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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不敢再问。
晚饭没吃，此时咖啡 因正凶猛地敲打着心口。
费廷把头靠在车窗边，捏紧了手心。
车在城市的黑夜里漫无目的的前行，夏季酣畅淋漓的暴雨过后，潮湿的空气让人浑身难受，但此刻窗外的霓虹中，没有了办公楼里令人烦躁的人造冷风和嘈杂人声，缓缓倒退的风景还是让费廷感受到了轻松。
法租界百年的梧桐树被大风刮得沙沙响，山雨欲来，叶片飘落几滴雨水，打进半开着的车窗里，落在费廷正发呆的脸上。
一点也不冰凉，不能让人清醒。
“老陈，”费廷扒着车窗。
“是，老板。”司机忙回。
“这一带有吃臭豆腐的么？”
“哦~有啊！我家不远就有一家挺出名的。”司机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现在应该还有的。”
“好！去！”可能是市井飘来了烤串香，费廷把车窗关上，顿时觉得饿了。
手机在手上跳了一下。他低头按亮了。
林秘书发了一份资料过来。
- 下班吧，回家喂阿迪。
他没打开，随手给林秘书回了一条。
- 好的老板！谢谢老板！：）
阿迪是林秘书的猫，林秘书每天看着它的照片都会笑得一脸灿烂。林秘书说她要好好工作，这样阿迪才能吃好喝好，无忧无虑。
费廷看着那个公事公办的笑脸，勾了勾嘴角。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那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车门打开的时候，老陈的老婆正站在路口等他。两人都是老弄堂里住了多年的老夫妻，每天还是惯例要接接送送。
老陈跑过去把手里的午餐饭盒递给老婆，然后说了几句话，就朝费廷跑回来。
臭豆腐摊就在老陈家的弄堂口，可老陈还是一定要陪着来。
排队的人已经不多了，正准备收摊的老板在老陈的叨叨下愣是给多送了一串里脊肉。
费廷不太懂这些，但看着在他面前卖力和老板争取的老人家，觉得无端端多了几分热乎乎的烟火气。
“这家可好吃了！每天下班那时候都要抢的！”老陈似乎非常得意，把打包好的宵夜拎着就往车边走。
“诶~”费廷叫住他，“你回家吧，我自己打车回去行了。”
“这怎么行……”
“可以的。”
费廷从他手里拎过滴着油的臭豆腐，拍了拍老陈的肩。
雨已经不下了，闷热的空气湿哒哒的，一个人在老旧的街区漫无目的的晃着，拐进一条小街，费廷想着要不要抽根烟。
梧桐落索的街道，住的都是世世代代没有搬过家的老居民，晚上十点以后，多数人家都睡了，连路灯都闪得特别没有精神。
费廷站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晃着和他的穿着十分不相衬的廉价泡沫盒子，想起自己读书时那些操蛋的事儿，低着头笑起来。
这些年自己确实变了挺多的，懒得连架都不想打了。
“轰隆！”
没飘多远的回忆，忽然被一声巨响拉回了现实，费廷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天，乍一听还以为是个惊雷。
放进裤袋里摸烟的手停了停，伸脚踩住一个滚过来的大桶，木头的，像是装啤酒的那种。
他头还没抬，呼啦啦又滚过来好几个。
费廷朝远处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对面一个餐馆堆在后街的桶堆倒了。
正想调头离开，身后忽然一阵骚动，伴着仓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从他身边飞快的跑了过去。那人捂着头，真正一个抱头鼠窜。
费廷被他擦着身子撞了一下，抬手看看夜宵还在，心想好险，正准备捂好，又一个人影风一样的追了过来。
这人身材明显比刚才那个“过街老鼠”高大很多，只是清瘦中略显单薄，好像一个少年侠客，如此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夏风，费廷居然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橘子味儿清香。
正在为自己神奇的关注点感到意外的刹那，少年侠客的大长腿一个飞跃，丝毫不失准头儿的，一脚踹翻了他的打包盒。
“！！！！”
橘子味儿清香的夏夜立刻大雨倾盆。
看着滚了一地的臭豆腐，费廷脸一沉，一把揪住了那个黑影。
少年侠客身量颀长，转过身来和他对视的时候费廷甚至感受到了他扑面而来的怒火。
黑色的运动长裤，黑色的篮球背心，费廷盯着他背后的“7号”一把揪住，少年一瞬间被勒得火冒三丈，看也没看反手就是一拳往他脸上招呼了过来。
费廷对他居然会直接出手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想到他可能以为自己是前面那人的帮手。他迅速的一闪头，那一拳将将擦过他的脸边滑开了。
黯淡的街灯与梧桐树影在少年的脸上打下一片斑驳的阴影，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沿着他如削的下颌线将落不落。
费廷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脸想着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啧！”费廷抹了抹嘴角皱起眉头，感觉糊了一天的神志瞬间都被打回来了，脑子里想说的话也霎时都飘到了九霄云外。
打架是吧！好！
费廷反手一拳就砸在了那人脸上。
“操！”那人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拳，脚跟不稳退了两步，但随即飞快的用左手包住右拳，曲着手肘撞向费廷胸口，谁知道还没碰到人，脖子已经从后方被勒住了。
费廷用小臂扣住他下颌向后拖了几步，旨在制住他的举动，并没有使出太大的力气。
然橘子清香瞬间扑鼻，饥饿的感觉忽然袭上来，费廷的心一阵乱跳，饥肠辘辘到手有点发抖。
“还打吗？”费廷饿着肚子沉着嗓子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橘子脑袋忙着扑腾没有回话。
费廷松开了手。
少年跳起来，转身捏紧了拳头。
费廷看着他。他也看着费廷。似乎一个来回下来都有点蒙。
是个学生样子的小子，头发挺长，不知道是不是染的，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是金栗色，此刻被雨淋得湿透了都耷拉在眼前，锋利的眼神中带着挑衅的意味。
少年瞪着他，满脸写着嚣张。
黑色的篮球背心湿得快要滴出水来，被他从后一拎此刻都贴在他绷紧的胸膛上。
费廷瞟了一眼。
身材不错。
费廷想。
身材不错的小子不说话，拳头捏着却没有放。
“你不是我对手。”费廷看看地上的臭豆腐，酱汁流得到处都是。
啧！现在回去买人家都下班了！
刚才他那拳出得挺狠，那小子应该比他惨，所以他也懒得再纠缠。
“你站住！”
刚想转身，身后的人忽然吼了一句。
费廷伸手把领带扯了随意团了团塞进裤袋里，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叼上，转身看着他。
“冯天奇呢？叫他出来！我要跟他谈谈！”
“谁？”费廷有点哭笑不得，嘴里没来得及点着的烟跟着抖了两抖。
果然就是认错人了。
但这小子不仅长得不错，声音也挺性感。
费廷双手插进裤兜里，决定耐心的等他答话。
少年皱了皱眉头，仰起脸鄙夷地瞧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费廷看他没有了下文，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忽然又冲过来一个穿裙子的女生。
他回头看了一眼，篮球背心已经被她拉到了一边。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到这里来乱打什么人！”女生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少年没说话，可是眼睛已经瞪了回去。
“人家也是想帮我！不是你想的那些……那些金主。”女生很低地说了一声。
费廷伸手抠了抠耳朵。
“你信他？！你没看见他带着的那些人吗？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吗？！他们搞死你啊！”少年忽然大吼一声。
女生慌张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费廷一个没留意和她对视了一下。
“好了，别在这里吵了，我还要回去上班，你快回家吧！”女生尴尬地推了一下少年。
这么晚还要回去上班？难道是做……特殊行业的？
刚才对视的那一眼，费廷已经看清了那个女生的长相，的确非常的标致，甚至……对于特殊行业来说，有点过于标致了。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接。
*
邱枫追了两条胡同，也没再看到冯天奇的影子。
伸手抹了抹嘴角，疼得“嘶~”了一声。
今天运气真不好！碰上那么个玩意儿！
不过刚才他揪到冯天奇的时候虽然没谈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眼神和拳头已经给到位了，看丫那架势应该是不敢再找邱怡了。
邱枫有些窝火的转身往回走，自己白白被人揍了一拳，昨天的伤都还没好透！
等车的时候，天空忽然一个惊雷，跟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马路上的行人被按了键似的集体开始快进，费廷躲到一个便利店的屋檐下，旁边蹲着一只旺财。
和旺财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费廷点了一根烟，把手机掏了出来。
“在哪儿？”
“呦~老板你肯接我电话啦！”电话里的女声笑起来。
“有空吗？”
“老板你约我吃夜宵啊？”女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来我家吧。”
“什么？！”电话那头一阵乱七八糟的骚动，“老板你说真的？！”
“带上夜宵。快！我饿了！”费廷放下手机。
“诶~你要吃什么呀？老板！老板！费廷！”
电话那头还在叫着，费廷已经按下了红键。
钟情来的时候，费廷已经在沙发上躺了半天了。
鞋子没脱，西装没换，头发还是湿的，就那么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钟情站在沙发前，把脸上包着的丝巾、帽子、口罩和黑超一样样的除下来，然后把手中的十几个打包盒丢在了茶几上。
他给她家里的钥匙很久了，可她确实是第一次来。没想到，第一次来就是自己开的门。
“老板，您这是被人甩了么？”
沙发上的人正慢慢地睁开眼睛神志不清的看着她，钟情忽然有一种想要扑上去揉他脑袋的冲动。
“来了啊。”费廷坐起来，揉了揉一头的乱毛，忽然觉得浑身骨头架子跟散了似的。
真是多少年没跟人动过手了，这身体素质，快跟李商差不多了。
费廷转了转肩膀，抬头看了一眼一身红色迷你裙的钟情。
“你是来勾引我的么？大半夜穿成这样。”伸手把茶几上的打包盒一个个的掀开，从西式到中式，从地摊到五星级酒店，各式各样的夜宵齐齐整整。
钟情伸手环着胸，波涛汹涌地看着他，“我好歹是一代影后，万一被拍，也要拍得美对吧？免得被拍送上老板的门还要说我穿得像家政阿姨。”
听到“被拍”两个字，费廷抬了抬下巴，点了一下窗口的方向，“你要不要把窗帘拉上？”
“切~”钟情走到窗口，“这里是45楼，狗仔上直升机拍么？”说完还是把窗帘一手拉上了。
费廷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要不你回去吧，万一有狗仔蹲点……”
“太不近人情了！”钟情往他身边一坐，“我是外卖小哥么？枉我给你买这么多好吃的。”
费廷没说话，伸手拿竹签戳了一个鸡翅递给她。
“讨厌！”
钟情在他肩上打了一下，沾了一手的水，抬头看看他甚至还在滴水的头发，低头叹了口气，转身去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一条干净的毛巾扔到了他头上。
费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只手按着开始胡乱的擦。
钟情看不过去，“啧~”了一声扒开他的手，自己过去帮他揉了揉脑袋。
“你说我这么美，这么贤惠，老板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黑色中长的头发被她揉得乱糟糟，桀骜不驯地耷在他深邃的眼前，要不是他手上正啃到一半的鸡翅实在太煞风景，眼前的这个人完全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霸总本人。
“你能不能稍微对自己好一点？”钟情把毛巾扔到一边，在他对面的地毯上盘腿坐下，仰头看着他。
“你走光了。”费廷扔出一根鸡骨头，没有抬头。
“哼~”钟情白他一眼，“行吧~我过来也是有事跟你商量，你别动不动就发骚！”
费廷呛了一下，抬眼看着她，“别说这样的话，我是你老板。”
“是啊~老板大人，快给我挑个女配吧，我的戏下周就要开拍了，蒋依依不是被您扫地出门了么！”钟情从手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展开来放在了一堆饭盒中间。
费廷把手在毛巾上抹了抹，拿起资料翻了起来。
选角这种事一般有专人会做，但钟情的这部戏是雷霆的年度大戏，男主是陆嘉诚，所以钟情比较紧张也是应该的。
“这是今年的新人？”都是生面孔。
“也不算是新人，都是公司平面模特部转过来的，明天合约应该就会正式到你手上。这部戏，我想用个新演员。”
“用个……新演员。”费廷的目光忽然聚焦在一张资料的照片上。
“邱怡……”他念了念名字。
手中拎着的这个女孩，不就是刚才那个……7号的……
这世界可真是小啊！
*
昨天食堂那么一闹，今天篮球班的集训忽然来了特别多的观众，体育馆里一下子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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