“什么!”李和光突然惊的跳起来,“实验室爆|炸案?就是那个隶属于李金斯私人研究所、国内外都有合作、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基因工程生物实验室?”
君再野点点头。
“真是……难以置信。”技术宅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坐了回去,“想不到那次死的两位教授是他……世界真小。”
“那都不重要。”梁翰城起身拍了拍君再野肩膀,用明显故意的语气说道:“可惜了,组长,要是没出事,你现在就是那两位博士的另一个儿子了,而今天来的这位美人,我们还要叫他嫂子。”
君再野:……
“少说废话了你小子,整天不正经,快去干活!”
……
与警局这边欢乐的气氛不同,景小楼和艾利安这边就相对要压抑些了,景小楼还沉浸在怪人尸体的刺激和诡异梦境的恐惧中,而艾利安,他今天调查到的内容证实了他早上的猜想。
车外雨小了。
艾利安脱掉外套交给副驾上的景小楼,随后先下车,撑好伞来到副驾驶门前,开门接景小楼下来。
“来,别淋到了。”
就在怪物锁好车,揽着景小楼往家走的时候,在他们面前,‘啪嚓’一声,所有楼层的灯都黑了下去。
停电了。
第22章
卫生间里, 景小楼正在打着手电洗漱。停电让所有的电器都停止了工作,房子里安静得可怕,有那么一秒, 景小楼甚至不想关闭水龙头, 至少水流的哗哗声让人安心。
当然,他只是那么想想罢了。
用毛巾擦完脸, 景小楼对着镜子揉了揉眼眶,也不知道是手电光的作用还是他今天经历了太多导致,景小楼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比以往更加苍白。
看着看着,突然——
镜子里的那个景小楼歪了下头,仿佛带着脖子被折断的‘咔吧’声,冲着镜子外的景小楼露出诡异的笑。
什、什么啊……
景小楼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双脚好像被钉在地上, 身体无法移动,只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耳朵里都是心跳声。
紧接着他又从镜子里注意到, 在他身后, 在手电光照不到的黑暗处, 好像有个什么黑乎乎的人影站在那儿。
景小楼快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
而那鬼影,似乎正在一点点变大,向他靠近。
下一秒——
“小楼?你在这里吗?群里有通知了,电路损坏正在抢修,预计凌晨1点来电。”
艾利安的声音让景小楼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黑暗里是熟悉的房间, 门口艾利安正摆出敲门姿势,再回头, 镜子里一切正常,可怕的幻象消失了。
“小楼?”见景小楼状态不对,艾利安放轻了声音问,“还好吗,要不要躺下休息会儿。”
“还好。”景小楼勉强勾了下嘴角,“可能就是有点累了——艾利安你刚说什么,群里是有通知了吗?”
“对。电网局的反馈说是电路故障,正在紧急抢修,预计明早1点恢复供电。”艾利安说道,“别等着了,先睡觉,明早起床电就来了。”
景小楼点点头,放好毛巾,拿上手电筒离开卫生间。房间门口,景小楼胆怯了,倒不是他有多怕黑,只是——今天经历了那么多,他不想再出现恐怖的幻觉,不想一个人待着。
于是他叫住了正准备回房间的金发男人:“艾利安,呃,你能不能……”能不能陪陪他,至少在今晚,他想有个伴。
但就像是喉咙被糖霜黏住了那样,这后半句景小楼是酝酿了半天,最后憋的脸都红了,也还是没能说出口。
艾利安看出了景小楼的窘迫,他笑了笑说道:“我想我们应该省着点这唯一的光源,你介意我搬到你房间里画画吗,小楼,我们用一把手电。”
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算是给足了景小楼台阶下。
“当然!”景小楼捣蒜样点点头,随后他移开眼神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急切,“我是说——我不介意。”
这可能是停电的唯一好处:在黑暗中,脸再怎么红,都不明显,景小楼想。但他不知道的是,诞生于黑暗的怪物把他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去吧。”艾利安含笑说道,“你先去屋里等我,我很快就来。”
景小楼点头,乖乖进屋在床上坐好,片刻后,他才意识到刚刚这段有多么容易让人想歪。
好怪啊,他咬了咬下嘴唇想,怎么感觉像意思是——去床上等我,我这就来。
啊啊啊啊啊!艾利安你怎么说那么奇怪的话啊!
景小楼飞快用被子蒙住自己在床上来回翻滚,突然,他停住了。
不不不,奇怪的不是艾利安的话,而是你自己吧!那就是句再平常不过的叮嘱,换成谁来都不会想到那里去,是你自己奇怪!
软绵绵锤了几下被子发泄后,赶在艾利安回来前,景小楼扯开被子恢复正常且端庄的样子。
但他忘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静电。
于是在艾利安带着画本和钢笔走进景小楼房间时,看到的是一个眼睛亮晶晶的、明显经历过什么运动在喘气但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头发向四周狂野飞舞着的景小楼。
艾利安:“……噗!”
景小楼眨眨眼,不明所以。
“头发,小楼。”艾利安笑着指指他头顶,“你的头发飞起来了。”
景小楼怔了怔,伸手一摸,这才想起还有静电存在。
而想到静电,就会想到被子,想到被子,就会想到刚刚他在被子里胡思乱想的经过,进而又想到了艾利安那句引发遐想的话。
瞬间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涌入脑海。
景小楼终于撑不住了,甩掉鞋子,也顾不上换睡衣了,直接跳进被子里遮住半张脸,闭眼翻身,拿后背对着艾利安。
“我、我要睡了,艾利安,晚,晚安!”他磕磕巴巴大声说,“明、明天见!”
身后的怪物快要忍不住笑意了。
真可爱啊。
……
半个小时过去了,景小楼躺在那儿,听着身后笔尖摩擦纸张的唰唰声,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怎么睡得着啊,艾利安就在距离他不到3米远的地方。
想了半天,景小楼最终还是坐了起来,他蜷起腿靠在床头,看向金发男人。
“我睡不着。”他小声说。
“果然还没睡。”艾利安停下画笔,“那么——要听睡前故事吗?”
景小楼嗯了一声,随即又摇摇头,他说:“我们……来聊聊天吧。”
“好啊。”艾利安合上画本,“想聊什么?”
“呃——你之前给我讲了你的过去,对不对,现在,我来说说我的。”景小楼润了润喉咙,把膝盖抱得更紧。他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准备对人‘掀起伤疤’。
“看来我们终于熟到这个地步了,小楼。”艾利安轻笑声说,他换了个姿势郑重坐好,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景小楼深呼吸,说道:“我父母死于7年前的一场爆|炸,而那爆|炸,是我造成的。”
说完这句,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仿佛光是这些句子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那样。
艾利安来到景小楼床边坐下,握住了他抱着膝盖的手:“如果你不想说——”
“不,我想。”景小楼打断了他。
“——跟着你自己的节奏来。”艾利安捏了捏景小楼的手背,安抚道,“心理上的治愈需要时间,你想停多久都行。”
景小楼给了他一个感谢的微笑,随后再次深呼吸。
“7年前,我读高中二年级,成绩不错,但却是个能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捣蛋鬼。而我最爱的,是逃课到隔壁大学和那里的大学生们打篮球。今天你见过的那位,君再野,我叫他学长,我们就是那样认识的。”
“我总是跑去打球,哪个老师说我都不听。后来有一天,上级领导来视察,正好撞见我翻墙出去,校长忍无可忍了,直接打给了我爸妈,要他们来学校把我领回家反思——当时人人都知道我爸妈是著名研究所的教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联系他们。”
“然后啊,然后就出事了。”
“我爸爸非常生气,他把这事告诉了我妈妈,两个人准备请一天假回来教训我。但是,或许因为他们走得急,忘记把某种危险品放回去,在他们开门的瞬间,Boom。由于连锁反应,整个实验室都被波及,他们是伤得最重的。”
“而这个时候,我正在篮球场上,为单挑赢了大学校队主力而沾沾自喜。”
“如果那天我没有逃课,没有被领导撞见,没有惹校长发火,我爸妈也就不会接到那通电话,也就不会出事了。”
“我在病房里跪了一个星期,也祈祷了一个星期,我求上帝保佑,求佛祖开恩,我拜过了所有的神仙,但他们最后还是离开我了。”
“你知道吗,艾利安,我妈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哭,小楼,这不是你的错,爸爸妈妈爱你,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不知不觉中,景小楼眼眶发酸,视线逐渐模糊,直到他的眼睛再也承受不住那些眼泪,它们顺着景小楼的眼角留下,。
他抽抽鼻子,颇有些酸涩地微笑起来,随后抬头看向艾利安:“我做到了对吧,我做到了对我妈妈的承诺。”
“你做到了,还做得很好。”艾利安抬手帮他拭去眼泪,“要是你父母能看到现在的你,他们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嗯。”景小楼用力点头。他放下有些发麻的双腿,还没等用手捏一捏,他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想你需要这个。”艾利安说。
景小楼瞳孔微微颤抖。
是的没错,他正需要一个拥抱,在他把一切都说出来,终于释放埋藏多年的压力之后。
景小楼缓缓抬手回抱了艾利安。
他们静静地抱着,感受彼此的体温。
几分钟后,在景小楼的后背发出抗议前,艾利安松开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景小楼感觉艾利安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热了。
就在这时,随着‘啪’地一声,电力恢复了供应。
整个房间一片明亮。
艾利安看了眼手表,“11点46分。”他说,“这里的工人效率高得出奇,在我的国家,这根本不可能。”
景小楼没心情回答这个调侃。
怎么不再多停一会儿,他低头垂眼,恹恹地想,那样他们还可以多相处一会儿。
艾利安很快再次察觉出了景小楼的心思,他思考片刻,起身来到门前,然后伸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我突然觉得灯很刺眼,我想我的眼睛被伤到了,可能撑不到回房间。”他用某种念诗般的轻快语调说道,“你介意我今晚在你这里挤一挤吗,小楼?”
景小楼保持着表面端庄,实际狠狠咬自己的口腔内壁。
他低着头,往旁边挪了挪,分出一半被子来,再把枕头推过去,用床边的一个抱枕替代它,最后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不介意。”
艾利安噙着笑坐到床上,他把景小楼让给他的枕头推了回去,自己则用那个可爱的小猪抱枕,随后很绅士的侧着躺下,全程没碰到景小楼的身体。
“睡吧,小楼。”他说,“晚安。”
……
这一晚,景小楼几乎没睡,快到4点的时候,他才终于坚持不住,在艾利安味道的包裹下昏昏沉沉睡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艾利安已经不在了,这让他稍微有些失望。
但景小楼不知道的是,凌晨,就在他昏睡过去的那刻,他身边的怪物睁开了眼睛,近乎贪婪的注视着他。
艾利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是祂头一次感觉到了失控,看着睡着的景小楼,祂几乎压制不住体内某种欲|望的井喷之势。
研究人类这么久,艾利安见过高的,矮的,美的,丑的,胖的,瘦的,白人,黑人,亚裔,拉丁裔……他研究过圣人,也探查过罪犯,但从来没有一个,没有任何一个像景小楼这样让祂痴迷。
这和味道无关。
景小楼很香,但比他更香的,艾利安也遇见过,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产生对景小楼这般的感情。
祂甚至不记得那人类的样貌和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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