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元狠呸了他一下,“我为何要这么传?平白的辱人名声,我脑子被驴踢了吗?”
卫冲看着明显暴怒的她,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为了转移圣人对镇国公府离心的事,特意编了这么一套出来,看样子,也不是?”见宋伯元犹在发怒的脸,卫冲立刻拍了下她的肩膀:“我就说嘛!你绝不会干那种损人利己的事,我哥还一直夸你做得聪明来着。你说,怎么替嫂子报仇,兄弟绝对帮你。”
宋伯元想了想,对着卫冲耳语了几句。
卫冲抬眼惊讶地看向她道:“会不会,是误会啊?哪有亲兄长这么对亲妹妹的?”
宋伯元摊手:“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吧?”
卫冲立刻挺直了腰板:“你这话说的,你说什么,我都帮你。别说景雄那王八蛋了,就是景老头我也能帮!”
“好。”宋伯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就去给他下请帖,务必选在人最多的地方见面。”
“得嘞,您就瞧好吧。”卫冲说完话,立刻带着自己小厮走了。
宋伯元绕路回了一趟镇国公府,也不进门,只远远在门外看了一眼,果然平日里无人来往的家门口又恢复了从前的几分热闹。
她冷笑一声,即刻叫小叶入宫,顺便往东宫捎两句话。
宋柏叶入宫之前问她:“你决定好了,以后扶持东宫?”
宋伯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反正先把宇文武盛那孙子拉下来。”
在街上随便吃了午饭,又得回金吾卫点卯,灵奈这次看到她就像耗子见了猫,“嗖”地窜出去老远。
宋伯元无奈,朝他摆摆手,“你躲什么啊?过来!”
灵奈见躲不过去了,才扭扭捏捏地慢慢踱步过来。
“我真不知道你就是国舅爷,早上我和你说的,也是街上听的,我真没有别的意思。”还未长开的圆圆脸,瞬间皱成一团。
宋伯元手抵在他肩膀,轻声问他:“先不说这个,你毒做得怎么样?”
“还行,门里能排到前面吧。”灵奈骄傲道。
“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下?我给你银子。”
“那可不行,金吾卫拥护皇统,守卫百姓,绝不干坏事。要是被肖左将知道了,我身上的皮都不保。就你站这个地方,下头经常能传出来痛苦哀嚎,谁知道是不是肖左将偷偷挖的地牢呢。”
宋伯元扬眉看了看他,又平地往上跳了跳。灵奈忙拉她,“在金吾卫里,不许跑动跳跃,被人发现,仗责十五。”
两人专心对话,没看到甲字门的师兄们正往他们这头来。
“诶,新来的,”额边两道须须的人率先开口,“过来!以为躲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了?”显主副
灵奈一听到他这声音,立刻缩了脖子,跑之前给宋伯元留下句话:“你惨了,孙星师兄,整个金吾卫属他最能捉弄人。”
宋伯元抬眼的瞬间,人就已被他们牢牢围在中间。
“嘿!新来的!看哪儿呢?”孙星将手臂搭在宋伯元肩上,姿态吊儿郎当,他把宋伯元扯进一间甲字门休息室,突然沉声对她道:“公子,我们是宋尹章将军的直属部队。您先别说话,听我说。我们冒着暴露的风险,是想告诉您,景家绝对不对劲儿。昨夜,我们兄弟几人围着景府整夜,竟无一处死角。哪里都有弓箭手趴着,只要往里探上一眼,飞箭就直接射过来。”
“那你们,不是没人受伤吗?”宋伯元早已知道“宋家军”的存在,所以此刻面上并无惊讶。
孙星挠了挠头,又抬起手理了理两边的鬓须,“那也说明,景家很奇怪啊。一个皇商,私下里防守那么严,肯定不对劲儿。”
宋伯元笑了笑,见了椅子就坐下,她仰头看向孙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来找我,正好帮了我大忙。你们会制毒吧?”
孙星旁边一身正气的人听了,立刻指向孙星:“整个金吾卫,最会制毒的就是他。”
“好,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帮我弄一个市面上最常见的毒,要无色无味,能晕人的。”
孙星二话不说,从怀里拿了瓶小琉璃瓶,“这个,见效快,但是,对有些人不好使。”
“什么样的人?”
“在云南巫蛊大师养的毒虫洞里,吃毒虫的身,喝毒虫的血,这么呆上整一年,那人就什么毒都不能近身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邪门的人?”宋伯元拿过那透明的琉璃瓶,“这个不怕,那种变态这世上能有几个,怎么能偏巧被我遇上。”
孙星又捋了捋自己的须子,“我们制毒届,称这种人为蛊母,她的血液被万毒侵杂,人受了无数的苦,血却圣似仙草,反倒能救人。所以总有普通百姓为了换几石米将自己的孩子交给权贵,权贵再把他们扔进那毒虫洞里,一年后能活下来的,就是最好的药引。”
宋伯元忍住要吐的冲动,问孙星:“你在汴京看到过吗?”
“见过。蛊母一般唇色似红血,面色如白雪。身虚易累,不可久站。”
宋伯元总觉得他说的像景黛,但是景黛应该是被金吾卫特制的毒熏坏了身子才对,怎么可能是蛊母呢?
第33章
红墙琉璃瓦,九曲十八折。
小黄门儿无声地列队垂头走过。
宇文昌仰起头看了看天儿,随后将手里的密信揣进胸前。
他无法抑制住兴奋,只好在殿里来回踱步。
小五搁下手里的茶盏,不悦地皱眉:“皇兄,能不能别晃悠了,晃得人心烦。”
宇文昌笑呵呵地快步走到她身边,还好心情地给她拿了块儿桂花糕亲手喂给她。
小五纳闷儿地看过去:“皇兄别吓我,你这是什么情况?”虽这么问,还是凑过去吃了一口糕。
宇文昌放下被咬了一口的桂花糕,两指捻了捻碎屑。
想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阿元给我出了个主意。”他亮着眼看过去。
“什么主意?”小五对此不屑一顾,又因为宋伯元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关心了一嘴。
“她要舅舅现在就派人去老三封地查账,还要放出消息令老三知道。”
“这什么意思?”小五抬手挠了挠眉尾上的痣,然后互相想到什么,“然后叫你放低息印子钱?”
“小五真聪明。”此时正是宇文昌开心的时候,他眉眼弯弯地看过去,“只要老三上钩,他这辈子就休想再回汴京了。如今国库空虚,父皇对财政最是上心,他公然借贷妄图在地下赌庄以小博大,堵自己那烂腚赤字,一旦有了实证,他此生将再无缘皇位。”
小五又挠了挠额头,平视看他:“三皇兄不是还有景家吗?”
“这就是最妙的一点,”宇文昌站起身,又开始在小五眼前晃,“阿元说,她以项上人头作保,以后景家绝不会再给他钱了。”他痛快地笑了几声,“连景家这种商贾出身都视老三为弃物,本宫又有何惧?”
小五听了,只懒洋洋地“嗯”了声,“那我再告诉皇兄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宇文昌转过身。
“英国公为了张升之事,已上书对父皇施压。若父皇高高提起,轻轻放下,绝对会伤了军心。英国公为国征战半生,半个嫡系子嗣都无,父皇必定要给他个慎重的交代。我之前没和你说,是怕你慌了手脚,又干些没用的事画蛇添足,给父皇平添烦躁。”小五吸了吸鼻子,像讲一件闺中趣事那样说了。
宇文昌眯起眼,看向小五:“为何你总是这样信赖父皇?”
小五嗔他,“可能是我此生无缘皇位,反倒看得清吧,只要皇兄勤勉不作妖,皇位肯定是皇兄的。”
她随手拨弄了几下眼前的茶宠,又状似无意地提点了他一句,“别忘了,静妃膝下还有一个小八呢,千万稳住了她。”她站起身,“给人留些希望,才免于将人困于绝境,再使人绝处逢生。”
宇文昌突然想起宋伯元在信里平白叫他去带小八骑射,再配上小五这几句话,立刻退败地挠了挠头。怎么这世上聪明人这么多,就不能多添他一个呢?
——
宋伯元在街上晃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卫冲。
他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脸上都是汗。
宋伯元嫌弃地给他扔了块帕子,“擦擦。”
卫冲笑着接了后,对她使使眼色。
宋伯元将袖子里的小瓶递到他手里,“今夜你就迷晕他,令他明日在全城面前出丑。”
卫冲接了后,问她:“咱们直接把他绑了揍上一顿不是更简单?为何弄这么麻烦?”
宋伯元伸出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就叫用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他不是烂嘴丫子嘛?我就要他也尝尝为万民唾骂的滋味儿,报了这个仇,我再去要利息。”
卫冲放下手里的帕子,看向她:“什么利息?”
宋伯元坏笑着看向卫冲:“当然是狠狠揍他一顿了,不在全城面前给我娘子道歉,我必令他生不如死。”
到了晚上,宋伯元自打知道抓她那几个都是自己人后,也不躲了,还偷着带他们去樊楼开了包厢看热闹。
孙星单脚踩在栏杆上,苦着脸皱着眉头看底下被灌醉了酒的人正像疯了似的拉着舞女跳舞。
宋伯元给那一身正气的人面前推了杯酒,那人忙冲她摆手,“抱歉公子,我滴酒不沾。酒精是人疯魔之引,实乃天底下最恶毒的东西。”
孙星听了他这话,一把将他面前的酒杯提起,自己喝了后看向宋伯元:“他就那样,假正经,公子别管他。”
宋伯元笑笑,却愈发对他感兴趣,她问:“你叫什么名?”
“祁卜。”
还是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宋伯元稍微往他那方向挪了挪,“我今晚打算迷晕他,就用孙星给我的药,然后令他只着胯裤躺在朱雀大街,受万人指点,你觉得可否?”
祁卜想了想,问她:“公子为何做出此等有悖道德之事?”
“他辱我娘子名声。”宋伯元淡淡道。
祁卜立刻拍案而起,倒把宋伯元吓了一大跳。
“怎会有如此恶毒的男人?既已占了世上最好的资源,还要用最恶毒之语,编排天生与之力量不想等的女人,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如此之人,公子该叫他什么都不穿才好!”
宋伯元挑眉,原以为祁卜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他还是个能与人共情的人。
她又往他那头挪了挪,“然后,我打算揍他,揍到他愿意给我娘子道歉为止。”
“可是,”祁卜不自在地抠了抠手指,“大娘子不该是景家女吗?景雄不也是景家人?”
宋伯元突地自在靠向椅背,她咪蒙着眼,轻声说:“可能,别人家女儿在他眼里就不是女儿了。”
说到这儿,又想起景黛。景黛此时正在做什么呢?是在给宇文武盛挖坑还是宇文昌?又或者是在研究怎么给她画大饼。
宋伯元换了个姿势,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可是,那前朝之公主竟愿意舍了自己的名声,挽回镇国公府在民间的地位。
不知道是景黛太聪明抑或者自己太蠢,宋伯元发现她总是不知不觉地踏进她亲手挖的坑,再感恩戴德不眨眼地跳下去。
随着盛暑而来的是无尽的雨季。
檐外还在下雨,街上早已没了行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耍酒疯耍了半夜的景雄,终是按着计划倒下了。
他被人扒了衣裳,浑身上下只留一条胯裤,像垃圾似的被扔在大街正中央。
只剩下自己的宋伯元刚要探出头去看,有人在她身边斜斜给她撑了把伞。
宋伯元回头,雪面红唇,是戴着轻纱的景黛。她梳堕马髻,身穿藕色长裙,身上披着焦布披肩。
此时正撑伞的手死死捏在那竹子做的伞把上,雨水顺着那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砸在红漆涂就的铜栏杆上。
景黛率先开口:“莫要淋雨。”
宋伯元收回探出去的身子,身靠栏杆问她:“这下着雨呢,你出来干嘛?”
过了半晌,就在宋伯元以为景黛再也不会回答后,景黛轻声开口:“来听故事。”
“什么?”
“崔莺莺。”景黛提醒道。
宋伯元听了,立刻弯了眉眼。
她们两人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景雄,此刻他已被雨水浇了个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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