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元忙弯腰道谢,“谢了,灵奈兄弟。”
那人这才笑了,他又说:“看你这穿着,像个贵人。”
宋伯元只摇头:“什么贵人,都是金吾卫的兄弟罢了。”
“好,你办完了事,可以来找我玩。看你这样子,比我还小,你进来后,我就不是金吾卫里最小的了。放心,哥会照顾你的。”他尽力挺了胸膛,狠命拍了拍。
宋伯元笑着应下。
按着灵奈的指导,很是顺利地找到了肖赋。
肖赋见她出现,很自然地朝她摆了摆手,“进来。”
宋伯元跟着踏进一个圆厅,环顾四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分门别类地摆着。看样子就是个装饰,都锃亮着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肖赋跟着她的视线走了一圈儿,笑着向她介绍:“这些,都是你父亲在外淘到的宝贝,托工匠重新磨了刃,摆着玩儿的。”
宋伯元听他这样说,立刻向前几步,手去摸了摸那十八般武器。
“宋伯元。”肖赋突然叫了她一声,“你也知道,我有主子。我不会苛待你,但营里的兄弟我就管不了了,”他拿了金吾卫最普通的铜牙牌并文书一同塞到她手里拍了拍,“新入营的,都得过这一遭,祝你好运。”
她将那牙牌挂在腰间,问肖赋:“衣裳在哪儿领?”
肖赋对她狡黠地笑了笑,“想穿上金吾卫的衣裳,就要看你自己了。”
宋伯元不和他墨迹,转身就走。
出门正碰上一个满身挂着钥匙,一脸横肉的兵,看衣裳,是管理层。
“宋伯元?”
“正是在下。”宋伯元躬身回。
“和我走。”那人一动,身上的钥匙跟着哗啦啦地响,所过之处,士兵皆小心避让。
走过几道门,视线忽然变得不明朗,路也变得崎岖不平。
前头那人拿了钥匙打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随后转过身往里指:“进去吧。”
宋伯元看他,“就我自己?”
“嗯,你能出来就给你发衣裳。”那人回答。
宋伯元斜眼看他,那人立刻推了她一把,“看个屁,进了金吾卫就给我收起那贵公子的鬼样子。”
把她推进去后,认真细致地锁了铁门就直接转身离开。
宋伯元把手里的文书塞进胸前,上下打量起她现在的处境来。
门是出不去,上头有一方框小窗,也用铁杆儿隔中间拦了一道。她踩上去,手顺势伸过去,正好挂在那栏杆上,也是个结实的。
松了手跳下来,周围都是土墙,散着血液浸过的血腥味儿,却未变颜色依然土黄。
她跪下身,将地上堆着的稻草扒了扒,露出一块儿深褐色的地板。
宋伯元蹦起身,各处踩了踩,没有中空,全是实心儿的。
墙壁地板窗子门全都走不通,宋伯元不禁要怀疑那人是不是在诓她了。
她坐在稻草堆成的垛子上想了想,随后起身将整个“牢房”里的稻草用脚扫到门口处,一屁股坐了后,一捆儿一捆儿地往外扔。
直到所有稻草全被她扔出去,她从胸前拿了那文书用点火石烧了,一把扔到外头的垛子上去。
火光乍起。
宋伯元特意走远了点儿,嘴里大声朝外喊:“走水啦,来救人啊。走水啦!”
稻草连成一片,没过一会儿就一起着了起来。
有人陆陆续续地往这边跑,跑过来后见状又拿了桶去灌水。
宋伯元就坐在牢房最角落看着他们来来回回地跑。陷祝负
刚锁了她的人,冷脸隔着铁门看她,“你以为着火了,我就放你出去了?”
宋伯元摇头,“来这么多人,万一碰上个好心的愿意帮我呢?金吾卫传下来的铁律不就是后背交给兄弟吗?”
那人嗤笑了一声,“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宋伯元耸肩,欠揍地表情看向他:“毕竟我姓宋,这金吾卫总有我那素未谋面的老爹的好兄弟罢。”
那人看她,直到火灭。
良久后他亲手给她开了锁,“出来吧。”
宋伯元动了动手腕,走出“牢房”转头问他:“世叔,旁的人都是怎么过的?”
那人往那窗子那儿指了指:“看见了吗?断了骨头挤出去的不少,还有仗着力气硬掰铁门的,还有拿小刀片拉锁头的,什么样的都有。还有那真出不去的,到了最后才想起来寻人帮助,只是已经饿了几天,早不成人样子了。”
宋伯元笑,“我这招您怎么看?”
那人戳宋伯元的头道:“虚张声势,确是最快的。”
宋伯元挑眉,“有人不用,不是傻蛋吗?”
那人又领着她拐回去,进了库房从一堆一模一样的黑衣裳里随意拿了一套递到她手里,“今日,你就随丁字门寻街去吧。”
“丁字门怎么走?”宋伯元拎着衣裳问。
“怎么走?这里随处都是丁字门,丁字哪肯配入室休息。”
她就在那库房脱了外头的圆领袍,边穿金吾卫衣裳边问那人:“世叔如何称呼?”
那人斜了她一眼,“我只能帮你这一忙了,不必攀关系,你只需知道我姓贾。还有那文书,不好补,你需自己多跑几趟户部了。”
宋伯元换好了衣裳,抖了抖肩上的细小灰尘,“好,‘侄子’就在此,望贾世叔身体康健。”
那人扬了扬下颌只当听见了。
出门,去找灵奈。
在金吾卫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找了几圈儿,终于在茅房外抓到了灵奈。
她小声叫他:“灵奈!”
灵奈闻声看过来,见她已穿着妥当,立刻兴奋地扑过来:“你穿上这衣裳可真俊。过了新兵牢了?刚那火就是你‘小子’放的吧?”
宋伯元点头后问他:“看见了怎么不过来救我?”
灵奈对她狡黠一笑,“你真正的入卫仪式还没到呢,晚上要小心着点,师兄们对新来的,下手都挺狠。”
宋伯元吸了吸鼻子,问他:“身上钥匙一大堆那个要我随丁字门寻街去,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说老贾头?你不能是他带进来的吧?你‘小子’有点儿东西啊,我说你看着像是贵人嘛,老贾头身领甲字门七号,掌管全卫的钥匙。你晚上真的要小心了,甲字门的师兄们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看着霎是骇人。”他缩了缩脖子,给宋伯元指大门,“看见没?凡是没入甲乙丙门的都是丁字,上值就是上街寻街,下值时辰到就直接回家就成。只是,你是老贾领进来的,我也不好说,反正先去寻街吧。”
宋伯元临走之前问他:“你是哪里的?”
灵奈骄傲地指了指衣领上的紫色暗扣,“乙字门,专攻毒。”
“那其他的呢?”
“甲子门什么都能干才能领甲字号,扣子金色的。乙字门就是个毒部门,紫扣。丙字门全是怂蛋,一窝子臭郎中,白扣,没啥意思。其实丁字就是甲字候补,丁字人多,每年都有升甲字的考试,木扣,但是没有休沐日子,休沐日子都要回卫里学本事。但你有老贾头的关系,应该能轻松点儿吧。”
宋伯元撇嘴,“行,谢了啊,等我下值请你吃饭。”她不解释,只是觉得让同僚以为她有特别关系,可以少挨欺负。
灵奈缩了肩膀:“别,今晚就别了,今晚你将接受师兄们的洗礼,我可不凑这热闹。”
宋伯元抬眼,“你入卫,他们怎么搞你的?”
灵奈先是探出头去,见无人路过后,才小声和她通气:“他们用毒把我喉咙封了,哑了整三日。又把我衣裳扒了吊到我自家门前树上,抽了我六鞭子,鞭鞭见血。但我听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的指不定是什么,反正下了值后,定要小心。只要你躲过了前三夜,师兄们就能放过你了。”
宋伯元一听,立刻想到景黛。
她就不信,金吾卫的甲子门能穿过景黛的铜墙铁壁。景黛不是想看她穿女装吗?她就夜夜去叨扰她,反正只要牺牲色相躲过了前三夜,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她整理了下身上的銙带,朝外而去。
她一门心思要往西市去,想得挺好,一边上值一边逛街。
只是迎面碰上李墨刚从四方馆儿门前出来,小厮手里提着几捆上好的生宣。
宋伯元立刻捂了脸躲了。
当金吾卫本来没什么的,只是镇国公府最近正因为圣人的赐婚在风口浪尖上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躲了。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李墨就算着她今天要进金吾卫,在这头等着呢。
撒出去七八个人去找,才进四方馆儿买了点纸。
她还没走多远呢,李墨立刻带着人呼啦啦的跑过来。
“宋伯元!你跑什么啊?我被人打了,你不管?”他止了步子朝前头喊,见她无动于衷立刻拉了百姓来看:“看见没?金吾卫的,有人打我,她不管。皇天在上后土为下,这当官儿的还管不管我们老百姓了?”
宋伯元一听他这样说,只能硬着头皮红转过身来。
“别嚎了,你这不好端端的,哪儿被打了?我看看。”说完,就走过去不耐烦地抬了李墨的下巴,使劲儿上下转了转。
四方馆儿门外蹲了一年轻人,布衣布鞋,吊着眉梢,狐狸样。他正捧着碗吃饭,顺便看热闹。
李墨躲了一下,摆摆手,七八个小厮围上来。
“宋伯元,没想到有一天你能落到我手里吧?金吾卫的饭好吃吗?商户女好上吗?”
宋伯元绷着脸,紧抿了唇,妄图和他讲道理:“你再不济,也是老太傅的独子,能不能嘴上安个把门儿的,别在外给老太傅丢人了?”
李墨蹙眉,仗着人多,立刻攥着拳头朝宋伯元扑过来,“我父亲也是你能提的?”
宋伯元抬起手,死死攥住了他绵软无力的拳。
巷口,几个金吾卫金扣正叽叽喳喳着商量。
“公子遇事了,咱们不能不管啊。”一个梳着长须刘海的人焦急道。
“不可,若我们今日露面了,公子就危险上几分,千万要忍住了。”劝他的,扣子扣到正上方,剑眉星目,看着一身正气。
李墨的拳动弹不得,只好叫人:“你们瞎啊?上啊。”
还是没人动手。
李墨环视了一周,终于明白为何了。
兆亲王宇文武盛正蹙眉站在他身后,一脸看见脏东西似的看着自己。
李墨立刻转了头求饶,“殿下,殿下,您看宋伯元这厮,仗着是官身竟欺负起监生了。”
宇文武盛走过来,一掌按在宋伯元肩膀上,“和本王聊聊?”
宋伯元没动,只抬眼看他问道:“我竟不知兆王竟也和太子的老太傅交好?”
宇文武盛瞪了她一眼,“不是他的事,我想和你聊聊景家女。”
宋伯元听罢,立刻给了李墨几拳,看他倒在地上,才没去管他。
逮到机会就揍,是小叶教她的。
宇文武盛比她还高半头,一手按在她肩上,“你也不爽吧?要不要本王帮你把婚约搅黄了?”
宋伯元扬眉,“殿下想怎么做?”
“随意编造几个□□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让她声名俱裂,你再顺势入宫求父皇开恩,给你换一家真正大家闺秀成亲,不就成了?”
宋伯元笑笑,问他:“你既是想好了对策,如何要费了力来通知我呢?”
宇文武盛也笑,他本就气质冰冷,那笑听着更是瘆人。
“你看你,咱们两个要一起合作,这传言才能做实嘛不是。要是本王前脚散了消息,你后脚就跟着辟谣,这不就没那必要了吗?再说了,你还当真想娶她?你了解她吗?”他倒过手,用手背拍了几下她好看的侧脸,“你要是真娶了她,哪天小命丢了你都不知道。”
宋伯元一个低头,逃开他的手。
她低眉顺目,两手相交躬身道:“夫妻本为一体,望殿下,休要做那有损阴德的事。”
宇文武盛提眉看她,“你当真要与本王作对?”
“殿下若有不满,只需找我便是,我家官人正执勤,不方便。”一道清楚的女声传过来,宋伯元看过去,是景黛。她正极力压抑着怒气,身体紧绷着站在宇文武盛身后。
宋伯元蹙眉,“你怎么过来了?”
四方馆儿门口那小年轻终于吃完了饭,转身入门。
宇文武盛和景黛都不鸟她。
宇文武盛离开宋伯元,转身快走几步走到景黛面前,“哟,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景小姐竟然从阴沟里露面啦,还真是件奇事。”他抬手撩了景黛的发,又用嘴将那发丝吹走,“怕本王找宋伯元的麻烦?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了,以后本王看到她一次,揍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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