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夜里,她去知会阿娘景黛的事,她一五一十的说了,阿娘却说,景黛那病怏怏的状态,像是中了金吾卫特制的毒。痛不欲生,却还留口气吊着命,也不知这是上天的仁慈还是对她的折磨。
她仰头看天花板,手里拔了头上的玉簪子,“这簪子你是要卖吗?不如卖给我吧。”
“你要是喜欢,就拿走。说什么卖不卖的。”初兰侧躺到她身边,看眼前这漂亮如神仙般的小女娘一脸困惑。
“小叶呢?你没和小叶说说吗?”初兰问。
“不想说,我是小叶的姐姐,不想让小叶掺和这堆破事。”宋伯元握着那簪子转了个身,面对面地冲初兰笑了笑:“把这簪子送给我那不差银子的大娘子,你觉得成吗?”
“你喜欢她吗?”初兰转身,摆脱了两人面对面的姿势,从宋伯元手里接过那簪子,冲着窗外的光比了比,阳光折射到那玉簪身上,恰好在宋伯元俊秀的脸上打上了一道碧绿的痕。
宋伯元眨了眨眼,往初兰身边挪了挪,凑近她问:“那什么是喜欢呢?”
“喜欢啊,喜欢就是看不到她的时候就想她,见了面还没分别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下次见面要梳的妆与穿的衣裳。”
宋伯元“痴痴”地笑了两声,“那我不是,我就是想搞明白她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她嘴里也没个真话,让我糊涂得紧。”
初兰“忽”地起身,把手里的簪子放回到宋伯元手里后,手拄在床上俯视宋伯元:“我知道了,你听我的,准没错。”
她兴奋地赤足下床,端正坐在梳妆台上,铺了纸又研磨,宋伯元在床上趴着看她。
她“唰唰唰”地写了一堆什么,脸上还带着暧昧不清的笑。
宋伯元有些好奇,终是懒散的起身,初兰却不让她看,她立刻卷了宣纸,对她颐指气使道:“站那儿,不要动。听我的,保管你正确认识自己的心意。”
说完,她站在门口开门叫了人。
宋伯元听到她把手里的纸交给那人,又叫了壶酒。
宋伯元皱眉,“这酒不会是给我借酒浇愁用的吧?你知道我酒量不好,一沾就上脸。”
初兰像个猥琐大叔那样看了她一眼,“诶呦,这小腰儿,真带劲。”说完,说时迟那时快的将壶里的酒浇过来。
宋伯元站在原地,酒浇透了长裙,能清晰的感觉到那酒珠滑下皮肤,风从窗口穿堂而过,刚划过酒液的皮肤寒毛直竖。
她仰起脸看她:“你疯了?”她尝试小步的挪腾了一下,胸前兜的那点儿酒液顺着两座刚隆起的小山包中间一瞬而过。
初兰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还剩半壶,正好。”说完,将那狭小的壶嘴怼到宋伯元嘴前。
宋伯元看疯子似的看她,前些年积攒的友谊让她维持了良好教养,她挑眉:“你干什么呢?初兰,你清醒一点。”
“不喝是吧?行,不喝就不喝,反正还得一会儿呢,你身上这酒刚好晾干,光留酒味儿就够了。”
初兰把酒壶置在小桌上,身体半靠在桌边看她。
“啧啧,等你被你大娘子赶尽杀绝的那天,你就易容来我兰熹坊讨生活吧,这小身段儿,真绝了。”
衣裳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令宋伯元异常的不舒服。她揪了揪衣领,又透过胸口看了眼自己胸前的两个小馒头,“我要杀了你!初兰。”
初兰只看着她笑,看着看着就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旁的人。
她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鼻梁,突然对宋伯元道:“你有你三姐姐的消息吗?”
“没有。”宋伯元老实摇头。“谁知道在哪个土匪窝子为民除害呢。”
初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床:“你去躺一会儿,趴着也行,怎么都行。”
宋伯元斜眼看她,“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床铺都舍出来了?”
她虽这么说,却还是乖巧地站在床的一侧。
“给我找件衣裳换吧,布料黏在身上难受。”
初兰朝她狡黠一笑,“没有。你就忍这一会儿罢了。”
尾音刚落,房门外有人轻轻敲了三下门,两重一轻。
初兰突然提了酒壶捏住宋伯元的嘴,愣是把剩下那半壶酒一股脑灌了进去。
宋伯元被迫喝了酒,立刻头晕眼花,“初兰,你竟然要的还是烈酒!”
房门被初兰打开,宋伯元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她好像看到了景黛。她看着冷面寡情,漂亮还是漂亮的,就是有点儿冻人。
宋伯元迷迷糊糊地上前走了几步,轻碰了碰,还真是冰的。
听说死人才有这么凉,宋伯元眨巴几下眼,大着舌头问她:“你是死了吗?那我也死了?”说完,她就开始压抑着呜呜地哭,“我不能死呢。我要是死了,宇文广,宇文昌宇文武盛他们都会欺负我祖母姐姐们的,我真的不能死,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让我死?”
景黛冷脸看缓慢跪在眼前,手还在无意识地搓着祈求人原谅的女装宋伯元。
她上前几步,从袖袋里掏出自己的荷包,修长的手指抓在底部把那荷包掉了个个儿,霎时间铺了满桌子的金锭子。
景黛看向站在一边看戏的初兰沉声道:“这些够吗?这间房能不能只留我和我家官人?”
初兰怔了怔神。
“不够是吧?这些呢?”景黛开始拆她自己头上的钗环,拆完后,将它们整齐地码在金锭子边,死死扣在桌沿的手正尽力压抑着愤怒。
初兰慌忙“哦”了一声,立刻转身,还贴心为二位合上了门。
景黛垮了肩膀,垂着头看地板上还兀自哭着求饶的宋伯元。
朱色长裙,哭过后胜过雨后彩虹般漂亮的眼,还有那蜷缩在地上的美好线条以及瑟缩着的长腿。
这所有的一切,都该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景黛愤怒地跪在宋伯元眼前,冰冷的手指死死掐住宋伯元的下颌,“我说没说过,我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宋伯元的眼睛完全聚不了焦,她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儿,还有对面那冰块儿身上的混着药材味儿的花香。
她朝那冰块膝行了几步,伸出手来抢过景黛的手,自顾自用自己的脸去贴了。
“凉快,嗯~”
景黛红着眼看眼前这哭得梨花带雨的人。
是勾人的神明吗?
景黛松了指头,两手一左一右地捧了宋伯元的脸,猛地一下将那漂亮的脸蛋儿拉到自己眼前。
“宋伯元,我得惩罚你。”
她不怕神,她本就来自地狱。再多的报应又有何惧?不过是死了再还。
宋伯元完全听不真切了,她闭了眼,止了哭意,斜斜歪歪地倒在了景黛的腿上。
景黛手指戳了戳宋伯元肉乎乎的下唇,随后不由分说地将手指挤进宋伯元的口腔。
她认着自己的心意随意搅弄了几下,似是不满意,又将手指拉了出来。
她就那么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宋伯元。
直到宋伯元均匀的呼吸声渐起,那蓬勃的怒意仿佛也随着那呼吸声渐渐消散。
景黛深吸了口气,用手指戳了戳宋伯元的侧脸,直到恰好按在了宋伯元梨涡的位置,那画面就像她在闭着眼对她笑。
她想将宋伯元抱到床..上,但她这破败身子怕是不能了。她没别的法子,只能就这么抱着宋伯元,好让这小没良心的睡得稍微舒服点。
“姐姐。”宋伯元突然喊了一声。
景黛垂眉,俯下..身,将自己耳朵凑近了听。
“真的,她是大骗子。”
景黛不知不觉地勾起唇角,等她意识到的时候,立刻崩直了唇角,抿紧了嘴。
“可是,我还是,想相信你。”宋伯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嘴里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景黛的耳边。
再是努力也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景黛轻轻将自己冰凉的手盖在了那热乎乎的额头上,她轻声对着已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说:“只要你乖,只要你听话,姐姐会保护你,姐姐什么都不怕。”
正是昼夜交替之际,太阳升起,刚好月亮也没下山。
景黛仰起头看了一眼窗外,高高的树枝上站了对儿喜鹊,正叽叽喳喳地叫着,有些吵却令她感到安心。
就像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睡不安稳才要在该睡的时辰点灯看书,其实她就是单纯的怕黑,一闭上眼,那些个血淋淋的人就过来寻她,要她偿命,怕得睡不着就只能看书转移注意力。
下次,或许下次也可以试试酒精。
看这小丫头睡这么香,她竟有些打心底的羡慕。她好像很容易相信别人,又好像很难交付真心。
景黛缓慢将自己的头埋进宋伯元身前嗅了嗅,这酒味儿真香。
走之前一定要记得问那花魁娘子这酒的名字,可是她也看了她的宝贝,要不要派人把她的眼睛剜了去呢?景黛困惑地蹙眉。
腿上的宋伯元突然轻轻动了动,早已不过血的腿霎时激起一阵麻意。
景黛想,那就,先算了吧。
美好之夜不宜见血。
第28章
缓缓睁眼,眼前是熟悉的房梁,躺着抻了个懒腰,宋伯元翻了个身。
“小黑,我要喝水。”
房门“嗖”地被人拉开,小黑疾步走到床前,将手里的水碗搁到宋伯元的下巴处,伸手放在碗底准备接她可能漏出的水。
宋伯元倾身过去,刚喝了口水。
小黑突然冷不防地说:“公子昨夜醉酒,现在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四娘子一早儿来了五六趟,看样子是担心坏了。”
宋伯元艰难咽下口腔里的水,手死死抓着小黑,“你刚说什么?我?醉酒?”
“公子都不记得了?”小黑收回了手,把手里的碗搁到床边的矮柜上,转身看着宋伯元,手指从她的头顺着指到她的脚,“那想必,公子也不记得是谁给公子换的衣裳喽?”
“什么?还换衣裳了?”宋伯元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手虚虚地朝小黑摆了一下,“你先转过去。”
宋伯元扒开被子,偷偷看了眼自己胸前,又伸出了手指在汗褂上挑了道缝儿,白色的布围了两层,不算紧,没看之前甚至都察觉不到那布的存在。因为她发育得还不算太“完整”,平时穿圆领袍的时候也不用特意围胸,这胸前的那块儿布让她稍微放了放心,总归是个心细的。
她问:“小叶来了好几趟了是吧?”
“是。用奴现在去知会四娘子一趟吗?”
宋伯元想了想,手指捏了被角,闭上眼直接问道:“是不是小叶帮我换的衣裳?”
“不是啊。”小黑坦荡,清澈愚蠢的眼神看着很是纯净。
宋伯元狠攥了下那被角,提眉:“你帮我换的?”
小黑立刻摆手,“公子小的时候,王妃就告诫过奴千千万万勿碰公子的身子,公子身..子珍贵,奴哪儿敢呢?”
“那是谁?”宋伯元扔了被子,坐起身,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小黑。
“圣旨到!镇国公府嫡长子,宋伯元接旨~”掐了尖儿的嗓音,来自宫里。
小黑没顾上答话,立刻从衣架上拿出早摆好的素净直身,一下子套到宋伯元身上。
“这个一会儿再说,公子快出门迎旨。”
宋伯元自己扭好盘扣,心都快跟着飞出来了。
这什么旨?不能是那人帮她换好衣裳后直接去皇宫告她的状了吧?阿娘在病榻上起不来,大姐姐在宰相府安心养胎,二姐姐无旨不得出宫,三姐姐不知道在哪个土匪窝待着,这衣服还不是小叶换的。麻了,宋伯元真的麻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是初兰那丫头细心帮了她,还要再多此一举地找人送她回来。
明明她从前都是宿在初兰房里的,肯定不是初兰嘛。
宋伯元挠了挠头发,接旨要庄重不能放浪形骸,随手拿了个大帽扣在头上,也没时间再重梳头发了。
她推开房门,紧张地看向门外。
那传旨的公公见她露面,立刻眉开眼笑的迎上来。
“宋伯元听旨,”宋伯元忙跪下身,紧张地弄了弄衣领,小黑跪在她身边。“兹故淮南王勇猛忠义,其嫡长子宋伯元品貌出众,敦厚纯良,正是适配之时。又闻皇商景氏之幼女秀外慧中,待字闺中,与宋家伯元堪称天造地设。朕感念宋伯元之祖父对大梁的无私奉献,特代师将景氏女许配汝为妻。望婚后新婚夫妇举案齐眉,相互扶持。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镇国公府共同操办,择良辰吉日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公公特意拉高了音调,又将圣旨合为一手可握,交予宋伯元手中,“贺国舅爷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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