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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杨烨脸色不妙，杨卓神情也凝重起来：“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烨抱紧杨卓，哭丧着脸：“我……我是不是遇见鬼了？”
“怎么会，你冷静一点，我在这里，你别怕，究竟是怎么了？和吴医生有关吗？”
杨烨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至少有杨卓在身边，给予他一丝安全感，他终于镇定下来，打开手机的聊天软件，点进和吴松云的对话框。
那么多消息，温柔体贴、关怀备至，但杨烨从没想过：吴松云和他从前的交流中，一直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就算是关心也极其克制。而聊天记录里的人毫不掩饰自己对杨烨的想法，怎么可能是吴松云呢？
可杨烨偏偏从未怀疑过，既是因为他孤身一人在国外渴望关怀，也因为……吴松云那条语音。
他找出那条消息，反复确认，的确是吴松云的声音没错。
但不能说明什么。
声音有很多种方式可以伪造，甚至让吴松云本人代为陈述。
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些。
想到那个名字，杨烨的眼眸暗了下去。
若是陌生人，倒还有点恐怖；但如果知道对方是黎修明，他反而觉得可笑又悲哀。
黎修明，你连以自己的身份和我说话都不敢。你还是那么喜欢伪装、喜欢藏在面具之下。
“睡了吗？”杨烨想了想，发给“吴松云”这样一条消息。
“还没有，怎样？你见到你的儿子了吗？”吴松云——或是说黎修明很快回复道。
杨烨心里冷笑一声，却假装浑然无知地问：“见到了，真的很谢谢你啊，帮了我那么多。”
“没关系。”
“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啊。”杨烨打字的手指一顿，突然想出一个恶心黎修明的做法，“今天你说的话，我考虑了一下，我觉得，我可以接受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松云，我想，我大概爱上你了。”
屏幕之外，杨卓凑上来看杨烨发出去的消息，咯咯地笑：“爸爸，你好坏呀。”
黎修明的沉默助长了杨烨的恶劣心思，继续打字道：“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谢谢你帮我，开导我，关心我。我渐渐发现，你已经是我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能这就是喜欢你的表现吧。如果，你不介意我的过去、还有我和我儿子的关系，我不介意你加入这个家庭，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继父。”
杨卓有点不满：“你写的这么认真，我都要相信你喜欢他了！”
黎修明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呢？归国以后，如果说见到小卓是第一开心的事情，那么现在故意恶心黎修明，恐怕是第二开心的事了。
“你知道了。”
不知等待了多久，黎修明回复了简短的一句话。杨烨简直可以透过这几个字，猜到对面男人窘迫又尴尬的表情。
不对，黎修明大概不会露出那种表情吧？也许是沉默着，冷淡地说出这句话。
本来也没有遮掩的心思，大方承认道：“是，可惜我没想到黎总还有假扮别人的爱好。”
黎修明长时间不回复，让杨烨觉得解气之余又有些烦躁，但过了这么久还要追着补发消息的行为会让杨烨显得在意，胸口处憋着一股气，杨烨打开黎修明的个人页面，把他删了。
“别再来烦我。”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居然还是有点希望黎修明穷追不舍。
至少，看见那个人失落又难过的表情，会让他心里觉得舒服些。
正想把手机放下，一个电话拨来，熟悉的号码，杨烨盯着那串数字，既没有挂断，也没有接，而是等铃声自动停止。
一口气还未从鼻腔吐出，新短信显示在提醒框里，杨烨点开，只见黎修明说：“我在你家楼下。”
杨烨几乎立即从床上跳起来。
“杨烨，我可以和你见一面吗？”
杨烨捏紧手机，慢慢挪到窗边，朝楼下看去。
黑黢黢的一片，只有几盏街灯勉强驱散几分浓重的夜色，杨烨朝楼下注视许久，终于发现一辆黑色的车的影子，靠在一动不动的树边，和影子融为一体。
“我在楼下等你，等你同意我上楼。”
杨烨本不想理会，见到这句话，顿时炸了毛：黎修明这是什么意思？威胁吗？他怒火攻心地打字道：“我不会同意的，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在楼下待着！”
“确实不会，”黎修明回道，“我的时间有限，如果超过两小时，我会自己上去找你。”
“黎修明，你真恶心。”杨烨被他气得不轻：还以为黎修明好歹装得更久，没想到一下子就暴露了恶劣的本性，胸口剧烈起伏着，这时，身后的杨卓突然上前，搂住他的腰：“爸爸，别气。”
那一声很镇定，让杨烨的心稍稍安定许多。
是啊，他为什么要为黎修明生气？明明是那个人强奸了他，做下一桩亏心事，该羞愧的是黎修明、该恐惧的是黎修明、该感到难受的是黎修明，而不是他！
何况，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黎修明却没有前来找他，而是借着吴松云的身份与他联系，说明那个人，其实也没多有底气。
杨烨揉了揉眼眶，把手机关机，扔在一边，不再等待黎修明的回应。
“小卓，睡吧。”
一边说着，他自己已慢慢躺在床上。
其实没有多少睡意，黎修明随时会上楼的恐惧压在他心头，极度的紧张让他喘不过气。知道那个人随时都有可能上门，杨烨的脑海就强迫症似的回放曾经遭受对方欺负的一幕幕画面。
好在这时杨卓抱紧了他，将杨烨的记忆拉入下一幕——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地上，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仿佛在说：别害怕，杨烨，黎修明也只是凡人之躯，他没有那么不可战胜。
杨烨想了想，下床，从厨房里找出一把看起来很锋利的刀。然后像原始人类藏身于洞穴中一般，杨烨右手握刀，静静地与杨卓一同躺在床上。
他不会再逃避黎修明了。
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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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夜，因此门铃声显得极为刺耳。门外之人只按一次门铃，便再无动作，却令浑身紧绷的杨烨迅速睁开眼睛，仿佛一块石子投入湖中，泛起一阵涟漪。
杨烨没有立即开门，而是躺在床上等待了一会，很快，钥匙插入门锁并转动的声音响起，他强行抑制自己起身的冲动，反而把被子往上。你提吧扯了扯。
黎修明有钥匙，这在杨烨的意料之中。对方进门后似乎也并不着急，把客厅的灯打开，脚步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来到卧室门前。
逆着光的人影，看起来很有几分吓人。杨烨的身体微不可闻地颤动一下，下一秒，只听“啪”一声，卧室的灯也开了，强烈的光线逼得杨烨紧闭双眼。
黎修明依然没有说话，脚步声渐渐近了，杨烨能感觉有人走到自己的床头，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剧烈地颤抖…。
“我知道你醒着。”黎修明的声音很平淡，却像可怕的诅咒一般炸着杨烨的神经：“你别过来！”他猛地弹起上身，与此同时手中尖刀挥出，直指眼前的男人。
黎修明和从前的相貌没有太大变化，但似乎更加消瘦，脸上再也没有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笑容。
那是黎修明，又好像是另一个陌生的人。
看见这把刀，黎修明眉头微蹙，脸上涌现出惊讶和一丝难看的神色，给予杨烨莫大的勇气。
黎修明的目光扫过这把刀，拂过杨烨旁的杨卓，最终落在杨烨睡衣衣领下遍布的吻痕上。
他本想让杨烨把杨卓劝离，两人单独处于一室交谈。但现在明白，杨烨不可能让杨卓离开。他们现在身处两个世界，在这里，杨烨和杨卓统一了战线，而他黎修明是那个外人。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杨烨应该是他的，天真又愚蠢的男人，把黎修明看成自己唯一的依靠，会被他一举一动撩拨着情绪，就算做了过分的事情，只需软言一哄，又能被骗得服服帖帖。
还有杨卓，杨烨原本对亲儿子的追求避之不及，可如今见两人同床共枕，显然已彻底交付身心。
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黎修明比谁都清楚，杨烨是怎样受伤离开的。
对上那双饱含愤怒、恐惧、惊慌的眼睛，黎修明垂下眼眸，竭力压抑周身沸腾的感情，轻声说：“我只是想来见一见你，没必要这么敌视我吧。”
“现在，你已经见到了，”杨烨握刀的手用了点劲，“滚出去！”
黎修明自然没有滚出去，不仅如此，下一秒，杨烨看见他的手解开风衣，衣料滑落在地，杨烨心中警铃大作。
“你想做什么？”
要故技重施地强奸他吗？
黎修明却不听杨烨的喝止，很快，身上只余一件衬衫和领带，扣子解开一半，左侧衣领往外一拉，只见胸前光滑的皮肤上，有一处极为明显的刀疤，像条狰狞的肉色爬虫，只看一眼，就能想象这里曾经遭受过怎样可怕的事件。
杨烨当然知道那是怎么产生的，凶手就在自己的身后。他不可能忘记黎修明在血泊中的景象，还有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面容苍白的样子。
握着刀的手颤抖起来，杨烨死死盯着黎修明的疤，而男人也蹲下身，平静地看过来。
“这一下，”他抓住杨烨的手，将刀尖抵在伤处，“不是你给我的。”
他的手很冷，杨烨面色苍白，牙齿咯吱咯吱地咬：“你别……你别发疯了。”
“我知道你不解气，所以，现在，如果你还在生我的气，就亲自动手吧。”
“黎修明，不要这样……”
他一点点逼近，杨烨也只能一点点缩回手，但控制不好距离，锋利的刀依然在黎修明的皮肤上留下划痕，晶莹的血珠顺着肌肉的纹路往下淌，刺着杨烨的眼睛。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黎修明似乎要凑上来、吻住杨烨的嘴唇时，身后始终一言不发的杨卓突然大喊：“够了！”
黎修明眯起双眼。
“你其实就是仗着我爸爸胆子小。”杨卓的声音很冷，“你明明就知道，他不敢对你动手。但我可不一样，如果你敢逼他，我不介意重复上次的事情。”
黎修明淡淡地笑了一下：“如果我受伤能够让他解气的话，我不介意多挨几下。”他的话像是回应杨卓，但却一刻不停地注视杨烨的眼睛，“你离开我的那段时间，我一刻不停地在想你……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很想你，杨烨，至少，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我……我只想让你离我远一点……”杨烨终于发出声音，闷闷的，却令黎修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看到你，我真的感觉很恶心。”
黎修明的呼吸粗重起来。
“你要是想知道我的想法，那我可以告诉你。”杨烨面无表情，低着头，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段时间，我也想过很多。你看不起我，一直都没有变过。你现在对我不依不饶，其实不是因为你多喜欢我，而是因为……因为你不甘心，你觉得没面子。你希望我还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听你的，像一个傻子，被你骗得团团转。”
闻言，黎修明深吸一口气，仿佛咽下了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杨烨冷淡的反应令黎修明如鲠在喉，半晌才憋出一个答案：“不是因为不甘心，而是因为……因为……”
面对杨烨通红的眼眶，他终于挤出下半句话：“因为……我发现你对我，很重要。”伸手抚摸杨烨的脸颊，眼眸似有无限深情，“这是真的。”
“别开玩笑了。”杨烨脸庞扭曲，“就算不是我说的那种，也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且不谈黎修明的表现是否算是有情，自怨自艾久了，杨烨也不觉得他有什么优点可以让黎修明非自己不可。
对于杨烨的话，黎修明一时寻不出一个合适的说法。
杨烨是他的欲望之初，恶意之源，是他崩坏和破碎的起点与诱因，是他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一点，杨烨不明白，也不会理解。在对方眼中，黎修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同学，曾经对他很好，后来强奸了他，长大后将他玩弄或欺骗，且事实也正是如此。
黎修明想了想，说：“但我们有一个孩子。”
杨烨脸色剧变，目光接触杨卓又迅速收回，咬牙切齿地对黎修明道：“你是说……我对你的重要性，就是给你生了一个孩子？”
黎修明慌张起来：“不，我的意思是……是……”他本想说就算看在杨卓的份上，杨烨也该考虑一下接收他，但想到自己和杨卓糟糕的关系，干脆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的失态被杨烨尽收眼底，但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心里只是堵得难受。杨烨心情复杂地转离身体：“我不觉得我和一个强奸犯和囚禁犯有情可谈，没有报警和找记者，已经算是我仁至义尽了。如果你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不介意再把事情闹大。”
杨卓心情很好，贴上杨烨的身体，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一边虎视眈眈地注视黎修明，一边补刀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不是你孩子，我只认杨烨一个爸爸。”
黎修明此时已再次平静下来，望着无比团结的父子二人，酸楚和刺痛充斥着他的心脏，而他脸上却弥漫开笑容。
“亲爱的，”他对着杨烨，“那你去报警吧。”
杨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呼吸微滞。
“请你现在拿出手机，开始录音，这是我的自白和认罪口供，如果你恨我，请你拿着这份录音，当作证据，去报警吧。”
杨烨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你……你疯了。”
“小卓，你去查过当年滨城的那个案子了吧？”望着真的找到手机录音的杨卓，黎修明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你应该也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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