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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越轨(近代现代)——浪山

时间:2023-12-13 11:21:28  作者:浪山
  陆端宁的目光不经意往那儿瞥了一眼,注意到屏幕上方的备注“齐临”时微微停顿几秒,很快又收回了。
  他抬起眼,陈答在用仙人掌做示范讲解粘土和一些工具的用途,他跟着挑出黄和蓝,混色成浅绿色,用压力板搓圆,塑料小刀划出纹理。
  手肘被人撞了一下,笔直的一条竖线划歪了。
  陆端宁移开小刀,侧头看向慕越。
  慕越还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将手机移过去,视频进度条拉到小鹿回头望向镜头的那一秒。
  它的眼睛是湿的,瞳仁黑而亮,像被水浸过,在昏暗的路灯下亮得让人心头微颤。
  陆端宁看了眼屏幕,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像不像你?”
  陆端宁又看了一眼那只小鹿,困惑从他漆黑的眼瞳里一晃而过,他说:“我是人。”
  慕越很轻地笑了一声,回答道:“我知道啊,眼神很像你。”
  “眼神也不像。”
  “眼神这种东西你又看不到,你怎么知道不像?”
  “……”
  像这样无聊又没有意义的对话,在他们年幼的时候经常发生。
  陆端宁被他拽进这无聊的问答里,最后仙人掌也没做成,桌面上是随意揉搓的椭圆形状,其中大部分还是慕越闲着没事偷偷捏的。
  他的小动作被陈答发现,飞来好几记眼刀,慕越纯当没看见,继续乱造粘土,最后剩下一堆散落的零件,还未成型就已经风干了。
  社团活动时间结束,陆端宁刚要起身,突然看到桌角那只粉色小猪,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将它放进口袋里。
  一道影子浅浅地打在桌面上。
  陆端宁抬眼,是一个留着浅褐色披肩发的女生。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局促地低下头:“那个,我很喜欢你演的《黑山羊》,看过很多遍……我可以和你合个影吗?”
  陆端宁不经意看向前方,慕越和陈答站在一起聊天,还没有走。他收回视线,点头说:“好。”
  慕越和陈答是最后走的,他们要负责锁门,眼睁睁看着陆端宁和一个女生合完影之后,很快就被其他人团团围住。
  陈答捅慕越一下:“看那边,那个学妹是不是挺可爱的?”
  慕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敷衍地说“是”。
  陈答又问:“你说像陆端宁这种已经退圈了的,能自由谈恋爱了吗?”
  “你关心这个干嘛?”慕越瞥他一眼,怀疑地问,“担心学妹跟陆端宁表白,还是你也想和陆端宁表白?”
  陈答是个一戳就炸的气球性格,闻言差点把慕越推下讲台。
  “你轻点。”慕越揉着肩抱怨,“一言不合就动手,恼羞成怒是吧?”
  “慕越你给我闭嘴,”陈答瞪他,“你小心我把你和陆端宁聊一晚上的事告诉齐临。”
  “聊个天而已,被你说得好像我背着他和人偷情一样,嘴又不是性.器官。”
  “谁说不是。”
  慕越沉默了两秒,不可思议地问:“妲己,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吗?”
  陈答则吼他:“别再!叫我!妲己!”
  他们俩吵吵闹闹的时候,下面的免费合影队伍已经散了,只剩陆端宁颀长的身影走至前门。他没有离开,回头望向慕越,很明显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陈答又捅了慕越一下:“喂,是不是找你的?”
  找我?慕越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陆端宁问:“走吗?”
  还真是。
  可是走哪去?你退宿出校我回宿舍,咱们俩也不顺路啊。
  慕越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地问:“你想和我一起走?”
  陆端宁点头。
  走就走吧,慕越刚要过去,突然发觉陆端宁的视线错开一点,在看别的方向,然后抬腿走了过去。
  慕越一愣,跟着回头,才看到黑板上仍留着自己写在上面的“慕越”两个字和一串手机号,刷拉一下,被陆端宁擦干净了。
  慕越对陈答说:“你看看人家,下次自觉一点。”
  陈答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是,狗爪子写的也要我帮忙擦。”
  “不用,”陆端宁回头说,“已经擦掉了。”
  慕越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可是陆端宁神情一本正经,仍是那张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帅脸,对他说:“走吧。”
  慕越跟上:“哦,好。”
  手工社的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但有些社团还没有,未关拢的门缝还透着光,楼道里算不上清净,传来不同方向混杂着的音乐声,很是吵闹。
  陆端宁一路都很安静,跟在慕越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道沉默的黑色影子。
  慕越看不懂他的意图,只是想一个下个楼而已?
  这该不会是陆端宁表达友谊的方式吧?
  他越想越觉得别扭,走到三楼,主动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问:“陆端宁,你是……有话想跟我说?”
  陆端宁站定,垂眼看着他,反问道:“说什么?”
  慕越眨了眨眼睛,心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没有的话我——”
  “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陆端宁突然开口。
  慕越倏地一顿。
  “不记得我是谁,不在乎我在哪里,也不想我们能不能再见面。”
  他说话的语气其实很平静,和他漆黑的眼眸一样,平静得像无风的湖泊,慕越却无端听出点委屈。
  “谁会不记得你啊,”慕越否认,“你现在那么火,我每个学校都有你的后援会。”
  这是真的,后援会成员活跃在他待过的每个班里,然后在他大言不惭发表一些对陆端宁不友善评论的时候,把他视为头号眼中钉。
  他不会对陆端宁说后面那些,陆端宁显然也不在意,只问:“那你呢,你记得我吗?”
  在他近乎逼问的凝视下,慕越只能说:“记得。”
  “在乎我吗?”
  “在……乎。”
  空气好像变得有点怪异,慕越抬眼,再一次看到了鹿。
  他的眼睛是漉湿的,藏在光影之下,微亮的瞳仁如实倒映出自己此刻的神情,是惊异和疑惑。
  “你想太多了吧?”慕越试图摆脱这种不知缘由的暧昧氛围,像个大哥哥一样伸手揉他的脑袋,说,“要担心这些的明明是我才对。”
  却摸了个空,陆端宁微侧过头躲开了,低声说了一句:“你才不担心。”
  慕越有点尴尬地收回手,攥了攥手指。他才反应过来没有男生愿意被人碰脑袋,陆端宁当然也一样。
  楼上某间社团教室似乎也到结束的时间了,纷沓的脚步声朝楼下走来。
  陆端宁抬眼看过去,然后握住慕越的手腕走到三楼走廊深处一个光线昏沉的角落,说:“等他们先走。”
  慕越说“好”,他的手指却仍紧扣着不放。
  骨节明晰,能看清苍白手背上鼓起的筋络。
  慕越挣了一下,没挣开,抬头才发现陆端宁正垂眼看着他。
  慕越说:“你先松开——”
  “你刚刚是想摸我的头吗?”陆端宁问。
  慕越飞快眨了眨眼睛,心想不行吗?大哥你现在是很金贵,但我刚刚不是没摸到吗?这也要计较是不是太小心眼——
  捏住他腕骨突然松开了一点,下滑到手背。
  灯光昏黄,陆端宁微低下头,额发柔顺下垂,慕越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有浓密的眼睫毛微垂,晃着灿金色的光。
  陆端宁握住他的手,牵至自己发顶。
  他已经长大了,比慕越高出小半个头,从前温驯柔软的气质也悄无声息地没了痕迹。
  即使回到以前,他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慕越喜欢飞跑过去,将陆端宁扑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伸手揉乱他整齐的黑发。
  陆端宁会烦得皱起眉,无奈地抬眼看着他,就算从没说过重话,也不代表他喜欢。
  他从没有做过类似这样的举动。
  慕越的眼睛惊诧地睁大了一圈,手指下意识收紧,抓住了他的一绺黑发。
  是软的,摸起来又有点凉。
 
 
第18章 
  “摸够了吗?”陆端宁问。
  慕越猛然回神,“噌”地收回手,指腹仍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他攥紧手指,迟疑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陆端宁却没有要与他闲聊的意思,侧头听楼道纷乱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便对他说:“走吧。”
  昏黄的灯光笼罩周身,仿佛一捧月光,在他皮肤上淋出沐雪般的光泽。
  慕越瞧着他这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怪异之感,像是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节奏里。
  陆端宁转身,慕越盯着他黑色发尾下一截雪白的后颈,忽地上前,手指插进他柔顺的黑发间,从头捋到了尾。
  这次不是被动的温柔抚摸,动作凌乱得像是一只坏心眼的猫咪玩弄毛线团。
  “慕越。”终于是他熟悉的语气。陆端宁回头看他,没顾得上理顺被他揉乱的黑毛,无奈地问,“你怎么还跟从前一样?”
  “人是不会变的。”慕越理智气壮地说,错身经过时故意纠正他,“现在要叫学长。”
  陆端宁问:“不会变吗?”
  慕越说:“叫学长。”
  这回陆端宁不说话了,只当作没听见。
  他们是年龄差在一岁以内的同龄人,但每次见面总是慕越大一岁的那天,陆端宁不理解他非要做哥哥的执着,也从来不顺从。
  因为慕越确实没有做哥哥的样子,他大多数时候都显得懵懂而任性,总要更小一些的陆端宁照看他,叮嘱他不可以吃隔夜的食物,不可以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不可以一不顺意就发脾气乱砸东西。
  “我是说过打人不是表达友好的方式,但是亲我也不行。”被卡在6岁尾巴的陆端宁捂着脸颊,“慕越,不可以随便亲别人。”
  慕越回到宿舍,室友从浴室里出来,他擦着头发看了慕越一眼,过了两秒,又看他一眼。
  慕越问:“看什么?”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这么高兴?”
  慕越一愣,刻意往下扯了扯上扬的唇角,状似寻常地开口:“参加社团活动啊。”
  “你们那个手作社?”室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碎碎念道,“我靠你看到没,妲己今天又在群里骂你,我们都不敢吱声,你不知道他小心眼吗?少惹他一点会怎么样?”
  “我怎么不知道?”慕越翻了翻手机,只有想添加他为联系人的好友申请,反应过来,“你们果然背着我有小群。”
  室友一愣,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找补说:“没骂没骂,我看错了,不是他是别人。”
  “哪个别人?”慕越审视他,“拿过来给我看看。”
  室友吱吱唔唔不敢给他看,慕越也没有强硬要求,追问了几句后,勉强放过他。
  室友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慕越转身,也偷偷松了口气。
  我今天很高兴吗?
  他拂开蒙上层雾气的镜子,凝视自己此刻的表情。
  他有点记不清自己今天都说什么,应该大多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闲话,记住与记不住都没有区别,如同蜻蜓点尾,掠过平静的水面,最后只剩下一点单纯的不理解。
  不理解陆端宁富足到拥有一切的人生,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会流露出仿佛被遗弃的表情;也不理解时隔十几年,他原来还能记得自己,甚至主动提起。
  慕越问过他,在他明明被自己气到走人的第二年。陆端宁突然出现,背着书包跟在爸爸身后,像一条文静的小尾巴。
  慕越扒着门,惊喜地瞪大眼睛,小尾巴则别开头,不太自在地甩了甩。
  “你不生气了吗?为什么还想和我做朋友?”慕越问他。
  “我不想。”陆端宁越过他走到前面,明目张胆地说人坏话,“是你太笨了,我不过来看着很容易死掉,万一你不见了谁来赔我一个——”
  赔他一个什么?慕越没听见,他当时跳起来,从后面勒住了陆端宁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你才笨,鹿的脑子只有一点点。”
  “鹿的脑袋是不如猪大。”陆端宁平静地回击,站定按住他的手腕,“下来,慕越你沉得像猪一样。”
  他以为自己会和陆端宁永远断联,最后形同陌路……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拾回失落的宝石。
  是,他假装从未认识过陆端宁,在外人面前诋毁他,乐得见云姣作弄他,像一个嫉妒他家世才能容貌与名气的胆小鬼。
  但陆端宁在他心里,从始至终都是像宝石一样珍贵的存在。
  手机“嘟”的响了一声,是刚通过好友申请的手作社新生和他打招呼。
  慕越蓦地想起一件事,把未看完的申请翻了个遍,申请理由大都写的是年级专业加姓名,中间夹杂着一些吸引眼球的搞怪发言。
  从头翻到尾,没有陆端宁。
  慕越重新回想了一遍,确认分开时陆端宁除了一句“再见”,就没有多余的诸如要不要交换联系方式的话了。
  他回到社团群,从群成员里找到陆端宁,试图主动加他,然而还是失败了——
  陆端宁关闭了通过群聊添加他为好友的方式。
  搞什么?
  慕越忍不住想,原来我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的好友门槛怎么比摸他头的门槛还高?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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