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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永远。”杨烨突然说，又给了我一点希望，眼睛亮起来：“什么？”
“等你长大了，也许就会喜欢别人了呢？”杨烨哄小孩的那副语气令我不满，我说：“什么呀？我会一辈子都喜欢你的。”
杨烨的眼睛突然红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里，他说：“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你以前也……很讨厌我，不是吗？所以，以后的事情，说不准的。”
“不会的！”我很讨厌杨烨随波逐流、听天由命的样子，“我以后也会喜欢你的！”像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我抓起旁边的戒指盒，刚刚被摆放整齐的盒子被碰倒了、骨碌碌滚落开来。我置之不理，将盒子塞进杨烨手中：“我现在会好好学习给你争气的。以后，等我赚钱了，我会比黎叔叔还有钱，我也给你买这种戒指，比他给你买得还多！”
立下这样的豪言壮志，我还以为杨烨会笑话我。他确实被我逗笑，“扑哧”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脸突然皱成一团，哭了起来。
“好呀，”杨烨把戒指盒子抓在手上，死死抓着，“你给我买。”
什么？
杨烨居然说……“好”？
我既惊且狂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流泪、同时微笑地看着我。心脏狂飙出胸膛，原本灰寂的希望再次点亮，赋予我一股向上的力量。我大声保证：“我会的，爸爸！我会给你买的！”
身体忍不住与杨烨靠近，想再次吻他，他又躲开了，给予我当头一棒。
就在我以为杨烨反悔之际，他却在我额头落下一吻，瞬间疗愈方才回避带来的打击。像一支纠缠不清的双人探戈，舞者相拥、分离，最后一个回旋，再次回到臂弯之间。
就要迎来春天了吗？
搂住杨烨温软的躯体，我整个人都是飘的。他之所以会这么包容我，或许也有感同身受的缘故。重新变得寂寞的他，会不会也触碰到我的孤独呢？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整理修明的东西吧，还没收拾完呢。”杨烨小声说。
听见黎修明的名字，我瞬间坠入凛冬。
想到我对杨烨做过的那些事，我的心、我的身都发冷了。
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曾经误入歧途，自暴自弃地想卧轨自杀，我没有选择追求杨烨，而是以卑鄙的手段将他占为己有。突然间，杨烨给予了我希望，让我想要正大光明地争取他。
在他的鼓舞下，我正准备爬起、迎接新生时，一列火车驶来，鸣笛长空，迎头直撞。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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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烨觉得杨卓变得很奇怪。
就在他心软、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之后，男孩仿佛被抽了魂，此后也再没露出笑容。
拿起一盒巧克力，杨烨问：“你要吃吗？”杨卓才恢复了点精神，勉强笑着：“好啊，爸爸，我和你一起吃。”
“这个巧克力太大一块了，会不会很腻啊。”
“那我们分着吃吧。”
于是他们便这么做了，爱心型的糖果，分成了两半，杨烨拿在手里小口品尝，总觉得分巧克力的举动有些暧昧。香浓略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被小屁孩一本正经地保证“以后我也可以给你买戒指”，杨烨就这么轻易地感动了，根本没去理会戒指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这辈子也没几个人对他做出郑重承诺，黎修明是唯一一个，但也失约了。
何况，杨烨从没把杨卓当成过大人。哪怕杨卓将来成年、二十岁、三十岁，甚至五六十，杨烨恐怕都轻易把他当成小孩。小孩子的示爱滑稽、幼稚但真挚，就算误把亲情当作爱情又怎么样呢？父母对于孩子的观念，大抵如此。
他并不真的奢求杨卓有出息，只希望儿子能记得他的付出，证明他选择生下孩子不是一个错误，证明他这辈子不算是一无所获。
这样就好。
哄杨卓睡着，杨烨离开房间，坐在客厅的礼物山里，一动不动。许久，他打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几个深呼吸后，电话接通了。
杨烨紧张地闭口不言，对方同样如此。听筒里传来微弱的呼吸声，证明有人在电话前，但却不肯开口。
“那个……”杨烨以为自己打错电话了，是黎修明吗？看了看通讯录的备注，是黎修明啊。
“杨烨。”确实是黎修明。
“那些东西……是你送来的吗？”
“嗯。”
杨烨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想念着黎修明，哪怕对方伤他至深，只要黎修明的声音响起，他的心就隐隐作痛，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现男人的脸。
“你不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黎修明生硬地打断杨烨的话，“不用还给我，我只是想和你见一面而已。如果你不收，我就把那些东西扔掉。”
杨烨被黎修明的话惹得没脾气，噎了半天，低声埋怨道：“你把我这里当垃圾场啊……”
黎修明轻笑：“所以，你愿意见我了吗？我想把……那天的事，解释给你听。”
闻言，杨烨脸色一沉：“不用了吧。”他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哭腔，“你说过的那些话，我都没忘记，我知道，我和很多人做过，我不干净，配不上你。”
砰！
房间里似乎传来一阵响动，杨烨猛地回头，似乎瞥见一角睡衣。
是小卓吗？小卓……不是睡着了吗？杨烨心里一震：刚才他好像说了……说了……天啊！小卓是不是听见了！
“……你不要这样评价你，”黎修明对杨烨外界的变动浑然不觉，依然在电话里解释，“我……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种话。”
杨烨心烦意乱：“我不想聊，我要睡觉了。”
“是你先打电话给我的，亲爱的，而且，我确实想和你解释……”
杨烨拿着手机冲到阳台，来到确保杨卓听不见的位置，才放纵出声：“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当时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杨烨，你冷静一点。”
“是！你最冷静！既然这样，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屈尊听我说话？”他终是忍不住地哭。他想听黎修明崩溃、哀求、愧疚、难堪，可电话里的声音那么平静，反而显得自己歇斯底里。
“我只是想和你见一面，我想……看你的脸。”黎修明说，“我想你了，亲爱的。”
“可我……我不想你，我也觉得没什么必要。”杨烨擦了擦眼泪，强作冷硬地说，“既然你不打算把东西拿回去，那我也没有理由和你见面了。挂了。”他还想着杨卓，杨卓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说的那句话……
“等一下！”黎修明终于产生一线情绪波动，忙打断他，“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我真的……很想你。”长长的呼气声，“我是说，我那天只是喝醉了……”
“但那不也是你的真心话吗？我说得没错吧？”杨烨冷笑，“喝醉什么的，只是让你把自己最想说的说出来了吧？还有，就算是我这种……人，也不会在喝酒后随便找个男人做。”
黎修明沉默不语。
“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只是为了上床吗？”杨烨颤抖着声音问，他早就想问了。
电话又没有声音了。
每等待一秒，杨烨的心都沉一分，心脏变作无法承载的重量时，他挤出点呼吸：“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我不明白。”黎修明的声音变得低哑，“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种……小事？”
“这不是小事！”杨烨捂住眼睛，滑下阳台护栏，坐在地上。他恨黎修明的无动于衷，自己已经把所有的质疑都暴露给对方，他只想得到一个诚恳的解释、然后能够心安理得地原谅对方。可黎修明不明白。黎修明的逃避刺痛了他。
“亲爱的，你听我说……”黎修明叹气，“我不是只为了上床才和你在一起。”
“但你却说我不和你做你就会去……找别人。”
黎修明沉默片刻：“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对他们没有感情，我喜欢的人……是你。你在我心里是无可替代的，这一点不会变。但我也是人，亲爱的，我也要解决欲望。”黎修明声音温和，落在杨烨耳中却变得极度刺耳，“我只是把性欲和爱情分得很开，仅此而已。这不也证明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上床吗？”
“哦，”杨烨气笑了，“那好啊。”
“嗯，你别再生气……”
“那我们以后，就别做了。”杨烨从地上爬起来，注视阳台外黑黢黢的夜空，“我不想给你碰了，黎修明。”
“杨烨，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明明是你先说……你不是不只为了上床吗？你不是可以把性欲和爱情分开吗？我也可以。”
黎修明的声音变冷：“你是要去找别人吗？”
杨烨没有那种想法，但他觉察到黎修明的不悦，便故意顺着往下说：“是啊，不可以吗？”
“你不要故意气我了，”黎修明语气缓和，“我……我刚刚说得确实不对，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宝宝，以后我只和你做……”
“我说的……根本不是这个。”杨烨一阵失望，他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
“我就是……不喜欢你了，不行吗？”杨烨被激怒了，“你让他们赶紧通过我的辞职申请，我不是故意气你，以后我和谁在一起都和你没关系，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配不上你，我会找个配得上的人。”
“我从来都没有说你配不上……你一定要这样吗？还是说，你真的已经有别人了？”
杨烨想说“没有”，但他为了气黎修明，故意不吭声。
“你……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黎修明的声音带了点颤抖。
“是啊，那又怎么样？”杨烨打定主意，让黎修明也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是谁？！”黎修明凶戾起来，“你别忘了，那件事才过去几天！你就……”
“你可以找别人？我就不可以了？”杨烨脑子里闪过杨卓的脸，男孩方才对他动情的表白，“你不认识他，我……那个人可喜欢我了，和你不一样。”
“你别骗我了……”
“我没骗你，”杨烨越编越流畅，“他知道我和你的事情之后，就马上找我表白了，我接受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来烦我。”
“我们什么时候分手——”
杨烨把电话挂断了。
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意识到心脏怦怦狂跳，冷汗浸透满身。
打了个哆嗦，这阳台上的风未免也太大了。杨烨裹紧睡衣，踱回房里。
杨卓和平常一样，睡在他的床上，男孩单薄的背影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但杨烨知道他醒着，而且……似乎偷听了自己的通话内容。
坐回床上，一条腿挂在床沿，杨烨把床头灯打开了：“小卓，你睡着了吗？”
杨卓转过身，正对着杨烨，脸上没什么表情，黑色眼眸在灯下晶亮无比，直勾勾看过来，反而让杨烨无比心虚。
奇怪，他在心虚什么啊？
“怎么……还不睡？”
杨卓不说话，只是看着杨烨，他只得低下头，轻声说：“你听到了，是吗？”
杨烨想起杨卓昨天还说会喜欢他一辈子，但他知道这绝对不会长久：没有人喜欢杨烨，更别提喜欢他一辈子了。如果杨卓知道自己的过去，怕是会瞬间从爱慕变为嫌憎。
不过，至少现在杨卓是喜欢他的，就足够了。
“我……”杨烨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就被杨卓拉住了手。
“爸爸，睡过来。”
儿子的手搭在父亲的腰上，两人靠得很近，被一床被子笼在一处。
“爸爸，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杨卓继承了杨烨的眼睛，大而圆亮，只是寻常总摆出阴郁的表情，令人忽略他眼尾下收时注视人的柔情，“我是想说……”
杨烨的心提起。
“……我也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你知道了，可不可以……”杨卓把头埋在杨烨怀里，“可不可以……”
杨烨以为他想说“可不可以原谅我”，就听见下一句话是：“可不可以记住，我是真的很爱你？”
“啊……”这小孩怎么天天爱来爱去的？我究竟是怎么把他教成这样？啊……我好像根本就没管过他。杨烨嘀咕着，一点愧疚驱使他瞬间理解和体谅杨卓缺爱的举动，哄道：“好，会记得的。”
两人相拥而眠，将睡欲睡之时，一阵响亮的敲门声打碎寂静、温暖和暧昧的夜。
“杨烨，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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