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夏师兄。”林观砚轻轻触碰他那条有点瘸的腿,上面还裹着纱布,点点血迹从里面洇出来。
夏景逸一愣,旋即低头看了一眼,笑道:“害,这算什么?当年我在国外的时候,跟几个哥们玩翼装飞行,有一次出意外,腿磕在岩壁上了,打了好几个钢钉呢。”
林观砚见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心里根本不信,来之前江绪跟他说了,是因为夏景逸不老实,几次三番想跑出去找他,夏鸿卓那个暴脾气,一怒之下把亲儿子腿打断了,害得夏景逸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你骗我,肯定很疼。”林观砚盯着他头顶的纱布,这打的一定很严重,连他的右眼都红肿充血了,可见他爸和爷爷下了狠手。
只是因为要和自己在一起,就得遭受这样的毒打吗?
林观砚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可以接受自己受委屈,可以接受所有人都抛弃他,但唯独不能接受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夏师兄,因为自己被这样虐待。
他那么好的人,应该像他的前半生一样,潇洒自在、无拘无束的如同草原上的骏马,而不是一个忤逆不孝的逆子,整日里为了自己对抗家族。
可他真的不甘心呐......
林观砚扯扯嘴角,勉力朝他笑了笑,心里好像在滴血,面上却云淡风轻:“夏师兄,如果你的家人实在不愿意你跟我在一起,我觉得,其实......我们做朋友也挺好的。”
夏景逸闻言一怔,张着嘴巴半晌回不过神来。
“啊?你说什么?”
林观砚内心里天人交战,把后槽牙咬的咯咯响,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夏师兄,我觉得,既然这段感情得不到你家人的祝福,我觉得,这么苦苦坚持,可能也没什么好结果。”
“我们可以继续像之前那样,做知无不言的朋友,不好吗?”
夏景逸眨了眨眼,终于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嘴唇轻颤。
“你......小桉,你要和我说分手吗?”
听到那两个字,林观砚崩溃地低下了头,眼泪难以抑制地夺眶而出。
“夏师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要明白,感情不是像小孩子过家家酒一样,你情我愿就可以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同意!”夏景逸怒吼一声,林观砚眼前一黑,便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夏景逸手足无措地抱着他,带了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的味道,哽咽地说:“小桉,求你,信我一次,我可以给你一个未来!别跟我分手好吗?我已经跟我爸和爷爷对抗了那么久,只要再坚持坚持,小桉,我们就能真正在一起了啊!”
林观砚在他怀里颤抖,死死拽着他的衣角,无声地哭泣。
“我信你的,夏师兄,我真的很相信你。”
可我真的好怕你再受到伤害。
夏景逸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想通了,旋即破涕为笑,捧着他的脸,轻声安慰道:“小桉,我向你保证,再给我一个月,一个月后的今天,你在民政局门口等我,我们领证结婚。”
林观砚不禁浑身一震。
“小桉,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在国外疗养的时候?”夏景逸笑着亲吻他的额头,眼里满是爱意,“你那时候刚做完手术,全是并发症和后遗症,折磨的你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一度想轻生。”
林观砚点点头,那段日子真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化疗、吃药,每一项带来的剧烈疼痛都让他难以忍受,加上走不出江绪带给他的伤害和外婆去世的阴影,他一周之内暴瘦了二三十斤,整个人像一具骷髅。
夏景逸见他整日以泪洗面,很怕他会想不开,每天二十四小时守在他床边,一刻不停地跟他说话、给他唱歌。等他病好了些能下床了,就带着他逛街、去游乐园、出海钓鱼,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他去爱。
林观砚的心结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渐渐纾解了,甚至愿意主动跟他谈起江绪的事儿,苦笑着对他讲述自己从前受过的种种委屈。夏景逸听得震惊又气愤,咬着牙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要给林观砚一个家。
“你跟我说过的,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安定下来,在漂泊无根的京城有个依靠。”夏景逸埋首在他颈窝,眼泪洇湿了他的领口,又哭又笑。
“小桉,你再陪我坚持坚持,求你了。否则,我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林观砚心脏震颤几下,抚着他后背的手微微攥紧,一股深深的无力和挣扎涌上心头。
“......好。”
他最终是妥协,不是因为夏景逸,而是因为自己。
他这辈子过得已经够遗憾了,不想再有更多。既然夏景逸不愿意退,那就算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陪着他不退。
人总是贪心不足,又不甘命运的。
从千山庄园别墅出来时,林观砚异常沉默,江绪开着车,偷偷斜眼看他,只见人鼻头红红的,羽睫上还挂着泪珠。
“你都见到你的夏师兄了,为什么还那么难过?”
江绪难得没有话里带刺,语气平和地问道。
林观砚扯了扯嘴角,“夏师兄说,下个月的今天,让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他,我们领证结婚。”
闻言,江绪猛地愣住,扶在方向盘上的手登时脱力,车身差点失控。
“你......你说什么?”
林观砚知道他听见了,也听明白了,并不想再赘述。
江绪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侧脸,“夏长青和夏鸿卓怎么可能同意?你和夏景逸也想的太美了!我打赌,那天他绝对来不了。”
林观砚无所谓地笑笑,眼底露出一抹江绪从没见过的笃定,“我相信他。”
“夏师兄说,他会给我一个家,就像我几十年如一日期盼的那样。”
江绪感觉喉咙口被什么东西堵住,哽的他无法呼吸,“小桉......我知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可你有没有想过,夏景逸他实现不了这个承诺。”
江绪顿了顿,他已经出离愤怒了,自己从没见过林观砚那样期盼又渴望的神情,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危机,不禁嫉妒的快要发疯。
“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你难道觉得他会为了你抛弃夏家所有的一切吗?他会像我一样,为了你彻底跟家里决裂吗?他不能!他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苦苦哀求,只要夏家长辈不点头,他永远没法儿走到你身边。”
林观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生气,不禁有些迷惘。自他回国,他越来越看不懂江绪,明明是冷漠到极致的性格,偏偏要在他眼前演出深情,而且都快把自己给骗了。
“江绪,我真不明白,你可以一边跟情儿厮混,一边跟女人结婚,如此深情大爱,又不是非我不可,这样苦苦纠缠到底有什么意义?”
江绪忽的安静下来,抿了抿唇,认真又悲恸地直视着林观砚的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非你不可?”
林观砚眨眨眼,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夏师兄说这话我尚且不信,你说这话,我就当放狗屁了。”
江绪像是料定他是这个反应,也不辩驳,只是阴沉着脸说道:“没关系,日后,我会证明给你看。”
林观砚长叹一声,江绪这话听得他耳朵起茧子,不耐烦地别过了头去。
车子驶回市区,江绪把林观砚送回了明大的出租屋,还死皮赖脸地要跟他上来坐坐,一进门就嫌弃地摸摸已经受潮发霉的墙壁,“小桉,你这个房子,我上次就想说了,真的破的不能再破,住在这里迟早要得老寒腿。”
林观砚懒得理他,直接将人推到门外,毫不客气地说:“那就请你江大少爷出去。”
江绪闷闷不乐地站在门口,“我在明大新校区投资了一个小区,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宽敞大平层,你下次跟我去看看,喜欢哪套直接去住,都是精装修的。”
林观砚被他卡着关不上门,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扭头去给元宝弄猫粮了,嘴里愤愤不平地说:“不需要,只要你不来打扰我,就算让我住在地下室我都乐意。”
江绪被他怼的没脾气,尴尬地撇撇嘴,心道林观砚这嘴皮子厉害了不少,估计是跟夏景逸学坏的。
忽的,他余光扫过门楣,在贴着横联的红纸后面,好像夹杂了一个什么东西,像个镜子一样微微反光。
江绪一愣,伸手将那东西抽了出来,是一张光碟,连包裹的盘子都没有,只是在表面写了“林观砚”三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小桉,有人在你家门口放了这个,你要不要看看?”
江绪朝里面喊了声,林观砚缓步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那张光碟,有点疑惑地翻看,“这是谁寄来的?怎么连个快递地址都没有?”
“谁寄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有什么内容。”江绪趁他不注意进了屋,又无比顺畅地把门关上。
“我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电影或者CD啊,更何况这个年代谁还买碟片?”林观砚捏着那张光碟,满腹狐疑。
突然,两人皆是一愣,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
“该不会是,那日在酒店......”
第六十四章
“小桉, 你先别急,先看看内容。”江绪的脸色瞬间阴沉,自从酒店林观砚出事以后, 他就锲而不舍地追查那个国外账号,一直没有大的证据和收获,现下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林观砚微微皱眉, 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那天岑富生要掐死自己时眼里的凶恶历历在目,他是真的怕......
“小桉, 你不是说这件事像颗定时炸弹悬在你头上吗?既然迟早要面对, 不如大胆一些。”江绪伸手扶住他的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递到林观砚身上,莫名让他安心了些,怔愣地望向江绪。
“用裸|照或者黄色视频来威胁别人的人才是最无耻卑鄙的, 你作为受害者, 不应该感到羞耻,更应该去嘲笑犯下如此恶劣行径的禽兽。”江绪极其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闻言, 林观砚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
江绪见他情绪稳定了些, 这才轻轻抽走他手里的光碟,来到那台有些破旧的电视机前,把光碟放进CD机里。
“滋滋滋......”
一阵白光闪过,林观砚和江绪都屏住了呼吸,忽然,视频里出现了一条白花花的腿, 脚腕处还有数条暧昧不清的红痕。
下一秒,那个令自己遍体生寒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哟, 小哥儿,醒啦?”
“身材不错嘛,要不要玩玩?”
林观砚如遭雷殁,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光碟里果然是之前酒店那人偷偷拍下的视频!
江绪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后槽牙咬的咯咯响。视频里的林观砚赤|身|裸|体,在床上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挣扎:“滚!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进来的?!再不出去我报警了!”
岑富生则是一脸油腻,猥琐地耸耸肩,奸笑道:“小哥儿,你搞清楚状况,你现在这样,能报警吗?”
“我从你一进酒店就注意到你了,可惜你男朋友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这才没法下手。刚刚我看到他出去了,这才偷偷溜进来,小哥儿,为了跟你见一面,我可是煞费苦心呢。”
“小哥儿,你放心,叔叔有的是经验,保证不会让你疼的。”
林观砚和江绪看着,都被恶心的一塌糊涂,恨不得冲进去暴打岑富生一顿才好。
谁知,视频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后面林观砚询问岑富生他是如何进入酒店房间的那段话没有录进去。只不过前面如此香艳,加上林观砚的脸拍的如此清晰,没有谁会往好的方面想。
江绪偷偷瞥了一眼气得发抖的林观砚,捏了捏他的衣角,冷静地分析道:“小桉,你先别急,我原本对这个事情是日夜忧虑,唯恐那个幕后黑手把这些东西传播到网上,可现在他既然选择直接把视频发给你,那说明还有的谈。”
听他这么说,林观砚才从窒息里稍稍回过神来,走上前打开CD机,默念着光碟上的那串电话号码,“那个人,如果是要钱还好,如果是要别的,那可怎么办呢?”
江绪愣了愣,微微沉思片刻,扶着下巴道:“其实我手下那群工程师已经破译了那个ip地址,再给我些时间,我也是能找到他的。被我们拦截追踪那么多次,他肯定也很惶恐,索性直接反客为主,趁我们还没彻底揭开他的真面目,捞一笔就跑路。否则那人要是铁了心害你,他是万不可能跟你谈条件的。”
林观砚不相信地看着他,“当真?”
虽然江绪说的振振有词,但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先按照这个电话给他打过去吧,到时候他到底要什么,也就知道了。”江绪用眼神指指那个光碟上的号码。
林观砚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电话号码,他特地换了家里的座机,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嘟——”的一声,那边传来了一个机械电子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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